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知假相见闻录 第12章 醒不来的梦

“队长，这个任务要我们去西里特。”高理予指着地图上一个小岛，神情有些严肃。

青明不明所以，但他也不问，就在一旁静静地看着。

江知看了会儿，说：“这次我们四个去，我去申请重叠测量仪。”

重叠测量仪？那是什么？

青明心中疑惑，但脸上仍然是万年不变的冷淡，睨着眼看着他们讨论。

两人商量好后，江知带着西尔珀去申请仪器，高理予在地图上画来画去，安排行进路线。

青明一声不吭地看着，高理予突然抬头，向他简单说明了一下情况，“到了那里不要乱跑，西里特是目前世界重叠之地，进入重叠地就出不来了，很危险。”

青明高冷地点点头，虽然他并不明白重叠地是什么。

重叠测量仪很快申请成功，江知把测量仪给他们，并对青明说：“如果上面出现异常，那就尽快远离你所站的区域，往反方向。”

青明看着手上那个仪器，圆盘连个柄，现在那块小屏幕上什么都没有，只有一开始是十字标准线。

“到时候你看着。”江知对高理予说。

高理予点点头，拦下了想伸手按按钮的青明，“那是关机键。”

青明看他一眼，放下了手，不再捣鼓测量仪。

江知：“走吧。”

西里特位于西方韦斯莱特海中心，是里特岛西边的一个小岛，旁边还有一个小岛，叫东里特。

这里，曾是韦斯莱特的圣地。

它四面环海，又处于海洋中心，终年迷雾缭绕，难免会让人生出敬畏之心。上面的生物纯洁善良，杀戮与残忍都不存在于这片土地。人类移居过来，与他们友好交流后，将里特岛一分为二，西里特住移民，东里特属于原住民。

二者都不干扰对方，共同享受着神的恩泽，千年来未曾变过。

但自从世界开始重叠，至西里特时仍是夜晚，人们都在熟睡，没有一个人发现灾难已至。

于是他们在安静中被吞没，无一幸免。

其实是有告诫他们要赶紧离开的，但他们不舍这片土地，愿与此同生死。

现在里面仍是一片寂静，就像还是那天夜晚一样，但里面会出现一些人影，却不似正常人类，它们身形高大，动作迟缓，只是一团黑影，无论如何都看不清脸。

调格局称之为“浊影”。

一路走来，青明看到了不少拿着枪的人，穿着统一的黑色军装，笔直地站着，每隔十米就能看到一个。

西尔珀也在看，看着看着还走过去了点，那人伸手拦下了他，并礼貌地说：“先生，前方危险，还请不要靠近。”

江知走在前面认路，这里保持了原生态，丰草长林的，路不好认，就让西尔珀拉着他走，稍一不注意西尔珀就玩去了。

江知轻轻拽过西尔珀，淡淡地说：“不要乱跑。”

西尔珀眨眨眼，孩子一般地笑了一下，然后点点头。

江知拍了拍他的头，这次拽着他的手认路，不给他任何乱跑的机会。

青明在后面看得清楚，对队员一向严厉的江知，无论西尔珀做什么他都不会说重话，虽然平时西尔珀确实也很乖，从来没有捣乱过，但也基本没有帮忙过。更多时候，他只是在旁边看着，表情永远轻松愉悦，就好像他以为是在做什么游戏。

他其实问过高理予，为什么西尔珀什么忙帮不上，但江知还是每次都带在身边。高理予当时沉默了一下，说西尔珀如果不跟着江知，那谁都无法和他交流。

他说江知教会西尔珀说话，是西尔珀最信任的人，局中那么多人西尔珀只记得江知，而且江知不在，西尔珀可能会暴走。

青明记得自己懵了一下，因为他没见过西尔珀自闭暴走的状态。

他看着江知不厌其烦地对西尔珀重复乖一点，西尔珀只是很开心地笑，也不知道他理解没，突然他感觉有人拉自己，顺着看过去，高理予正皱着眉看自己。

“怎么了？”青明问。

高理予无奈地指了下他手上的测量仪，“在想什么？”

