针锋相对下的玫瑰 第29章 冰棱与暖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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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台的寒风像刀子，刮在阮柳鸢脸上，也刮在她被“想废掉？”三个字冻僵的心上。楼下墨痕咋咋呼呼张罗除夕团建的声音，如同隔着水幕传来，模糊又刺耳。她死死盯着手机屏幕上那个如同毒蛇般盘踞的好友请求，指尖悬在冰冷的屏幕上方，剧烈颤抖。

最终，那根带着毁灭力量的手指，没有落下拒绝，也没有接受。她只是猛地按灭了屏幕，仿佛要掐死那条毒蛇的源头。手机被粗暴地塞回口袋，冰冷的金属外壳硌得肋骨生疼。她低头，右手腕上那个黑色的NeuroTech护腕，在基地透出的灯光下泛着幽冷的光，像一道耻辱的烙印，更像一条无形的锁链。

粉身碎骨？

废掉？

江笙的警告，如同魔咒，缠绕着她每一根紧绷的神经。她猛地一拳砸在冰冷的栏杆上！

“咚！”

沉闷的响声在寂静的夜里格外突兀。手腕护腕下的神经瞬间传来一阵尖锐的刺痛，让她倒抽一口冷气，额角瞬间渗出冷汗。身体的本能反应，冰冷而残酷地提醒着她此刻的脆弱和枷锁。

她阮柳鸢，什么时候需要这样束手束脚？！

屈辱感如同岩浆，在她胸腔里翻滚灼烧，几乎要将她吞噬。她猛地转身，带着一身几乎化为实质的戾气，冲下了天台。

训练室的门被“哐当”一声推开！

里面正凑在一起讨论除夕计划的墨痕、范明落和闻堰吓了一跳，齐齐噤声，紧张地看着门口脸色铁青、眼神如同淬了冰的阮柳鸢。

“复！盘！呢？！”阮柳鸢的声音嘶哑，像是砂纸摩擦，每一个字都带着火星，“都杵在这里等过年吗？！输得还不够难看？！”

墨痕被她的气势慑得一缩脖子，小声嘟囔：“…这不正要去嘛…”

“那就滚去开电脑！”阮柳鸢厉喝，目光如同冰冷的探针，狠狠刺向思瑶琳，“录像！”

思瑶琳推了推眼镜，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只是平静地打开投影，调出了刚刚训练赛的录像。“从一血失误点开始。”她的声音毫无波澜。

冰冷的复盘开始了。

屏幕上，【幽夜·影刺客】的身影在峡谷中穿梭。每一个操作，每一次抉择，都被思瑶琳冷静得近乎残酷地拆解、分析、对比最优解。

“这里，3分17秒，敌方打野寒昭的视野消失方向，结合中路兵线态势，有85%概率会前往下路河道争夺视野蟹。你选择继续刷野，错过最佳反蹲时机。”

“5分02秒，许渊射手走位过于激进，脱离辅助保护范围超过2秒。这是绝佳的Gank窗口。你选择了更稳妥但收益更低的控龙路线。”

“7分49秒，中路遭遇战。你的切入角度选择没有问题，但技能释放的时机比你的巅峰反应慢了0.15秒。导致伤害计算不足，未能完成收割，被林嘉陵的辅助反控救下。”

思瑶琳的声音平铺直叙，如同AI播报。但每一个精准的时间点，每一个冰冷的百分比和毫秒级误差，都像一把把钝刀，反复切割着阮柳鸢紧绷的神经和摇摇欲坠的自尊。

尤其是那个“慢了0.15秒”。

0.15秒！

在《幻界对决》的世界里，这就是生与死的界限！是顶级刺客与二流打野的天堑！

阮柳鸢死死盯着屏幕上自己那个被慢放的、带着一丝迟滞的【幽夜】，右手腕的护腕下，那细密的、如同蚂蚁啃噬骨髓的麻痒刺痛感，似乎随着思瑶琳的每一个字而加剧！她放在桌下的左手，指甲深深陷进掌心，带来尖锐的痛感，才能勉强压制住那股想要掀翻桌子的暴戾冲动！

“够了！”当思瑶琳准备分析下一个失误点时，阮柳鸢猛地低吼出声！声音因为压抑而扭曲变形。她霍然起身，椅子腿与地板发出刺耳的摩擦声！“我自己看！”

