阵雨 第27章 第 27 章

林可意一怔，顾不上拿杯子，忙低声：“韩总，早上好啊……”

韩绍瞥了眼饭盒里黑黢黢的酱汁，目光落在她脸上：“早。”

“好吃吗？”他在她面前停下脚步，闻到淡淡的花生油香味。

林可意怔了怔，面对他居高临下的压迫感，慢吞吞站起来，拿纸巾擦了擦嘴角。

“呃……今天特别咸，可能调酱小工心情不太好。”她轻咽，握着杯子一时不好走开。

“喝点水。”韩绍稍探胳膊，手里拿了支没开的气泡水。

林可意又是一愣，伸手接过，低声说了句谢谢。

“在哪买的？你好像连续吃了好几天。”

“在我住的那边的地铁口。”她答完，又暗自奇怪，韩绍居然会注意到这种事。

“公司也有早餐，不过好像没做肠粉，可能因为比较麻烦。”韩绍说得没头没尾，又看了眼她手里的水。

林可意只说：“饭堂收档早，我到公司之后时间来不及，一直没什么机会去。”

韩绍了然地点点头，转身走向办公室。

林可意瞧着他的背影，心道他昨晚应该睡在办公室，早上刚运动完，准备洗漱换衣服。

她脑子里忽然想到他平时西装革履的模样，只觉他褪去那冷冰冰的点缀之后，今日这身打扮俨然像个刚毕业的大学生。

她收回视线，本着不浪费的原则，咬牙吃完这盒盐分炸弹，一口气喝光那支气泡水仍不解渴，打算到楼下买杯咖啡压一压。

梁真给她发来微信，布置了新任务，又说上午外勤不回来，有急事直接电话。

周婧和秘书张淼各有忙碌，三人在办公区默默做事，偶尔闲聊几句，见好就收。

临近午饭时间，张淼忽然接了通电话，急匆匆找周婧请假，看着很紧张。

周婧问了两句，没为难，直接让他报OA申请，张淼拿了手机便走。

林可意好奇地张望几眼，回过头，周婧无奈地耸耸肩，对她说：“我们三水哥英年早婚，小孩刚上幼儿园，正在刷病毒库升级。他家里没有老人帮忙，孩子病人只能请假照顾，人之常情啦。”

她恍然大悟，默默道：“看不出来淼哥孩子都这么大了，他好像就比我大一岁？”

“人家大学毕业就结婚啦，水到渠成好姻缘，你羡慕不来！”周婧笑着调侃。

林可意稍莞尔，“我还不着急啦，先好好工作吧。”

“有合适的就要考虑结婚，否则拖久就没感觉了。”周婧忽然来了兴致，“哎，小可意，你是单身吧？”

林可意一怔，木愣愣地点点头。

周婧一拍手，“我记着了，下次有不错的优质股我介绍你们认识！”

“……不，别！婧姐别开玩笑。”她忙摆手。

“还是说你有看中的人？谁啊？干嘛不表白？是不是不敢？”

林可意登时哭笑不得，有时实在难以理解周婧异常跳跃的脑回路。

她刚要解释，韩绍忽然拉开门，目光缓缓在二人面上掠过，一言不发朝外走。

二人霎时噤声低头，做贼心虚实在难以掩饰。

林可意眨眨眼，假装很忙，只窥见韩绍西装一角，脚步声最后停在周婧那边。

“你去一趟师大，找名片上这个教授。他有些项目资料要交过来，硬盘和纸质文件都有，全是保密信息，你亲自去拿比较好。”

韩绍递去一张薄薄的卡纸，周婧瞧了眼，正是基金会的联合顾问宋韦教授。

她忙说好，接过名片，把手头的工作简单收尾，提了包拔步就走。

林可意没听到韩绍离开，紧张得不敢抬头，可手里暂时没新工作，只能继续假装很忙。

紧跟着，她隐约听见一声低沉的叹息，意味不明。

一道影子在她面前投落，挡住大半光源，林可意没法再回避，慢慢仰起头看着韩绍，不由自主站直。

“韩总，有什么工作要我处理呀？”她自认态度良好，表情积极，定能弥补摸鱼之过。

韩绍觉得她虚伪，面无表情：“张淼呢？”

“呃，他……”林可意差点脱口而出，又怕这行为是背刺同事，支吾了几秒，立刻答，“他刚刚请假了，不过肯定是有急事才临时请假，工作应该已经完成……”

