咫尺天涯 第10章 生日

六月的晨光来得特别早，才五点多，天际已经泛起了鱼肚白，柔和的光线透过轻薄的窗帘，唤醒了沉睡的城市。然而，叫醒周千懿的，不是阳光，而是一种混合着淡淡面粉香和隐约甜味的空气。他迷迷糊糊地吸了吸鼻子，像只循着气味的小狗，从床上坐了起来。

今天似乎有点不同。家里比平时安静，但又不是那种空无一人的寂静，而是有一种小心翼翼的、忙碌的窸窣声从楼下传来。他揉着眼睛，赤脚踩在冰凉的地板上，扒着二楼的栏杆往下望。

开放式厨房里，景象让他瞬间清醒了不少。妈妈林女士和孙阿姨都系着围裙，操作台上摆满了大大小小的碗盆、装着各色粉末的袋子，还有一篮篮鲜艳欲滴的草莓、蓝莓和芒果。空气中弥漫着新鲜水果的清香和烘焙特有的、暖融融的甜意。

“妈妈？孙阿姨？你们在做什么呀？”周千懿好奇地喊道，咚咚咚地跑下楼。

林女士正把黄油块从冰箱里拿出来回温，看到儿子，脸上绽开一个温柔又带着点神秘的笑容：“醒啦？今天孙阿姨过来，我们一起做好吃的呀。”

“做什么好吃的？是那种甜甜的小蛋糕吗？”周千懿眼睛一亮，凑到操作台前，踮着脚想看个究竟。他对生日这个概念还很模糊，压根没把自己的生日和眼前这阵仗联系起来，只觉得有好吃的就是天大的好事。

孙太太正在熟练地分蛋，蛋黄和蛋白落入不同的玻璃碗中，她笑着对周千懿说：“是啊，做蛋糕，还有小饼干，显深一会儿也过来帮忙呢。”

正说着，门铃就响了。孙显深被孙太太送了过来，他今天穿了一件干净的白色小T恤，看起来格外精神。和往常一样安静，但周千懿敏锐地发现，显深看他的眼神有点不太一样，亮晶晶的，好像藏着什么高兴的事，又带着点紧张。

“显深！你来啦！妈妈和孙阿姨要做很多好吃的！”周千懿兴奋地拉住好朋友的手。

孙显深点点头，小声说：“嗯，我们来帮忙。”

林女士看着两个小家伙，计上心来。她可不能让周千懿这个“小破坏王”留在厨房添乱。“千懿，显深，交给妈妈和阿姨就好。厨房太小了，转不开。今天天气这么好，你们去外面玩吧！去花园，或者去你们的‘秘密基地’探险，等我们做好了叫你们，好不好？”

周千懿的注意力立刻被“玩”吸引了，他看了看外面灿烂的阳光，又看了看厨房里略显“复杂”的准备工作，觉得出去玩确实更有趣。“好！显深，我们出去玩儿！”

孙显深乖巧地点头，顺从地被周千懿拉着往外跑，临走前，他回头悄悄看了一眼忙碌的妈妈们，得到一个鼓励的微笑。他的任务，就是确保周千懿玩得开心，彻底忘记探究厨房里的秘密。

两个孩子像出笼的小鸟，冲进了清晨凉爽的花园。露珠在草叶上闪烁，花儿开得正艳。

“我们先去检查一下我们的王国！”周千懿提议。两人熟门熟路地钻过竹林，来到他们的“绿茵王国”。几天没来，这里一切如旧，只是多了几片新落的叶子。周千懿像国王巡视领地一样，检查了他们的“宝藏”，又把“宝剑”树枝重新立好。

“显深，我们今天玩什么？捉迷藏？还是挖战壕？”周千懿精力充沛地问。

孙显深想了想，说：“我们……我们来给王国画一张更大的地图吧？” 这个提议既能安静地进行，又能消耗时间。他从带来的小背包里（显然早有准备）拿出素描本和彩笔。

“好主意！”周千懿立刻赞同。两人并排坐在树荫下，孙显深负责画，周千懿负责口述和“指挥”：“这里要画上那棵最大的香樟树！这里是我们踩水坑的地方！这里要标记出‘防御地雷’的位置！”