她一把抓起自己的外设鼠标，动作粗暴地拔掉连接线，像一头受伤的困兽，撞开椅子，冲回了自己的房间。房门被“砰”地一声重重甩上！震得墙壁都似乎晃了晃。

训练室里一片死寂。

墨痕看着紧闭的房门，又看看屏幕上暂停的录像画面，眼圈又有点红：“琳姐…鸢队她…”

“让她自己冷静。”思瑶琳关掉投影，声音依旧平静，但镜片后的眸光扫过阮柳鸢空荡荡的座位时，掠过一丝几不可察的担忧，“继续你们的复盘。墨痕，你上路那波被单抓，视野布置有大问题…”

房间里。

阮柳鸢背靠着冰冷的门板，剧烈地喘息着。手里那个沉重的、陪伴她征战无数赛场的顶级鼠标，此刻感觉像一块烧红的烙铁。她低头看着它，又看看自己戴着黑色护腕的右手，一股毁灭的冲动再次涌起！

她想砸！想把这该死的鼠标！这该死的护腕！连同那个该死的女人施加给她的一切屈辱！都砸个粉碎！

她高高举起鼠标！

就在手臂带动手腕，即将狠狠砸向地面的瞬间——

嗡！！！

右手腕的护腕猛地传来一阵强烈的、如同高压电击般的剧痛！！！瞬间席卷了整条手臂！！！

“呃啊——！”阮柳鸢痛得闷哼一声，眼前发黑，高举的手臂瞬间脱力！沉重的鼠标“啪嗒”一声掉落在厚厚的地毯上，发出一声闷响。

她踉跄着扶住墙壁，冷汗瞬间浸透了后背。右手臂不受控制地颤抖着，护腕下的皮肤仿佛被无数烧红的针反复穿刺！那剧痛来得快，去得也快，但留下的余波和深入骨髓的恐惧，却让她浑身冰冷，如同坠入冰窖。

粉身碎骨…

废掉…

江笙的警告，如同冰冷的毒蛇，缠绕着她的心脏，越收越紧。她看着地上安然无恙的鼠标，又看看自己颤抖的右手，一股巨大的无力感和绝望感，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将她淹没。她靠着墙壁，缓缓滑坐到冰冷的地板上，将脸深深埋进膝盖。

原来…她连发泄愤怒的资格…都被剥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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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的两天，对阮柳鸢而言，如同行走在刀尖。

训练必须进行，但每一次进入游戏，都像是一场酷刑。NeuroTech护腕如同一个恶毒的监工，时刻监视着她的神经状态。一旦她的操作强度过高，或者情绪波动稍大，那该死的电击般的刺痛就会如期而至，精准地打断她的节奏，提醒着她的脆弱和枷锁。

她像一头被拔掉了利齿和爪子的困兽，只能在无形的牢笼里焦躁地踱步。训练赛的失误率明显增加，虽然靠着思瑶琳越发精准的全局调度和墨痕他们拼尽全力的发挥，QSF在对阵中下游队伍时还能勉强维持胜率，但所有人都能感觉到，队伍的核心引擎——那个锐不可当的【荆棘渡鸦】，被套上了沉重的镣铐。

基地的气氛也变得微妙。墨痕依旧咋咋呼呼地张罗着除夕夜的“盛大庆典”，但声音明显小了许多，眼神总是不自觉地瞟向阮柳鸢紧闭的房门。范明落和闻堰训练得更加拼命，仿佛想用自己的努力填补上某种无形的空缺。思瑶琳则更加沉默，除了必要的战术布置和复盘，几乎不主动与阮柳鸢交流，只是在她训练时，目光会偶尔在她右手腕的护腕上停留片刻，镜片后的眸光深沉难辨。

这天下午，墨痕终于按捺不住，拉着思瑶琳和闻堰去采购年货，美其名曰“为除夕储备战略物资”，留下范明落和明显情绪低落的阮柳鸢在基地。

训练室里只剩下键盘鼠标的敲击声，空气沉闷得令人窒息。阮柳鸢戴着降噪耳机，屏幕上是枯燥的基础走位和技能连招训练地图。她强迫自己一遍遍重复着最基础的动作，感受着每一次鼠标移动、每一次按键时神经末梢传来的细微反馈——以及那如影随形的、令人烦躁的麻痒刺痛。