林可意话没说完，韩绍打断她：“请假就请假，你帮他辩解这些做什么？”

她一怔，微微瞪大眼，看着韩绍没再出声。

“在你眼里我就这么不近人情？还是说你觉得柏锐只会剥削员工。”韩绍有些无语，语气也冷下几分。

“不是不是，我觉得你特别好，又聪明又冷静，长得帅还年轻……”话说到后边开始离谱，林可意被自己噎了一下，忙闭嘴，看着他眨眨眼。

韩绍表情有些臭，想来认定这全是她的违心之言，“还有呢？特别好，好到最后就两句话？”

林可意心底愣怔，默默起了阵疑，只觉得他今天似乎有点怪。

“就是……明目张胆拍老板马屁不太好。”她也是灵机一动，忽然给自己找了个台阶下。

她在刹那间明显察觉韩绍脸色一滞，他绝对在憋笑！

彼此静了一瞬，韩绍面上的表情已缓和许多。

他垂眸，瞥见林可意摆在桌上的一个小玩偶，其实是个备忘录整理夹，上面别了几张纸，俱是她每日待办清单。

他顺手拿起摆件，看清楚纸张内容，扯了其中一张默默看着。

林可意的字体平顺隽秀，与她本人如出一辙，每张纸抬头都有日期，各行短句后边都划了个对勾，有几项先打了个问号，或许后来问清楚解决好，于是又在最后添了个小勾。

韩绍嘴角稍扬，复又压住笑意，将玩偶放回原位，手里的便利贴顺势搁下。

“看来你上午没其他工作了？”他问。

林可意忙点头，又主动问：“韩总，梁真姐还在外勤，你有什么事可以跟我说，我会尽快完成的。”

韩绍也不跟她客气，“那你去趟饭堂帮我拿午饭，直接从专梯下去，有人送到电梯门口，你交接。”他稍顿，“这本来是张淼的工作，他请假了。”

林可意说了声好，不敢把心思直接摆脸上，忍着表情变化，堆起笑脸来掩盖好奇。

韩绍深深望她一眼，转身回了办公室。

她没再耽搁时间，默默朝专梯走。

专梯只作了几个楼层的标识，可以从车库直达顶楼，比其他公用电梯速度快，她还没默数多久，轿厢缓缓停在二楼，门打开，有个穿着工作服的阿姨当即“哟”了声。

“今天换人啦？”她打量着林可意，让开半个身位，把手边的餐车推进来，“三水哥呢？”

林可意笑笑：“他临时有事请假了，韩总让我下来拿午饭。”

阿姨“哦”了声，“我怎么没见过你？”

“我刚来柏锐不久，这周才开始在总裁办工作。”林可意嘴甜，又说了句辛苦靓姨。

那阿姨脸上霎时有了笑容，“去啦去啦，韩总喜欢吃热饭热菜，费事多问你了。”

林可意又说了声谢谢，按下楼层键，看着眼前的餐车，心底只有一个想法：夸张。

一共有五菜一汤，像酒店的摆置，每道菜上还盖了半透明的罩子，不知道的还以为她走错地方，误闯了谁家后厨。

她不由默想，当老板就是好，饭点有厨师特地开小灶，想吃什么都能做。

电梯回到顶楼，林可意推着那桌饭菜敲开办公室的门。

韩绍背身站着，独自站在硕大的玻璃窗前俯瞰城市远景，他听见动静回头看了眼，见林可意小心翼翼地把白瓷碟摆到那边的餐桌上。

嘴里还不忘提醒：“韩总，可以吃饭啦！”

他慢慢转过身，见她将防尘盖逐一揭开，打算把车推走。

“你午饭打算吃什么？”他走到桌前，抽了张湿巾擦手。

林可意认真想了一秒：“我忘了点外卖，到楼下随便吃点吧。”

“坐着吧，我用汤碗，你拿这个吃。”韩绍顺手把面前的圆饭碗递给她。

她傻愣着，颇感意外地抬眸望着他，没敢接。

“干嘛？要我给你装汤？”韩绍还真打算伸手去拿汤勺。

林可意吓得一把夺过碗，还没至于刚转正一礼拜就蹬鼻子上脸，忙不迭放下碗筷，又主动献殷勤，“韩总，我帮你装汤！”