孙显深认真地画着，周千懿在一旁叽叽喳喳。阳光透过树叶洒下光斑，时间在专注的创作中悄悄流逝。孙显深偶尔会有点走神，想着家里厨房正在诞生的那个蛋糕，想着晚上要送出的礼物，心里既期待又有些七上八下。

Meanwhile，周家的厨房里，一场甜蜜的“战役”正热火朝天地进行。林女士负责主蛋糕体，她将软化好的黄油和细砂糖打发至羽毛状，然后分次加入鸡蛋液，再筛入低筋面粉和泡打粉，轻轻翻拌成光滑的面糊。孙太太则展示着她的巧手，将蛋白打发成□□的蛋白霜，准备制作轻盈的戚风蛋糕层，同时熬制着草莓果酱和浓郁的巧克力甘纳许。

烤箱发出温暖的嗡嗡声，空气中交织着黄油焦糖化后的坚果香、可可的醇苦和草莓的酸甜。她们还抽空烤了几盘造型可爱的黄油饼干，用糖霜和彩色糖珠装饰。除了甜品，林女士还准备了一些孩子们喜欢的咸味小食，比如迷你三明治和烤鸡翅，以免吃太多甜食腻味。

整个白天，周千懿完全沉浸在和孙显深玩耍的快乐中。他们画完了地图，又在花园里踢了球，还去小沙坑进行了新一轮的“工程建设”。周千懿玩得满头大汗，肚子也饿得咕咕叫，几次想跑回家找吃的，都被孙显深用借口巧妙地拦了下来。孙显深从未如此“主动”地安排过这么多活动，周千懿虽然觉得有点奇怪，但玩得开心，也就没多想。

夕阳渐渐西沉，给天空染上绚丽的色彩。当周千懿的肚子发出第五次抗议时，林女士的身影终于出现在后院门口，她笑着招呼：“两位小探险家，回来吧！好吃的准备好啦！”

周千懿欢呼一声，拉着孙显深就往家跑。他并不知道，一场专为他准备的、名为“生日快乐”的惊喜，正等着点亮这个平凡的夏日夜晚。

周千懿拉着孙显深，像两匹脱缰的小马驹，带着一身汗水和草叶的气息冲进了家门。刚踏进玄关，他就猛地刹住了脚步，惊讶地张大了嘴巴。

客厅的窗帘被拉上了，但里面并非一片黑暗。温暖的黄色串灯在屋顶缠绕闪烁，像落入室内的星星。餐桌上铺上了崭新的蓝色桌布，正中央摆放着一个令人惊叹的双层蛋糕！

蛋糕的底层是浓郁的巧克力色，上面用白色的奶油画出了歪歪扭扭的足球和星星图案。上层则是清新的淡黄色，点缀着鲜红的草莓和湛蓝的蓝莓，最顶上，用巧克力酱写着大大的“阿懿 5岁生日快乐！”字样。围绕着蛋糕的，是琳琅满目的美味：烤得金黄喷香的鸡翅、小巧可爱的三明治、装饰着糖珠的饼干，还有他最爱吃的草莓果冻和各式水果。

“哇——！”周千懿发出一声长长的、充满惊喜的惊叹，眼睛瞪得像铜铃，几乎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妈妈！孙阿姨！这是……这是给我做的吗？”

林女士和孙太太笑着从厨房走出来，手里还端着一盘刚炸好的薯条。林女士上前抱住儿子，亲了亲他汗湿的额头：“当然啦，小寿星！生日快乐！我的阿懿五岁啦！”

周千懿这才恍然大悟，原来今天是自己生日！他完全把这件事忘到九霄云外去了！巨大的喜悦像烟花一样在他心里炸开，他高兴得在原地又蹦又跳，小脸兴奋得通红：“我五岁了！今天我过生日！有这么大这么漂亮的蛋糕！”

孙显深站在一旁，看着周千懿开心的样子，也抿着嘴笑了起来，心里像喝了蜂蜜一样甜。

“好啦，小寿星，先带阿深去洗洗手，看看你这小手脏的。”林女士宠溺地拍了拍儿子的屁股。

两个小家伙嘻嘻哈哈地跑进洗手间。周千懿一边胡乱地冲着水，一边还在兴奋地絮叨：“显深你看到没有！那个蛋糕！上面有足球！还有草莓！都是我喜欢的！太棒了！”

