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苒意识到他的机会来了。
老伊文是切尔让唯一的机械师,也是站内中枢的操纵者,成为他的助手可以为将来的越狱计划提供不少便利。
老伊文深陷的眼眶盯着池苒:“当然你也可以拒绝成为我的助手,不过你已经被吕克盯上,将来的日子会很舒服。”
“哼,的确很舒服。”池苒想起吕克那张嗜血的脸,如果不是脖子上的电极枷锁,那天他差点就杀了这个狱警队长。
“知道吕克为什么这么憎恨犯人吗?”老伊文说,“是因为他的女儿就死在一名犯人家属的打击报复中,身中24刀,腹部都被剁成了肉泥。而被你差点打死的那个光头,则是为小弟出头失手杀了人才到了这里。”
“与我有何关系,我该体谅他们吗?”池苒冷嘲。
“切尔让的生态与正常人类社会不同,至少如果你成为我助手的话,我会帮助你认识这些。”
“让我当你的助手可以,”池苒想了想,“但是你要替我找一个人。”
话音一落,老伊文沉默审视池苒。
“什么人?有恩还是有仇?”他从鼻腔里发出声音。
“仇谈不上,但是有些小过节,”池苒毫不避讳,“我想让他也舒服一下。”
池苒袭击狱警的事早已在切尔让传开,老伊文闻言并不意外,只是酸溜溜地说:“曾经想拜师当我学徒的人数不胜数……”
池苒勾唇一笑:“时代在进步,不是吗?”
老伊文继续手中的活:“但愿吧。”
*
杰克怎么也没想到狱警会亲自把他带到池苒面前。
他刚要说话,凌风一记拳头将他打倒在地。
“好疼!你是谁!你有病吧!”杰克捂着脸说。
池苒拳头捏得嘎嘣响:“不记得我吗?要不要我再帮你回忆一下?”
“是、是你?你怎么?”
杰克回头求助地看向狱警:“警官,警官,救我!他要杀了我!”
砰!冷硬的拳头打在他眼眶上。
“回忆得不错,上次说的就是这句。”
“不不……我,我只是开个玩笑……”
又是一脚,这次踹在肚子上。
狱警看了池苒一眼,留下句“别闹出人命”就转身离开。
铁门在他身后重重撞上。
“大哥!大哥!求你!”杰克大声哀嚎。
“告黑状是吧?”
砰!
杰克“嗷”的一声:“你怎么还打?”
池苒道:“人没走远。”
咚的一声。
杰克嚷:“够了!”
池苒:“你身上不带伤,该引起怀疑了。”
半晌,杰克擦着鼻血说:“……嘶,下手真重,兄弟你也太记仇了吧?我上次也是怕他们怀疑才假装跟你发生冲突的。”
池苒双手环胸,自上而下睨着他:“我知道,所以你才能有命站在这里跟我说话。”
杰克:“……”
他说的好有道理。
“你最好收回上次说我是好人的那句话,我不是什么时候都那么好心的,”池苒说,“想清了再决定要不要合作。”
杰克笑了,牙缝里全是血:“我想我没看错人,你有本事再次找到我,已经证明了你的能力。一个实力强劲的队友是成功的开端,不是吗?”
池苒“哼”了一声。
杰克接着说:“那么我会向你证明我的合作价值,今晚8点,切尔让会停电。”
切尔让的电路沿用上世纪的设计,线路由防火泥密封,深埋在混凝土里,由一座中枢台控制。
除了电力,中枢台还控制着这里的监控、通讯及安防,是整个切尔让的核心,因此也是安保屏障最厚的地方。
晚上7:30,池苒协助老伊文将锈住的压力容器罐拆卸下来。
7:40左右,池苒将破损变形的压力容器罐挑拣出来,只留下20余只完好的。
大概7:57分,今天的最后一批压力容器罐被送上传送井,然而传送井启动没多久,突然“轰隆”一声停下。
周围瞬间黑下来。
操作台最后显示的时间,正是晚上8点整。
“传送井又故障了?”老伊文的声音传过来。
池苒开启备用光源:“停电了。”
“这帮杂种懒蛋,准是又把辐射驱散仪的自清洁模式打开了。”老伊文喃喃骂道,“早就说过多少次,驱散仪要手动清洁,这座老坟墓的电力系统比他们太爷爷的裤衩子年龄都大,这下好了。”
“没有办法恢复吗?”池苒拍拍手上的灰问。
“重启就行,我去趟……你回去休息吧,今天的活反正也干不完了。”老伊文说。
囚犯的体内都植入了定位芯片,平时只要离开区域就会发出警报,然而一旦停电,定位系统就会跟着瘫痪。
地下一层,狱警们将所有犯人集合到一处,带回平时关押的地方。
清点过人数,狱警向吕克汇报:“长官!清洗区囚犯共计1754人,已全部到位!”
