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外人望着元曦所在的房间沉思的时候,元曦正坐在浴桶里,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偷偷哭。
无法克制的生理性眼泪“吧嗒吧嗒”滴在水里,向上飘的热气氤氲了她双眼。
后怕与恐惧终于慢半拍地找上了她。
杀人这种事,对于她一个遵纪守法的好公民来说实在太遥远。
更不用说祭祀上那么凶险的场面,她若是一招不慎,或运气稍微差一点,都极有可能真的送命。
如果说第一次匕首捅进陆砚冰肩膀的时候,还可以说是陆砚冰自己撞上来,她是被迫的。
那么第二次,把剑捅进那个舞者的脖子,就完全是她主动做的了。
这种心理压力是完全不一样的。
亲手让一个跟自己一样的生命消失,足以令一个现代人崩溃。
即便如果不这么做,对面就会反过来让自己丧命。
元曦上次离死亡这么近,还是她被父母遗弃在冰天雪地里的时候。
她已经算是吃过很多苦的现代人了,在福利院长大,长大后没有任何托举,只能用拼命的卷来攒下立身资本。
但即便如此,元曦也不认为自己十分可怜。她见过很多比自己更可怜的人,心知自己已经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被遗弃后,她很快就被福利院的院长妈妈捡了回去。而且身体一直很健康。
凤兰姐想让她一辈子都不要再受冻受苦,于是给她起了名叫“元曦”,希望她像小太阳一样,永远温暖火热。
在福利院,她得到了世界上最好的爱。虽然吃的一般,穿的更一般,但是在凤兰姐的努力下,福利院的小朋友们没有饿着过一顿,冬天的暖气也一年都没有断过。
凤兰姐甚至在后院开了个小菜园,教年纪大的孩子们帮忙种菜。
上学以后,国家的补贴和奖学金能够维持她的学业。等考上大学,老师们都清楚她的情况,对于她偶尔逃课出去兼职的行为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元曦十分感激,也没让老师们在期末成绩上为难,每门绩点都十分好看。
她没有告诉室友们自己孤儿的身份,但是几个女生心思都细腻,发觉了跟元曦通电话的妈妈不是所谓亲生母亲。室友们没有声张,只是日用品总是会买多,总要分给元曦。
元曦也不是没遇到过对她充满恶意的人,即便是最象牙塔的校园也充满了各种形式的暴力与欺凌。什么藏虫子、堵厕所、撕作业……好在元曦是凤兰姐养大的。
凤兰姐年轻的时候在外闯荡,有个“东北小炮仗”的外号。后来接手了福利院,一点就着的脾气敛了许多。
主要是动静大容易吓着小孩……
再一个就是,小孩子正是学人的年纪,别的没学会,净跟她学会了怎么叉着腰指着人用一口大碴子话破口大骂……元曦就是学得最快的那个。
全用在了那群欺负她的小孩身上。
你说不让她学吧,怕她受欺负;让她学吧,她能趁着人少冲进男厕所一脚把那个骂她的小男孩踹进屎坑里,然后用大碴子话幽默风趣又刁钻地把人祖宗十八代骂个遍……还要趁乱再踩几脚……
搞得凤兰姐左右为难了很多年。
若是早知道元曦有今日这等遭遇,那凤兰姐必定要将骂人秘诀倾囊相授的。
系统不知是不是被元曦哭出了赛博愧疚心,安慰她:“宿主,你不杀他,他也会杀你的。这种古代穿书世界就是这么残酷,不是你的错。宿主再坚持一下,过了今晚十二点奖励就会发放,今天所有的伤都会消失的!”
元曦抽抽着边哭边说:
“当然不是我的错啊。我在现代干了那么多好事,攒了那么多功德,这一刀下去不全给我捅没了……”
她刚会走路的时候就开始跟着凤兰姐骂街,由此明白了一个很朴素的道理:怎么别人都不欺负我,就你欺负我?
那肯定是你有问题啊。
“要不是他非要杀我,我能干这么大的坏事吗?呜呜呜……这等我回了现代,我可怎么面对其他人类同胞啊……哎哟卧槽胳膊好疼……&*#@#¥%……”
系统:“……”怎么跟它以为的心理活动不太一样。
“还有陆砚冰那个狗东西,非让我捅他干嘛?”
元曦继一面抽泣,一面检查身上伤处,瞧着那青一块紫一块絮絮叨叨,“还说什么做戏,你看看给我摔的!你看看!要不是穿了金丝软甲,我早摔骨折了!狗东西也不知道提前跟我通个气……疼死我了……嘶。”
元曦的哀嚎戛然而止,眨了眨眼,乱七八糟的大脑终于找到了点正事干。
“对啊,他什么意思?”
系统也没懂,茫然回答:“从语义角度分析,陆砚冰的话非常直白,让宿主不要在发现刺客是他的时候心软,该捅就捅。”
“我不是说这个,而且那不是我捅的!是他自己撞上来的!”
想到这点元曦还是很无语,怎么会有人自己对着匕首撞上来的?
不疼吗?
“徐临渊给他下了什么命令还不知道,但总之有一个命令在。既然如此,那刑部那个梁章就很奇怪啊,他是清流派,他老大都已经下令处理这件事了,他又为何要自作主张,再安排一场刺杀?怎么,凑两场刺杀能满赠一个皇位吗?”
生死攸关之后,元曦终于有时间回看这一天的古怪之处。
刺杀还就派了一个小舞者……真不是她觉得自己多厉害,但这可是弑君诶,就这么草率吗?
