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怎么听到……”
赵煜猛地抬起头,朝讲台方向望去。
然后……
噌地站起来。
动静大到牵动椅子摔到地上,轰隆作响。
一瞬间,整个班不管熟睡的还是打盹休息的学生,全都齐刷刷如僵尸一般抬起头,满眼怨气盯向赵煜。
赵煜咽了一口唾沫,干巴巴说:“上课了。”
陈琳漫不经心往讲台方向望去,想着地理老师平时不敢管他们,也就不需要她叫“起立”,才把眼珠子瞥过去,她立马见了鬼似的站起来,扬起柔弱标准的微笑:“起立。”
学生们面面相觑,他们是相信陈琳的,一方面因为陈琳成绩好,另一方面也因为陈琳玩得起,对于此时陈琳的表现,他们更多的是下意识服从。
绝大多数同学站了起来。
陈琳头也不敢回,乖巧朝云舒凝鞠躬:“老师好。”
齐声的“老师好”后,云舒凝点了头,让他们坐下。
随后点了两个人名:“叫醒沈天明和褚宸。”
沈天明和褚宸被推搡醒来,一道阴影笼罩在他们面前,黑压压的,冻得人想打哆嗦。
“抱歉,云老师。”褚宸抓了一把头发,慢悠悠站起来,“上午太累了。”
沈天明则向后倚着靠背,双腿成簸箕状大敞开,歪头挑衅似的踹了一下桌脚,没说一句话。
云舒凝瞥一眼沈天明,想起才看过的无脑小反派,眼中带点看智力障碍人士的关怀。
沈天明还未完全接收这种信息时,云舒凝又移开了视线。
她问褚宸:“喜欢学习吗?”
话音刚落,全班齐刷刷锁定二人。
陈琳四人瞳孔猛地放大,赶紧朝褚宸点头,恨不得把头甩下来提醒。
褚宸接收到几人的信息,兴致盎然望向云舒凝:“不喜欢。”
一刹那,褚宸仿佛听到了好几声惋惜的叹气。
在惋惜什么?
“喜欢运动?”
“算不上讨厌。”
“想学点独一无二的运动吗?”
云舒凝满眼期待,循循善诱。
褚宸镇定自若环视众人的视线,迎上云舒凝的目光:“可以。”
“唉!”
几声微弱的叹气在安静的教室被无限放大,褚宸对云舒凝所说的“运动”更加感兴趣。
他从十五岁就接触极限运动,攀岩、滑翔、空中跳伞等等,因为受过伤,他大哥就派了几个保镖盯着他,不允许再进行极限运动,不过平常的运动,大哥倒是不管。
对于云舒凝所说的“独一无二的运动”,他没有任何拒绝的理由。
“不错,今晚放学跟我回家。”
云舒凝语气轻快,老成的拍拍褚宸的肩膀。
“你一定会满意的。”
“……”
褚宸怀疑地看她一眼,缓缓坐下。
“好了,闲话少叙,今天你们地理老师生病,和我换了一节课,这节课上体育,操场集合。”
“老师,要不上数学课吧?我数学成绩好差,我想多学习一会儿。”舒凯壮着胆子举手。
不少同学惊讶看他,又震惊的交换眼神。
众所周知,舒凯是全班最内向的学生,平时一声不响,只知道闷头学习,关键他什么也学不会,反倒是吃点东西就长二两肉,不然也不可能被分到十班,且因为体型越来越沉默。
能让舒凯主动提出学习,云舒凝此人忒邪乎。
于是,本着相信老实人的强烈念头,全班开始恳求云舒凝上数学课。
[能把一群学渣逼到不上体育课,反而上数学课,建议全国校园推广云舒凝!]
[好惨,幸好毕业了。]
[好惨,幸好进不去盛望读书。]
[他们不是纨绔二代三代吗?为什么会搭理云舒凝?就因为她会射箭?这合理吗?]