擦得锃亮的皮鞋踩在尘埃上,吕克从众囚犯中间穿行,手电筒不时扫过这些彷徨肮脏的面孔。
突然,他驻足,面色冷凝地看向汇报狱警:“不对,还有一个——”
“长官在找我吗?”懒洋洋的声音传来。
柱形的光直直照射在池苒脸上。
“你去哪儿了?”吕克问。
池苒眯眼:“是你把我发落到重污染区的,记性不好吗长官?”
“我的记性一向很好。”吕克面目突然抽动,他赶忙从兜里掏出几片碎叶子,急不可耐地吸了两口后,整个人重新舒展起来。
他闭目,面含笑意地说:“所以我记得从重污染区到这里应该用时14分53秒,现在已经8点30分了,请问这段时间你去哪儿了?”
受过吕克私刑的囚犯们都知道这是他动手前的表现,一个个瑟缩着连大气都不敢出。
池苒一动不动地盯视着吕克疯狂病态的神韵,说:“我在回来的路上见到长官你的水杯,可能是监工时落下的。”
吕克有些意外地睁开眼,发现池苒手里什么都没拿。
“所以?”他问。
“所以,”池苒张狂地笑了,“突然萌生了点尿意。”
砰!
下一秒他如断线风筝,重重摔了出去。
池苒捂着胸口爬起来的时候嘴角噙着笑:“反正那里原本也不会更臭了,正好帮你洗洗杯子。”
“既然你想死,我就成全你。”吕克眼里是压制不住的恨意。
“长官!”狱警们连忙上前阻拦,“老伊文特地交代过,如果这小子再受伤他就罢工。”
吕克冷哼:“一个老不死的……”
“可他是咱们唯一的机械师。”狱警说道。
吕克停下脚步,眼底的红血丝多得简直要爆出来。
“你小子,”吕克用警棍指着池苒的鼻尖,“迟早有一天我要弄死你。”
池苒扬头:“巧了,我也是。”
吕克愤怒离开,留下一屋子的人。
趁没人注意时,杰克在他身边低声说道:“你又何苦激怒他?”
池苒看了他一眼。
“行,算我多管闲事。之前说的事,怎么样?”杰克问。
池苒点了下头:“能成。”
就在刚才,他跟踪老伊文穿过层层警戒来到中枢台,那里站着三个狱警,两个守卫、一个巡逻,但池苒猜应该不止于此。
怕打草惊蛇,他没有进一步查看,而是迅速返回这里。
“跟预想的情况差不多,但我还需要时间,”杰克思考片刻,接着说,“三天,我需要三天的时间,到时候我的人会来接应。”
“你的人?”
池苒重新审视杰克,他已褪去平时那副嬉皮笑脸的样子,变得稳重起来。
“你是什么人?”
“抱歉了队友,暂时还不能说,”杰克露出意味深长的表情,“不过如果成功逃脱,我会向你重新介绍我自己。”
来这里的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池苒无心窥探,对他来说只要可以出去,伙伴是谁并不重要。
三日后。
大雨倾盆。
几辆大型装载卡车快速行驶,巨大的车轮溅起一串串泥花。
卡车一路颠簸穿过无人区和野人丛林,路两侧每隔数米就会见到一人多高、喇叭状的仪器,像忠实的哨兵在雨雾中笔直站立。
这些卡车都是去往切尔让地下能源站的,每个月能源站会有一批压力容器罐被回收,运往位于主城的新工业区。
雾还没有散去,极大程度限制了车辆行驶的速度。带队的司机尽力将车速压到最慢,可还是撞到了东西。
他暗骂一声,扯了块塑料布冒雨下车,见车头灯已经被撞碎,上面满是血浆。
一只什么动物躺在车前。
“嘿,前面的伙计!怎么停了?”后车司机探头问。
“撞到东西了,”带队司机回应,“好像是匹狼。”
是狗。
体型如狼一般大,在高浓度辐射下已经变得面目全非,牙齿从腐烂的嘴筒中龇出,散发着恶臭。
很难说这东西没有吃过人肉。
带队司机不确定它死没死透,正探身去看,恶狗猛然睁开双眼,灰白的瞳孔怨毒地盯着他,嘴里发出“嗬嗬”的声音。
司机被吓得一屁股坐在地上,泥浆混合着尿液浸湿他的裤子,腿软得无法立即起身逃跑。
两秒后——
恶狗瞳孔失去焦距,嗓子里的声音微弱下去。一只硕大的苍蝇落到它的鼻子上。
司机松了一口气,下一秒,冰冷的战术直刀割断了他的喉管。
他的身后,车队里七八个司机无声地被屠杀。
大雨冲刷着地上的鲜血,车队重新上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