而且今天这个刺杀to do list也很不合理。
先刺杀大老板皇帝,再去刺杀研一带辅导的本科学生,工部员外郎?
这对吗?
谁看了不说一句脱裤子放屁?
除非……
系统疑惑:“除非?”
元曦“哗啦”一声从水里冒出来,“除非今天梁章本来就没打算弑君!”
这一段一段的惊险刺杀终于慢慢串联起来。
“以前徐临渊庇护着,梁章不怕什么。可我现在真的把主事官给换了,那梁章肯定慌了……弑君不现实,但是在一场无比匆忙的祭祀上,让两个新任主事官都丧命呢?”
是她忘了,为了体现祈福的诚意,邢霜和陈肃之二人被特批站在前排,也就是与她只差几个台阶的位置,跟摄政王徐临渊并排!
当时场面混乱,如果那个舞者只是想趁乱杀了邢霜和陈肃之,那是完全有可能的!
只是他运气太差,当头撞上了元曦和陆砚冰,直接就死了。
但祭祀之后,陈肃之还是中毒而亡了不是吗?
如果不是葛兰因刚好在场,刚好会什么回阳九针,今日梁章一定会得逞!
更不用说……陈肃之能被补刀。那邢霜呢?
系统大惊失色:“宿主的意思是原书女主要领盒饭了?”
尖锐的电子音几乎变了调!
“不行啊原书女主如果死了书中世界会崩塌的!”
元曦匆匆擦干身体,换上自己身穿带过来的那套睡衣,猛地拉开门:“陆砚冰!邢霜她在哪?”
·
邢霜好不容易忙完所有能出宫回家了,走到半路,就被徐临渊拦住了。
徐临渊意味不明地笑了笑,“上车。不要让我下去抓你,闹大了对谁都不好。”
邢霜脸色微变,还是上了马车。
车厢内充满了沉香气息,那大香炉本人就坐在她对面。如此近的距离,他眼中偏执与疯狂一览无余,将那沉稳的木香都变得危险起来。
“邢霜,我给过你机会,只要你肯留在我身边,想要什么得不到?”
“我只求能留在官场,王爷不是不允么?”
闻言,徐临渊眸色一暗,“你就这么想留在官场?那你何不去六尚二十四司,温疏棠那个位置,我许给你。”
“温尚宫做得挺好的。这关温尚宫什么事?”邢霜简直觉得惊奇了。
“邢霜不才,但也摘得了探花。我又不怜惜此身性命,为何不能赌一回?”
简而言之,她有才华,又不怕死,她有这个资本。
徐临渊气极,“没有本王准许,你在京城官场仍会寸步难行!陛下肯任命你做青州赈灾主事官又如何,陈肃之的下场你也瞧见了——你这是自讨苦吃!”
“苦而已。”邢霜抱臂挑眉,道,“邢某入仕以来吃过许多,不差这一点。”
“你……”听闻此言,徐临渊一时间哑口无言,方才的疯狂偏执如扎破了的水球,化作一滩水。
是啊,她以女子之身混迹于官场之中,还是水最深的京官……她能如何顺遂?想来因为不参与党争,受了不少白眼与为难。如今,这份为难里也有他亲手出的力。
徐临渊莫名想起在文德阁,裴婉玄说的那句“你把人吓跑了”。
他对她,就这么不好么?
“你……你以前吃了很多苦么?谁欺负你,你告诉我,我去替你出气……”
“王爷。”邢霜语气加重,一字一顿道,“邢某此前吃得最大的苦,便是在摄政王府。”
徐临渊脸色一变,沉默下去。
“若你想本王放过你,那就别想了。”他突然出声道,“回王府。”
车夫应声,马车随之而动。
而随着马车的离开,路边昏暗密林中,隐没在暗处的黑衣杀手面面相觑。其中一个问领头人:“老大,摄政王这是截胡咱们吗?这下怎么办?这小修撰要是进了王府,就真杀不了了。”
那领头的杀手眉头紧皱:“谁知道怎么回事……摄政王摆明了要保这人,那定然是杀不得了。回去如实禀告吧,今日先放过他。”
黑影尽数散去。
马车内,邢霜见徐临渊莫名奇妙又要带她走,顿时脸色难看起来,“徐临渊,你……”
“人走了吗。”徐临渊却打断她,撩起帘子朝车夫问。
“主子,咱们马车一走,他们也就散了,没跟上来。”
“好。”徐临渊这才转向邢霜,“陈肃之会死,你以为你不会吗?”
邢霜一愣,面上血色褪去。
徐临渊抬手抚上邢霜脸庞,病态地凝望着她,“你注定要与我纠缠此生。”
被触碰过的地方轻微颤栗发麻,邢霜喉头微动。
本以为徐临渊是一时兴起,毕竟自己这张脸与七公主确实很像,权当是徐临渊思念青梅多年走火入魔了。
她可以接受自己只是个被殃及池鱼的替身。
可现在他说“此生”。
“如果是此生都注定要纠缠。”邢霜恢复了女声,声音里透着压抑的痛苦,却又隐约微弱希冀,“那你看着我,究竟是在看七公主,还是在看一个六品修撰邢霜?”
徐临渊眯起眼,缓缓道:“你不该问……”
话音刚落,邢霜抬手给了他一巴掌,“啪!”徐临渊的头猛地偏向一边。
邢霜x徐临渊这对就是那种追妻火葬场风格?很对抗很纯恨路线
霸总囚禁金丝雀(×)
霸总囚禁金丝雀但被金丝雀扇嘴巴子管不了她只能把自己栓金丝雀裤腰带上(√)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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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刺杀to do lis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