“不用，管好你自己。”韩绍从另一边端来一碗饭，拿掉保温盖，又递到她面前，“我今天不吃主食，你这么瘦，不至于在减肥吧？”

林可意忙摇摇头，无比诚实：“不减肥不减肥，我不吃米饭就容易低血糖。”

韩绍哑然失笑，不觉意地摇摇头，拿公筷夹块鱼肉，又添两条迟菜心，默默吃起来。

林可意跟他对坐着，挺直腰，不敢懒懒散散，小口小口喝着汤，下意识道：“好好喝啊。”

她默叹着，心想厨师手艺真好，一道石斛青榄炖肉鲍，喝进嘴里滋味十足，不输外面老字号。

韩绍慢条斯理道：“公司饭堂的食材是集团农场自养自种的，都经过经严格质检，天然无害。吃外卖还不如饭堂干净安全。”

林可意恍然一怔，心道校招时HR一直说柏锐福利好，果然不是客套话。

她喝过汤，扫了眼面前几道菜，还没决定先吃哪样，韩绍又说：“鱼很新鲜，多吃一点。”

“好，谢谢。”她从善如流。

刚塞了几口下肚，韩绍下一句跟来：“牛展蒸得刚够火候，很嫩，仔姜也爽口，多吃一点。”

“好呀……”她忙咽下嘴里的饭，“谢谢。”

吃过两道荤的，韩绍看向那道蟹黄黑豆腐，“厨房自己做的手工豆腐，味道正，多吃一点。”

“……谢谢韩总。”

“菜心很甜，今早刚摘了送来的，多吃一点。”

“……好。”

“这道凉菜有点辣，吃辣吗？”

“能吃的。”

“那多吃一点。”

“……”

林可意原先还觉得每道菜都是美味佳肴，又新鲜又满足，可后来韩绍这份关心便成了负担，好沉重……她被他“催”着喝了两碗汤，吃完一大半的菜，简直可恶。

虽然每样菜份量都精巧，可显然也超出她的寻常食量。

她今天穿的是件收腰的白衬衫，为了搭配好看，特地挑了条修身牛仔裤，此刻吃得太满，小腹稍稍涨起，她努力憋着气，生怕丢脸，不由俏脸微红。

“怎么了？”韩绍还是注意到她的动作。

林可意眨眨眼：“我、嗯，缓缓就好。”

她本就肤白透润，此刻脸梢泛着淡淡粉晕，更显娇俏。

韩绍看了几眼，无声挪开视线，徐然站起身，默默拿出手机，忽然问：“还吃吗？”

林可意把头摇得像拨浪鼓。

他颔首：“那我让人来收拾。”

林可意坐着不敢大幅度动作，怕一动就泄气。

韩绍见她坐姿有些僵硬，心中奇异，又瞧不出端倪，两人一个站着，一个坐着，僵持更显气氛诡异，他索性走回沙发那边，坐下继续看文件。

林可意四下瞟，目光不由自主聚焦在韩绍手里的文件，她又看到了熟悉的校徽，认出那正是李秀怡负责的项目。

她省起之前写的汇报，忙站起身。

韩绍留意到她的动作，视线随之游摆，见她看着那份项目书，大掌一搁，默默望向她。

“韩总，上次你让我看的那份项目策划，我后来查过资料写了点自己的想法，可能不太全面，不过已经尽力总结能想到的了。”她顿了顿，浅浅一笑，“我稍后发到你邮箱吧？”

韩绍看着她，“原来你还记得有这件事。”

林可意信誓旦旦：“当然！怎么会忘？之前因为销售部比较忙，所以搁置了一段时间。但只要是领导交代的工作，我肯定会完成的！”

“有OA账号了？”韩绍挑眉。

“有！”林可意笑起来一副不值钱的样子，韩绍面上嫌弃，心底却莫名觉有趣。

他盯着她打量几眼，忽然道：“出去吧，我要午休。”

林可意“哎”了声，心道他翻脸比翻书还快，忙点点头，走路忽然变得很谨慎，好似从这刻起就不敢再打扰老板休息。

韩绍看着她小心翼翼的模样，无奈地摇头轻叹，又再拿起项目书看了几眼。

桌上手机震了几回，他瞥了眼，并没有及时响应。

又过一阵，屏幕再度亮起，微信提示新消息的来源是李秀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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