孙显深仔细地洗着手，点点头，轻声说：“嗯，很好看。” 他心里想着的，是待会儿要送出的那份礼物。

洗完手，生日晚宴正式开始。周千懿被安排坐在主位，戴上可爱的卡通生日帽。在妈妈们的带领下，唱起了生日快乐歌。周千懿五音不全地跟着大声唱，眼睛却一直盯着那个诱人的蛋糕。许愿的时候，他装模作样地闭上眼睛，嘴里念念有词，然后鼓起腮帮子，一口气吹灭了数字“5”造型的蜡烛。

分享蛋糕的时刻是最**。林女士给每人切了一大块。周千懿迫不及待地挖了一勺送进嘴里，奶油绵密，蛋糕松软，巧克力的醇厚和草莓的清新完美结合，他满足地眯起眼，晃着脑袋：“好吃！超级好吃！”

大家吃着蛋糕和美食，客厅里充满了欢声笑语。周千懿像个快乐的小喇叭，不停地说着今天和显深玩了什么，蛋糕多么好吃，完全沉浸在生日的喜悦中。

这时，孙显深悄悄拉了拉妈妈的衣角，凑到她耳边小声说了几句话。孙太太点点头，温柔地笑了笑。

孙显深站起身，对正啃着鸡翅的周千懿说：“千懿……你等我一下，我……我回房间拿个东西。”

周千懿嘴里塞得鼓鼓的，含糊不清地问：“唔？拿什么呀？还要玩吗？”

孙显深没有回答，只是快步走出了周家，回到了对面自己的家。

周千懿有点好奇，但很快又被美味的鸡翅吸引了注意力。没过几分钟，孙显深回来了。他怀里抱着一个用印着太空飞船图案的包装纸包好的、扁扁方方的大礼物盒，上面系着一个漂亮的蓝色蝴蝶结。

孙显深抱着这个显然精心包装过的大盒子，有些腼腆地走到周千懿面前，双手递给他，声音不大，却异常清晰：

“阿懿，生日快乐。这是……送给你的。”

客厅里瞬间安静下来，连林女士和孙太太都微笑地看着这一幕。

周千懿愣住了，他看看礼物，又看看孙显深，惊讶地连鸡翅都忘了嚼。他完全没想到显深还给他准备了礼物！他连忙放下鸡翅，用纸巾擦了擦手和油汪汪的嘴巴，这才郑重地接过那个大大的、沉甸甸的礼物盒。

“给……给我的？”周千懿的声音里充满了惊喜和难以置信，“显深，谢谢你！”

他小心翼翼地解开蓝色的丝带，然后慢慢撕开包装纸，动作轻柔得不像平时那个毛手毛脚的他。当包装纸完全打开，露出里面那本厚厚的、封面是孙显深亲手画的两人在“绿茵王国”前手拉手图案的素描本时，周千懿的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

他翻开第一页，是他们的初遇；再翻一页，是玩小火车的场景；一页一页，全是他们这几个月来共同经历的点点滴滴，每一幅画都色彩鲜艳，充满细节，甚至还有柔软的布贴和闪亮的贴纸。当他翻到那颗用红线绣着歪歪扭扭“千”字的心形石头画时，当他看到最后一页夹着的、用玻璃纸包好的小狮子饼干时，周千懿的鼻子突然有点发酸。

他抬起头，看着面前有些紧张、期待他反应的孙显深，那双总是充满笑意的大眼睛里，第一次涌上了因为太过开心和感动而产生的水光。他猛地伸出双臂，紧紧地抱住了孙显深，用带着点鼻音、无比响亮的声音说：

“显深！这是我收到过最棒最棒的礼物！我太喜欢了！谢谢你！你是我最好最好最好的朋友！”

孙显深被这个突如其来的拥抱撞得微微后退了一步，但随即也伸出手，轻轻地回抱了一下周千懿。听到周千懿的话，看到他那么喜欢自己的礼物，孙显深心里那块悬着的石头终于落了地，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满满的、几乎要溢出来的快乐和满足。他白皙的小脸上，露出了一个无比安心和灿烂的笑容。

林女士和孙太太看着这两个紧紧相拥的孩子，看着周千懿手中那本充满童真与友谊的画册，眼角也泛起了感动的泪光。这个夜晚，因为一份用心至极的礼物和一个纯粹的拥抱，而变得无比完美。

周千懿的五岁生日，在蛋糕的甜香、朋友的祝福和这份独一无二的珍贵礼物中，落下了帷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