突然，放在桌角的手机屏幕亮了一下。

不是电话，也不是信息。

是一条…游戏内的系统提示？

【您的好友 [FrostRiver] 正在游戏中 - 模式：单人训练场。】

FrostRiver…寒霜之河…

江笙？！

阮柳鸢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了一下！她下意识地摘下降噪耳机，训练室里只剩下范明落那边传来的、有些沉闷的键盘声。她死死盯着那条系统提示，指尖因为用力而微微发白。

她什么时候加的她好友？！

不对！她根本没同意过江笙的好友请求！

难道是…那个护腕？！

那个该死的、带监控的护腕，不仅监视她的生理数据，还擅自关联了她的游戏账号？！

一股被彻底扒光、暴露在敌人视线下的羞愤和怒火直冲头顶！阮柳鸢猛地抓起手机，几乎要立刻拨打那个被她标记为【RHW-江】的电话，用最恶毒的语言质问那个变态女人！

但右手腕上传来的一阵清晰的麻痛感，如同一盆冰水，瞬间浇熄了她冲动的怒火。她想起那晚天台冰冷的警告，想起鼠标脱手砸落的无力感…粉身碎骨…废掉…

她死死咬住下唇，口腔里再次弥漫开血腥味。最终，她只是将手机屏幕狠狠按灭，仿佛这样就能切断那道窥视的目光。

然而，几秒后。

嗡——

手机再次震动！

又是一条游戏提示！

【您的好友 [FrostRiver] 邀请您加入游戏房间 - 模式：1V1 镜像对决。】

邀请？！她竟然还敢邀请？！

阮柳鸢盯着屏幕上那条刺眼的邀请信息，呼吸瞬间变得粗重！镜像对决！1V1！这是**裸的挑衅！是在她最虚弱的时候，来测试她的斤两？来看她的笑话？！

愤怒和一股被压抑到极致的战意，如同岩浆般在她血管里奔涌！右手腕的护腕似乎也感应到了她情绪的剧烈波动，开始发出细微的、只有她能感觉到的温麻感，像是一种无声的警告。

接？还是不接？

接了，以她现在的状态，面对全盛时期的江笙，几乎是自取其辱！那个女人的操作和意识，她比任何人都清楚！

不接？那岂不是示弱？岂不是承认自己真的被这该死的护腕废掉了？！

就在她内心天人交战，手指悬在屏幕上方剧烈颤抖时——

“叮咚！”

基地的门铃声突兀地响起，打破了训练室的死寂。

范明落停下操作，有些诧异地看向门口：“谁啊？墨痕姐她们不是带钥匙了吗？”

阮柳鸢也被这突如其来的门铃惊得回过神来，下意识地按灭了手机屏幕，将那条如同烫手山芋般的邀请信息藏了起来。她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翻腾的心绪，起身走向玄关。

门打开。

门外站着的，是柳若曦。

她穿着一件暖白色的羊绒大衣，围巾松松地系着，长发柔顺地披在肩头，脸上带着温柔得体的笑容，手里拎着一个精致的纸袋，散发着淡淡的烘焙香气。

“柳鸢，下午好。”柳若曦的声音如同春风拂面，目光自然地落在阮柳鸢身上，带着恰到好处的关切，“听瑶琳说你们都在基地，刚好路过，给你们带了点我们基地阿姨刚烤好的曲奇，尝尝看？”她的目光似乎不经意地扫过阮柳鸢放在身侧、戴着黑色护腕的右手，但没有任何停留，也没有任何探究的意味，仿佛那只是一个普通的装饰品。

阮柳鸢紧绷的神经下意识地戒备起来。RHW的人？江笙派来的？来看她笑话？还是来试探？

她挡在门口，没有让开的意思，眼神带着审视的冷意：“有事？”

柳若曦仿佛没感受到她的敌意，笑容依旧温婉：“没什么特别的事，就是送点吃的。顺便…”她微微侧身，露出身后停着的一辆低调的黑色轿车，“我们队里的车要去市区采购点东西，看到瑶琳她们在路边等车，好像买的东西挺多，不太好拿，就顺路把她们捎回来了。”

