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不禁怀疑起自己的双眼。
这……神子有两位?
工人组长也没见识过这种情况,他的嘴张了又合,合了又张,最后来了句:“结果失常,需要再检一次。”
文乔起身挡在池苒面前:“差不多行了。”
他的语气中隐隐透着上位者的强势,工人组长恭顺地垂下头:“听神子的。”
短短一个上午,池苒文乔二人的地位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工人组长将他们带到了新的住处。
“7日后将由厂长亲自进行洗礼仪式,洗礼地点选在分馏塔,到时还需两位在三天内禁食,保持身体洁净。”
“我怎么感觉像洗干净褪毛等杀的猪仔?”池苒直言道。
工人组长面无表情:“您说笑了。”
池苒在新为他们安排好的卧室中转了一圈,闻了闻床幔,拽了拽窗帘,最后推开窗,深嗅一口外面的空气,说道:“没想到这里还有视野这么好的地方。”
这里是除分馏塔外第二高的建筑,可以将整个厂区尽收眼底。
“这间屋子原是厂长的卧室,只不过他现在不住在这里,也就暂时闲置了。”工人组长说。
“那他现在住在哪儿?”
工人组长嗓子里发出个意味不明的音节,像是卡了口陈年老痰。
“厂长嘛,当然是住在厂区里了,”他说完暧昧一笑,“两位,我还有别的事,就不打扰你们亲密了……晚一点会有人送来晚餐,希望你们在这里渡过美好愉快的夜晚。”
工人组长走后,池苒斜倚在沙发上。
“怎么办啊姐夫,他好像真的默认咱们是那种关系,只分配了一间卧室。”
卧室里只有一张双人床,酒红色的绸缎床单让这里看上去像极了传说中的情侣套房。
“难道不是因为你一直演戏?”文乔将外套挂在衣架上。
“好吧,我承认我有一部分责任,”池苒懒懒地摊手,“那晚上我睡沙发,免得冒犯冰冷圣洁的神子大人。”
他话音刚落,敲门声响起。
“进。”文乔说。
池苒正纳闷晚餐怎么这么快就送到了,一抬头看见任屹抱着被子和枕头走了进来。
“唉,这种阶级歧视简直不可取,凭什么你们住在这么好的房间里,唯独把我流放在八人一间的破宿舍?我不同意!我要跟你们挤一间!”
任屹相当不见外地将被子和枕头一股脑摊在沙发上,然后一屁股坐到池苒旁边,顺便颠了颠身体:“还行,沙发不硬,晚上我就睡这了。”
池苒与任屹大眼瞪小眼:“你睡这,我睡哪?”
“你?你和队长睡床呗,反正你俩也不是第一次睡了,”任屹理所当然地说,“这不是有床幔吗,到时候帘一拉,我睡觉又死,什么都看不见听不见。”
池苒一噎。
“任屹,”他说,“不想被我从窗户扔下去的话就给我乖乖闭嘴。”
任屹深深叹了一口气:“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啊……”
“叫你来不是耍贫嘴的,”文乔冷冷地打断他说,“有件事要你去办。”
任屹神情立即严肃起来:“您要我做什么?”
午夜时分。
咔哒……咔哒……
生产车间的传送带依旧吱悠悠地转着,仿佛有什么看不见的生物在一旁运作。
一人多高的绞肉机旁,枯瘦邋遢的身影蜷缩着靠在那里。他的手脚都被捆着,脸上的伤口和血痂让人辨不清五官,只能透过乱蓬蓬的头发看见两只棕色的瞳孔——这是属于年轻人清澈的眼睛。
他空洞地盯着洒满月光的窗棂,断断续续哼唱:
“七月的麦浪卷过旧草垛,弯弯的河流转过小村落……我赤着脚踩过烂河滩捧着花一朵,你问我渴望什么?我渴望长夏的日落……”
“你问我渴望什么?我渴望长夏的日落——”
“别出声!”一个声音道。
歌声戛然而止。
任屹站在疯子面前,低声道:“我是来救你的,作为交换,有件事需要你帮忙……能听懂我说话吗?听懂了点头。”
“嘿嘿嘿,”疯子只管傻乐,“水晶球。”
任屹觉得不是他疯了就是队长疯了,居然沦落到要跟一个疯子谈条件。
他快速解开束缚疯子的绳索,将他带离车间。
无边夜色下,伫立的高塔和无数的工业建筑如同幢幢鬼影,鬼影外是一望无际的荒原。风从这里经过,被挤压出阵阵长嗥鬼啸,卷动着人的头发和衣摆跟着上下翻飞。
池苒站在窗台上,看着远处两道身影,说:“你怎么肯定他会帮我们?就因为他帮过我们两次吗,万一只是巧合呢?”
“这个世界没有那么多巧合,除非有人故意为之,”文乔淡淡道,“第一次他打翻了食物,第二次提起‘不要流血’,每一次出现都似乎提醒我们注意什么。”
他披着工装外套,走到池苒身侧:“这次他打翻的溶液倒是让我想起某种物质。”
“什么?”池苒看向他。
“在GRE临床研究中,我们发现异种会分泌出一种可以快速消化食物的物质,类似于唾液中的消化酶。这种物质具有很强的感染性,很多繁衍型异种就是靠这个将普通人类转化为他们的同类。”
“你是说这里的异种不但能感染人类,甚至有意筛选不同等级的进化潜力体?”
