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日后,受洗仪式如约而至。
厂里的工人、安保人员、食堂服务人员,几乎所有人都到齐了,他们双手将棘骨吊坠捧在胸前,虔诚吟诵:
“至高无上的真神啊——无尽形态的君主!感谢您降下神子,救我们于蒙昧,我们真诚地赞美您,祈求您的净化,愿褪去粗糙原胚,终身侍奉!”
池苒与文乔身着神圣白袍、头戴兜帽,从众人中间走过。
一只只沾着彩色粉尘的手从人群中伸出,涂抹在他们身上。
“我长这么大没被人这么摸过,”池苒低声道,“有种良家男子下海的感觉。”
文乔平淡无波道:“这是在祈福,他们希望从神子身上获得更多神的气息。我猜讲授受洗步骤的时候你一定没有仔细听。”
“那么又臭又长的流程还是算了吧,我宁愿听这些人梦游念经,不过……”池苒偷瞟文乔一眼,他雪白的长袍里,黑色的高领内衬包裹住修长脖颈,看上去冰冷而禁欲,“我以为你会排斥肢体接触。”
“我很像性冷淡?”
“……”你可太像了。
文乔见池苒没有出声,眼帘微垂:“没想到你会这么排斥肢体接触。”
池苒回敬道:“那我很像浪荡子?”
“……”文乔面无表情地将视线收回。
鲜红的地毯直铺到分馏塔下,高塔大门敞开,里面是一层一层光影交错的台阶,像是连接了现实与另一个世界的枢纽。
工人组长早已在塔下等候,他向低头恭敬道:“请二位神子随我来。”
咚咚,咚咚。
即使赤着脚,踩在金属阶梯上依然会发出声响。
两侧是昏黄的防爆灯,只能照到附近一小片视野,更深更远的地方隐入黑暗之中。
走到分岔路口时,依稀可见一处空旷的大厅,里面烛火通明。
他们从大厅门口经过,继续顺着盘旋的楼梯向上走去,池苒的注意力却被短暂吸引到大厅里。
大厅里就一条长桌,铺着雪白桌布,华丽的器皿和烛台码放在上面,与周围碳钢墙壁格格不入。
“那里是仪式结束后享用圣餐的地方,这次食材不同以往,我们找到了新鲜肉畜,她的血纯洁甘冽,光是看起来就让人忍不住垂涎,二位神子可以期待一下。”工人组长向他解释。
到达顶层时视线蓦然开阔。
巨大的天井形成天然光源,浅金色的阳光洒下来,让这里多了一些神圣氛围。
厂长,即是今天的牧师。
“厂长,两位神子已带到,我去准备今天的圣餐。”工人组长说。
这位身着浅色亚麻长袍、衣摆镶了一层金边的老人声音温和:“去吧。”
他转而将视线定格在二人身上:“两位神子大人,我已经恭候多时了。”
厂长看上去远比想象得要年迈,胡子头发已经稀疏,两道微微下垂的眉尾让他看上去真诚而慈悲。
文乔对厂长微微点头,算是回应。
厂长看了眼二人的脚,赤足而行让他们的脚沾染上灰尘,与雪白的长袍形成对比。
“这里不是个受洗的好地方,对吧?”
“的确,”文乔打量着四周,完全没有到了陌生环境的畏怯,“和主城的大教堂相比,这里不像个宗教场所。”
厂长走到桌前,拿起茶壶:“要喝些玫瑰花茶吗?”
池苒说:“没记错的话受洗之前好像是要禁食吧?”
厂长一笑,倒了三杯茶,拿起其中两杯,踱步到文乔面前。
“我第一次到这里的时候,原油厂的设备还没有停歇,里面温度高达六十多摄氏度,几乎快要把人蒸干。在这工作的工人每天近距离接触这些化工原料,头发大把大把地掉,皮肤溃烂。”
他将精致的茶杯递给文乔,仿佛一位慈眉善目的长辈与后辈茶话闲聊。
文乔接过茶杯,放回到桌上:“不好意思,喝茶容易睡不着。”
厂长见他不领情,并没有介意,而是将另一杯递给池苒。
池苒看了一眼,甚至没有伸手去接:“不快些进入正题吗?”
“还没到时辰,不急,”厂长索性捧着茶杯啜饮,蒸腾的水蒸气扑上眉梢,凝结出晶莹的水珠,“我花了两年的时间把这里改造成现在这个样子,又花了两年时间聚集了大批信徒——知道为什么他们愿意舍弃一切、全心全意地侍奉异种之神吗?”