话音刚落，墨痕的大嗓门就从柳若曦身后响起：“鸢队！快让让！重死我了！”

只见墨痕和闻堰两人，正吭哧吭哧地从那辆黑色轿车的后备箱里往外搬东西！大大小小的购物袋，装满了各种零食、饮料、装饰品，甚至还有几瓶包装喜庆的酒！思瑶琳站在一旁，手里也拎着两个袋子，神情依旧平静，只是对着阮柳鸢微微点了点头。

“曦姐人太好了！正好碰到！不然我们还得打车排队！”墨痕一边搬着东西往里挤，一边兴奋地嚷嚷，“快看！我买了超多好吃的！还有这个！琳姐特意挑的低度果酒，说是适合团建！还有这个…大红灯笼！喜庆吧！”

柳若曦侧身让开，看着墨痕咋咋呼呼地把东西搬进去，对着阮柳鸢莞尔一笑：“看来她们收获颇丰。我就不打扰了，先回去了。”她将手里的纸袋递给阮柳鸢，“曲奇趁热吃味道最好。提前祝你们除夕快乐。”说完，她礼貌地点点头，转身走向那辆黑色轿车。

阮柳鸢手里拿着那个带着暖意的纸袋，看着柳若曦坐进车里，车子缓缓驶离。她低头，纸袋里是烤得金黄、散发着诱人黄油香气的曲奇，造型精致。这突如其来的、带着RHW标签的善意，让她有些措手不及，心头那根紧绷的弦，似乎被这暖融融的香气轻轻拨动了一下，泛起一丝极其细微的涟漪。

“瑶琳！”柳若曦的声音从还未完全关闭的车窗里传出，带着笑意，“下次中路对线，我可不会再被你抓到走位习惯了哦！”

思瑶琳正弯腰拿起最后一个购物袋，闻言动作顿了一下，抬起头。隔着一段距离，隔着基地门前的寒风，她的目光与车内的柳若曦对上。镜片后的眸光似乎柔和了一瞬，嘴角几不可察地向上牵动了一下，一个极其短暂、几乎无法捕捉的弧度。

“拭目以待。”她淡淡地回了四个字，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了过去。

车子驶远。

基地玄关处堆满了年货，充满了人间烟火的喧闹气息。墨痕还在兴奋地展示着她采购的“战利品”。阮柳鸢拎着那袋温热的曲奇，站在喧闹与暖意中，右手腕的护腕似乎也暂时沉寂了下去。她下意识地摸出手机，屏幕解锁。

那条来自【FrostRiver】的1V1镜像对决邀请，依旧刺眼地停留在通知栏里。

邀请时间下方，还有一行小字：

【该邀请已过期。】

她错过了。

一股说不清是庆幸还是失落，是愤怒还是其他什么的复杂情绪，悄然漫过心头。她看着那条过期的邀请，又看看玄关处堆满的年货和墨痕咋咋呼呼的笑脸，最后目光落在思瑶琳平静的脸上。

思瑶琳正弯腰整理着购物袋，一个印着某进口超市Logo的袋子被挪开，露出了下面另一个不起眼的纸袋一角。阮柳鸢眼尖地看到，那个纸袋的提手上，印着一个非常小的、精致的雪花图案——那是云汐市一家以手工巧克力闻名的高档甜品店的标志。而那家店，似乎并不在墨痕咋咋呼呼报出的采购清单上。

思瑶琳似乎察觉到了阮柳鸢的目光，动作自然地用其他袋子盖住了那个印着雪花的纸袋，抬起头，镜片后的目光平静无波：“鸢队，除夕夜的安排，需要你确认一下菜单和时间。”

阮柳鸢收回目光，将手机塞回口袋，指尖触碰到那袋温热的曲奇。寒风从敞开的门外灌入，她却感觉手腕上的护腕，似乎…没那么冰冷刺骨了。

“你们定。”她丢下三个字，转身走向自己房间，脚步却不像之前那般沉重。门关上之前，她似乎听到墨痕在问思瑶琳：

“琳姐，你刚跟曦姐说的‘拭目以待’是啥意思啊？你们约了私下solo吗？”

思瑶琳没有回答，只有塑料袋窸窣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