“可以这么说,”文乔颔首,眼中掠过一丝笑意,“顺便一提,这道筛选程序原本应该在咱们到来第一天就启动的,结果当天夜里某个不守规矩的赌徒一把大火,打乱了他们的节奏。”
“赌徒”本人把这统统识别成夸赞:“口头嘉奖没有用,好歹多给半月奖金才行。”
“你先把之前破坏的实验体和损坏的实验设备赔了再提奖金的事。”
“那还是算了,当我什么都没说。”池苒从善如流。
半月奖金和价值不菲的赔偿金,孰重孰轻他还是分得清楚的。
厂区院内,疯子一瘸一拐的身影逐渐进入视线盲区,任屹站在原地看了一会儿,也转身向他们这里走来。
池苒眯着眼睛在厂区里扫视一圈,最后将视线定格在距离他们不过数百米的分馏塔:
“奇怪,那些工人今天晚上不梦游吗?”
*
分馏塔内,无数纵横交错的钢架环绕,陈年机油混合着铁锈味,让这里看上去好像一个蛰伏着的巨大钢铁怪物的腹腔。
疯子沿着粗细不一的金属管道前行,仿佛爬进巨兽身体中的蚂蚁。
屏住呼吸,放慢脚步。
他这么提醒自己,正准备攀上面前楼梯时,不远处传来脚步声。
“感谢厂长百忙中愿意见我,愿主保佑他凡躯蜕圣。”一个有些熟悉的声音说。
“厂长这次见你也是有话想当面问你,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明白吧?”这次是工人组长的声音。
“哎,明白,明白。”
被拉长的影子从拐角处探了出来,疯子连忙将身体缩到楼梯后面。
昏黄的防爆灯光顺着金属楼梯架的缝隙打在他脸上,一个让他咬牙切齿、目眦欲裂的身影出现在眼前。
“组长您别嫌我烦,我也好久没见到我女儿了,不知道常夏最近怎么样?有没有给您添麻烦。”常贵谄媚地递上一盒东西,那是他从某个住店的客人那里夺来的烟草。
至于那个倒霉蛋早已葬身异种之腹了。
工人组长看都没看一眼,说道:“你怎么老问?烦不烦?跟你说了,她现在在圣教中的地位无可替代,已经得到了厂长的重用,不能见你也是传教事物繁忙,再多问一句别想再得到这月供应的香肠!”
常贵的头几乎要埋到胸腔里:“组长您教训的是,我不问了。”
两人登上楼梯。
清晰的钢铁声音在疯子头顶震颤,灰尘和铁锈扑簌簌而来。
他等到二人走得稍远一些,悄悄跟了上去。
厂长办公室在三楼,外面没有任何人把守。
疯子等工人组长和常贵进去后,将耳朵贴在门上,却听不见里面一丝动静,他左右踅摸,钻进一条管道。
分馏塔原本被用于工业石油分离提纯,被香肠厂厂长接手后,变成了他的驻扎地。原有那些输送管道被荒废成为错综复杂的隐秘通道,只有原油厂资历最深的工人才熟悉这里。
“……那两人居然是神子?不会是检测结果有问题吧?”常贵的声音在管道中格外清晰。
“是我亲自检测的,你的意思是说我的手法有问题?”工人组长平静地问。
“不不不,您的检测手法绝对没问题,我没有那个意思,我是说……”
“你亲眼见到了他们的飞机?”一个神秘的声音问。
“对,我不止见到了飞机,还有那种很大的什么武器,看起来像个人形。”
“机甲?”
“呃……应该是叫这个,我也没见过。他们炸毁了圣堂,杀死了我旅店下面的所有神卫,还把我存了好久的香肠都毁了!”常贵越说越生气,忍不住干嚎,“这些不得好死的杂种啊!”
“要哭滚出去哭!”工人组长低喝。
常贵顿时哑火。
良久,常贵小心翼翼地试探:“厂长您不会真的要奉那两个人为神子吧?他们一定是王廷那边派来的狗腿子,可不能收他们啊。”
“放心吧,”神秘声音安抚,“主会筛选最忠于他的信徒,至于伪教徒……”
那声音一变,带着几分阴冷:“神主会安排好他们的去处。”
“厂长英明,神主英明。”常贵连声附和。
“你还不走?”工人组长不耐烦地问。
“走走走,这就走,只是……”常贵搓了搓手。
“有话快说,有屁快放!”工人组长道。
“厂长您也知道,我家地下室没了,里面的香肠也……想跟您再要一些,不用多,一箱就够!”
“怎么又要香肠?都给你那么多了,现在肉越来越少了,没有多余的肉用来供养你!”
常贵嘿嘿一笑,舔唇道:“组长您别蒙我老汉,我怎么听说最近又抓到了新的肉畜?”
“那是洗礼用的祭品,不是给你这个老东西吃的!再不滚出去把你剁碎了做成香肠!”
“行了,给他一箱。”许久不吱声的厂长发话。
“谢谢厂长!谢谢厂长!就知道您最慷慨!”常贵满脸堆笑,一个劲作揖,“我就说我家常夏没跟错人,当初那死丫头非得跟个臭小子私奔去主城,车票都买好了,幸亏我提前发现把她关起来送到您这来了,这才有现在的好日子。”
疯子压抑住急促的呼吸,抓着管道壁的指甲盖都翻了过去,留下一道道狰狞的血印。
常贵语气得意,兀自喋喋不休:“主城有什么好的?那穷小子养得起她?她也不想想,我可是她亲爹,能害她吗?”
“够了,没兴趣听你这些乱七八糟的,快滚吧。”工人组长已经忍耐到极限。
常贵得到想要的东西,千恩万谢地离开了。
疯子等喘息稍微平复,悄悄探了下头,只见工人组长正毕恭毕敬,向厂长汇报白天检测时的情况。
“神子?连吃两个神子,一定可以完成最高进化。”
身着白色亚麻长袍的厂长正背冲着他,长袍下面隐隐有东西在蠕动。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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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章 洗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