“因为异种之神是至高无上的真神?”池苒难掩语气中的嘲讽。
“因为他们想活。”厂长好笑地看了他一眼。
这个回答池苒倒没想过,他收敛几分原有的懒散姿态,开始认真倾听。
“这片土地经历了太多,战争、辐射,即使不因饥饿和贫穷而死,所有人也活不过四十岁。所以我传教到这里,立刻受到推崇,主会筛选适合的基因,虽然有一定概率会将人变成怪物,但更多的人可以在受到洗礼后活下来。”
这听上去是一件济世救人的伟大事业。
池苒和文乔谁都没有接话。
“我从不关心这些人的信仰是否纯粹,求生的本能和对疾病的厌恶也是信仰的一部分,所以当赫宾……啊,就是你们的工人组长带来体检测试结果,我反而产生几分好奇,别介意,就是单纯好奇,为什么会有身体健康不携带任何疾病的人想要加入我们。”
他说完,那双真诚纯粹的瞳孔盯着二人,像极了被贼盗闯入家门的慈祥老人。
被这样的眼神盯视,很容易产生一种负罪感。
但偏偏他遇上了最冰冷无情的文乔:“按这个理论,加入圣教的没有健康人?”
厂长微微一怔:“也有的,哈里的小儿子就是个没有染上任何疾病的新生儿,还有这里原来厂工柯望,那是个各方面素质不错的小伙子,在这里,无论贫穷还是富有、疾病还是健康,都是我们的家人……扯远了,现在时间差不多了,让我们准备仪式吧。”
厂长放下茶杯,拍拍手,立刻有几个小童的身影出现在帘子后面。
这些小童身高看上去只有四、五岁,曳地的长袍盖住脚面,他们一同唱诗,声音纯净圣洁。
厂长走到二人面前,在阳光形成的光锥下虔诚祷告:
【至高无上的真神啊——无尽形态的君主!我们感谢您,微微您的恩典,今日神子来到您面前,愿意接受洗礼,归入圣教。求您赐下神之基因予他,使他从此脱离疾病痛苦,成为进化的更高态……】
一双穿着工人皮靴的脚踏入车间,将仍在匀速转动的传送带关闭,原本还在分馏塔下欢呼诵念的工人信徒们立时像被拔掉了电源。
分馏塔上空,飞机低低盘旋,螺旋桨切割空气,发出嗡嗡声。
【求您守护他一生的道路,使他沐浴包容和爱,信仰与荣光……】
圣餐大厅内,工人组长走到一处铁笼,那里关押着今天的“食材”。
他贪婪地舔了舔嘴唇,打开笼子,长相美丽的“食材”正一脸愤恨瞪着他,原本被束缚的双手抱着一挺机关枪。
【我们将一生友爱,彼此接纳。我们将倾尽一切,终身侍奉。愿您护佑我们,愿您与我们同在。】
……
厂长祷告完,将手浸入到圣水中。
他在转身的瞬间眼中略过一丝奇异的兴奋,这兴奋让他双手忍不住颤抖。
然而当他重新面向二人时,那抹情绪如浮光掠影般消失无踪,老人是那个老人,厂长也是那个厂长,依旧温和慈祥。
【我奉主的名义为神子施洗。】
嘀嗒。嘀嗒。
折射晨曦阳光的水珠落到地上,溅起一团白烟。
厂长苍老的手距离他们的脸越来越近。
这时,一阵响彻云霄的嗡鸣几乎要将他们淹没,厂长稀疏的白发被狂风卷起,露出锃光瓦亮的头皮。
池苒眯着眼向上望去,洪萨对他招了招手。
下一秒——
整个塔身都震颤了一下,巨大的风流让他们几乎站立不住。
文乔掀起长袍为池苒遮住脸,等风停息,一台纯白色的重型机甲已经出现在他们面前。
碎骨-9201,由池苒亲自操刀改造的新型战机。
说时迟那时快。
上一刻还慈祥悲悯的老厂长突然暴起!
长袍下一只手飞快向池苒伸过来,胳膊上一块块肉瘤虬结跳动,像是没睁开眼的人脸。
砰砰!
两声枪响,厂长的胳膊绽开两团血雾,文乔声音清晰平稳:“你先进机甲,剩下的交给我。”
池苒颔首,直奔碎骨而去。
唱诗班的吟唱没有因为突如其来的斗争而停止,空灵的歌声在高塔回荡。
池苒皱了皱眉,隐约觉得哪里不太对,但眼前形式不容细想。
正当他将要摸到驾驶舱门时,从身后飞来两股蛛丝,牢牢套住池苒的脚踝,将他拖离十余米。
池苒就地一滚,一把匕首出现在他掌心,将蛛丝割断。
腥风接踵而至——
一只八脚蜘蛛异种向他袭来!
池苒反应奇快,手起刀落,异种一只白生生的手臂飞上了天,接着,匕首在他指尖飞旋,刃光流星般划过之处,蓝色的汁液飞溅,等池苒转身走向机甲碎骨时,异种肚皮朝上,仅剩的四条步肢抱成一团。
唱诗声不断响起,儿童天真美妙的嗓音中,暗藏着无数异种悄悄靠近的声音,另一边文乔与厂长交手数十秒,枪声伴随着弹壳打在金属墙壁上的声响络绎不绝。
打开舱门的瞬间,池苒瞳孔压紧。
久等——不是有意鸽[求你了]昨天临时有事
琉卡小姐姐出现,集合准备团战[加油]
(尝试了《教父》式蒙太奇写法,不知道看上去会不会稀碎)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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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章 济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