青明没说话，低头看了眼测量仪，出发前什么都没有的屏幕上，此时出现了一条歪歪扭扭的线，而他刚刚差点踏过这条线。

“那条线就是世界重叠线，走过去你就回不来了，”高理予说，顺便把他拉远了点，“里面磁场不对，而且时空凝滞，你小心点。”

青明召了只蝴蝶，他看见蝴蝶飞过那条线的一瞬间就没办法再往前了，即使翅膀舞动速度极慢，也没有从空中掉落。

“世界重叠引发空间坍缩和扩散，所以这条线不是直的，”高理予继续说，“你看着测量仪走，别愣神。”

青明看着线后的世界，建筑如童话，纵使现在太阳高照，里面却还是黑暗一片，仿佛时间永远地停在了重叠的那一瞬。

“那里面的人呢？都死了吗？”青明问。

高理予摇头：“没有，我们怀疑他们发生了进化，或者是与另一个世界的原住民发生了融合，更适合在里面生存。但更多的应该就像在做一场很长很长的梦。”

“里面曾经跑出来过一个黑影，又在极短时间内变成了正常人类，”前面的江知突然说，补充了几句，“黑影只有线条，我们怀疑那是另一个世界的人。”

青明想了想，问：“既然另一个世界有人可以免疫重叠，那我们呢？”

高理予推了推眼镜，“理论上来说是有的，但是现在为止还没发现。”

西尔珀在他们之间眨眨眼，来回看着说话的人，眼里闪着好奇的光。

江知看着他，其实有段时间研究室里的人怀疑西尔珀可以免疫重叠，因为他的能力里那个声音和他们采集到的声音基本相符，自从观察到黑影化人后，他们就更加怀疑西尔珀来自另一个世界，那段时间发了疯地想研究他，不过都被江知挡回去了，这件事就不了了之。

但是现在，江知也很想知道西尔珀到底能不能免疫。在已知的物种中，西尔珀不属于任何一种，他的基因序列很乱，打破科学家对基因序列的现有认知，且一直无法破解。他本身就是一个谜，随着了解越深，他身上的谜团不减反增。

“那里好黑。”西尔珀指着线那边说。

江知随口答道：“嗯，别过去。”

“那里有人在哭。”西尔珀看了会儿，又说。

“嗯？”江知回过头，“你听得见？”

“好多人。”西尔珀一直看着，他感到一股悲伤正从心中蔓延，蔓到眼睛里变成了一层薄薄的水雾。

江知站在他身前，挡住了他的视线，伸手揉了揉他的头发，替他抹掉眼泪，轻声说：“会救出来的，别担心。”

西尔珀茫然地点点头，那股莫名其妙的悲伤仍然在，耳边的哭声隐隐约约，他在悲悯，他不知道为什么。

“没事了。”江知又拍拍他的头，声音前所未有的轻柔，因为他从来没见过西尔珀哭，多少有些手无足措。

看西尔珀的情绪稳定下来了，江知才继续走，他们的任务其实很简单，就是比较危险，因为他们要测量新的世界重叠线。

世界重叠线每年都在变，各处的重叠速率还不一样，就得每三年测一次，不然可能会有人在不知情的情况下，闯入重叠地，被迫做一场清醒的醒不来的梦。

任务很简单，江知又是第二次做，他们很快就搞定了。

临走前，青明和西尔珀回头望向那一片黑夜，青明眼神复杂，西尔珀又感到悲伤。

“走吧。”高理予拉走了青明。

江知抱了一下西尔珀，因为他看到西尔珀似乎又要哭了，“他们还在哭？”

西尔珀点点头，“为什么？”

为什么他们会哭？为什么他们哭的这么难受？为什么我这么难受？

江知不知道，他只能归结于西尔珀身份特殊，看着西尔珀，最终只是抬手又揉了下西尔珀的头，把他揽进自己怀里，“哭一会儿吧。”

西尔珀鼻子一酸，头埋在江知的颈窝里，小声地哭起来了。

那些声音带着痛苦和悲伤，传入他的耳朵里，让他向来没什么情绪的心掀起了惊澜，他确切地感受到悲痛，看到它化为深海漩涡，自己被卷入其中，出不来了。

江知一下一下地顺着背，眼睛盯着西尔珀，永远平静的眼神被打破，此时慌乱无措，又有着心疼。

“这场梦，会醒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