最后的最后,十班下午第一节课,在操场上度过。
下课铃声响起时,云舒凝连同她的新外号“停停”传到了盛望高中所有班级。
但她本人一无所知。
盛望下午四点半放学,放学铃刚响,十班教室门刚打开,云舒凝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拎走了褚宸。
教室中,余下的二十四个学生面面相觑,整齐划一在胸前比划十字。
“阿门,愿宸哥明天还能活着。”
五秒钟的祷告后,学生们收拾书包,互相约着找地方吃晚饭,或者相约去谁家玩,将褚宸丢在脑后,忘了个干干净净。
“絮絮,今晚去我家?”
陈琳单肩背上深蓝色苏绣书包,邀请许絮。
“行,我拿上物理课本。”
“二勇,去天明家打游戏,你来不来?”
“行,等我收拾一下!”
赵煜甩了甩稍长的绿色头发,将那枚翡翠蛋随意扔进书包,出门时,见垃圾桶里躺着几枚翡翠蛋,在废纸团中可怜兮兮被丢弃,他心头浮现一抹不自在。
下午的体育课上,云舒凝给上午不在的同学都发了翡翠蛋,也明确说是假的,让他们拿着玩。
沈天明第一个扔进了垃圾桶,好几个学生有样学样,也跟着扔进了垃圾桶。
假的翡翠,扔了不可惜。
赵煜拽下身后的书包,想一起扔下那颗翡翠蛋,手放到拉链上的一瞬间,不知道哪里来的莫名其妙的情绪,让他突然不舍得扔。
“走啊二勇,愣着做什么?”
赵煜沉默地又扫一眼垃圾桶,盈盈绿光仿佛有无限的生机。
“来了!”
-
黄昏落西厢,晚霞成絮成团低悬,在大地撒上一层灼灼色彩。
宾利车开进持家的别墅,直播镜头跟随云舒凝和池落一同前进,从别墅外的花园,一直到入门的玄关,从一米四长度的红木根雕,到通铺月亮石地板。
因为**关系,直播场地只限于客厅、餐厅以及二楼的书房等地。
“凝凝,落落,今天工作还顺利吗?”
沙发上异域风情的美妇人站起身,浅笑迎回两个外出工作的女儿。
一袭水蓝色旗袍缀梅花纹样,简约的风格搭配盘扣,素净清雅。
[玉溪!是当年火遍大江南北的歌手玉溪!]
[她唱的《清》至今还在热歌榜前十,我跟我妈都喜欢!]
[首富吃得真好,玉溪啊!当年火到国外王子都合照要签名的玉溪!]
[现在看来,云舒凝和玉美人真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除了嘴巴不太像。]
“小宸怎么过来了?”玉溪见云舒凝身旁站着褚宸,面色一闪而过的古怪,随后笑盈盈询问,“小英让你过来取项链的?阿姨还没做好,不如过几天再来?”
玉溪歌坛退圈后,成了全职太太,专心打理家庭,照顾池建生和孩子,为了打发时间,她学了珠宝设计,倒是有一些太太喜欢她的设计,专门跟她订做首饰。
不是为了挣钱,所以太太们并不在意工期长短。
“玉阿姨误会了,英姨没有让我来取项链,我跟云老师学一些东西,打扰了。”
褚宸简单解释了一下,玉溪也不方便多问,笑笑请她们坐到沙发上,让阿姨切了果盘。
云舒凝对玉溪不熟悉,也没有培养出母女情,索性坐在了池落旁边。
池落被夹在玉溪和云舒凝之间,笑容有点苦涩。
玉溪眼神受伤,看了一眼吃水果的云舒凝,转头同褚宸搭话:“今晚小宸不回家了?”
-
“不回家?”
褚家餐桌,主位上的中年男人一身威严,正是褚家现任掌家人褚镇书,他粗眉深拧,话里话外都是责备。
“小宸也太不懂事了,小小年纪就敢去女生家住!”
管家站在一旁,大气不敢喘。
餐厅焦灼的气氛沉闷闷,压得人心头重如千斤。
“跟老师回家补课而已,怎么就不懂事了?再不懂事,能有你到处留情不懂事?”
大逆不道的调侃自楼梯处响起,本就沉郁的餐厅氛围瞬间降至冰点。
“混账!怎么跟你老子说话的!”
褚镇书把桌子拍得梆梆作响,管家与佣人们的头压得更低,楼梯上却传来一声漫不经心的轻笑。
与整个餐厅格格不入。
“要不你把我赶出家门?”
楼梯上的嗓音轻挑,更加得寸进尺。
随之而来的,是清晰的脚步声。
褚镇书黑着脸,抬头朝楼梯处望去。
双螺旋白金色楼梯缓步走下来一个年轻男人,穿一件黑色丝绸睡衣,步调闲适自在,走近后扯开一把椅子,懒洋洋没骨头似的歪在上边,光洁下巴对着褚镇书上挑。
“老头,小宸可不像你,见到个漂亮女生就往上扑,他对我的兴趣可比对漂亮女生大。”
“……”
褚镇书气得直翻白眼,舌头差点吞下去,指着对面一张妖孽俊脸的混账大儿子,愣是找不出合适的词骂他。
“老头,指半天不骂就把手放下,再把你给累死怎么办?”
“褚策!你给老子好好说话!”
褚镇书脸皮震颤,像是要把整张脸脱骨抖下来似的,粗眉鹰目悍气十足,活生生关公相。
褚策斜倚着跷起二郎腿,懒洋洋朝褚镇书勾脚尖:“啧,以前没管过小宸,现在也别管,管来管去,再给自己管出个仇人,蠢东西!”
“……老子是你亲爹!你怎么说话的!”
“梆梆梆”
玉石长桌被褚镇书拍得要散架,对面的褚策只是懒洋洋斜他一眼,慢条斯理执起筷子,朝桌上的清蒸虾伸过去。
“二十多年了,还没习惯?活了半辈子,活狗肚子里去了?”褚策继续大逆不道发言,顺便把虾扔进褚镇书碟子里,“剥。”
褚镇书盯着他,恨不得咬碎一口银牙。
“快点剥,别耽误时间。我约了朋友夜爬,一个小时后出发。”
褚策夹了一块糖醋小排,就着米饭,悠哉悠哉嚼了起来。
“夜爬?去哪里夜爬?附近的山不是都爬过了?”
褚镇书默念一百遍“儿子是亲生的”,硬是强迫自己坐下,戴上手套,给他家大少爷剥虾。
“坐飞机去国外夜爬,明早看我妈一眼,估计下午能回来。”
褚策接过褚镇书剥好的虾,余光不善的睨他一眼。
“小英阿姨不待见小宸,明天小宸回家要是遭刁难,别怪我放火烧了这儿。”
褚镇书咬紧后槽牙,眼睁睁看着大儿子作威作福,一点办法也没有。
大儿子是他初恋原配妻子所出,从小就被惯得无法无天,后来他因为私生活问题,和原配离婚,本以为大儿子会和妻子离开去国外,没想到他愿意留下。
他以为是大儿子喜欢他这个父亲,没想到大儿子是为了他妈能安心再嫁,顺便留在褚家折磨他这个亲爹!
至于褚宸,那是他和一个大学生春风一度的产物,褚宸被他亲妈换了两个亿抚养费,自此他亲妈再也没出现过。
保险起见,也为了把褚家都留给混账大儿子,他特地做了结扎。
如今,他身边是第三任妻子姜善英,结婚六年,婚姻关系暂时稳定,且无子女诞生。
“老头,我说话你听见没有?吱一声。”
“吱!吱吱吱!行了吧!混账东西!”
褚镇书气饱了,轻轻拍下筷子,转身上了楼。
褚策撑着下巴目送褚镇书离开,拿出手机,问旁边的管家:“小宸参加的节目叫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