针锋相对下的玫瑰 第28章 暗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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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冷的无菌注射室仿佛还残留着剧痛的电击感，消毒水的气味顽固地钻进鼻腔，带来一阵阵生理性的反胃。阮柳鸢猛地睁开眼，视野里是QSF基地训练室熟悉的天花板，惨白的灯光刺得她眼球发胀。

“嘶…”右手无意识地在被子上蹭了一下，那道浅粉色的疤痕下，传来一阵细微的、如同无数蚂蚁啃噬骨髓般的麻痒和刺痛，提醒着她不久前经历的非人折磨。不是那种撕裂性的剧痛，却更磨人，像一根无形的针，时刻悬在神经末梢。

“醒了？”思瑶琳清冷的声音从旁边传来。她坐在阮柳鸢床边的椅子上，膝盖上摊开一本厚厚的战术笔记本，镜片后的目光平静无波，仿佛昨夜基地里那场风暴从未发生。“感觉怎么样？”

“死不了。”阮柳鸢的声音沙哑得厉害，她撑着坐起身，动作牵扯到右臂，又是一阵细微的抽痛，让她眉头狠狠拧起。她低头，看到自己右手腕上多了一个黑色的、带有NeuroTech徽标和微型传感器的电子护腕，冰冷的金属贴合着皮肤，像一道无形的枷锁。

“李教授团队的监测设备，需要24小时佩戴，记录神经反应数据。”思瑶琳解释道，语气毫无波澜，“他们凌晨把你送回来的，说你扛过了第一波最剧烈的急性反应期，但后续的神经重塑过程会伴随持续的‘不适感’和‘阶段性爆发’。需要严格遵循复健计划，包括定期的神经电刺激训练、药物控制、以及…绝对避免高强度操作和情绪剧烈波动。”她顿了顿，目光扫过阮柳鸢紧抿的、毫无血色的唇，“尤其是后者，鸢队。情绪应激会放大神经痛感，干扰重塑进程，甚至…诱发不可控的毒性反应。”

粉身碎骨的警告，如同达摩克利斯之剑，悬在头顶。

阮柳鸢没说话，只是用左手烦躁地扯了扯病号服的衣领。屈辱感如同毒藤缠绕心脏。她阮柳鸢，什么时候需要靠“避免情绪波动”这种可笑的医嘱来苟延残喘？这算什么？江笙给她套上的狗链吗？

训练室的门被小心翼翼地推开一条缝，墨痕探进半个脑袋，脸上带着罕见的担忧和小心翼翼：“鸢队…你醒了？感觉…好点没？”她身后，范明落和闻堰也挤在门口，眼神里满是关切和欲言又止。

看到他们，阮柳鸢心头的烦躁更盛，一股无名火猛地窜起！她不想被任何人看到自己这副虚弱、狼狈、被束缚的样子！

“滚出去！”她厉声喝道，声音因为嘶哑而显得格外尖锐，“训练去！都杵在这里干什么？！等着看我笑话吗？！”

墨痕被她吼得一哆嗦，眼圈瞬间红了，张了张嘴想说什么，被旁边的范明落轻轻拉了一下胳膊。闻堰赶紧打圆场：“鸢队你好好休息！我们这就去训练！这就去！”说着，连拉带拽地把一脸委屈的墨痕和沉默的范明落拖走了。

门被关上，隔绝了外面的世界。

思瑶琳合上笔记本，站起身：“今天的训练计划我已经调整，以战术复盘和体能恢复为主。你的部分，我会把重点录像整理出来。”她走到门口，手放在门把手上，停了一下，没有回头，“还有，RHW那边发来了训练赛邀请。下午三点。寒昭带队。”

RHW？训练赛？

阮柳鸢猛地抬头！瞳孔骤然收缩！江笙！她什么意思？！在她刚刚从地狱爬回来的第一天，就迫不及待地要来看她的笑话吗？！来看她的荆棘是不是已经折断了吗？！

一股冰冷的怒意混合着被窥视的屈辱，瞬间冲垮了李教授关于“情绪平稳”的警告！右手腕的传感器下，麻痒刺痛的感觉骤然加剧！

“接！”阮柳鸢从牙缝里挤出这个字，眼神锐利得像要穿透门板，“告诉他们！QSF奉陪到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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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三点。线上训练赛专用服务器。

QSF训练室里气氛凝重。墨痕、范明落、闻堰都正襟危坐，眼神时不时瞟向主位的阮柳鸢。她戴着那个刺眼的黑色护腕，脸色依旧苍白，但腰背挺得笔直，眼神里燃烧着一种近乎病态的专注和战意，像一头舔舐着伤口、随时准备扑出去撕咬的孤狼。

思瑶琳坐在她旁边，镜片后的目光沉静如水，快速地在屏幕上部署着战术：“RHW首发是寒昭、柳若曦、许渊、林嘉陵，替补曲艺。核心是寒昭的节奏和柳若曦的中路控制。他们不会打得太激进，但运营会很稳。鸢队…”她看向阮柳鸢，“你的位置是打野，前期避免正面高强度碰撞，以反蹲和资源控制为主，我需要你…”

“我知道该怎么做！”阮柳鸢粗暴地打断她，手指重重敲击着键盘进入房间，动作带着明显的焦躁，“管好你自己的事！”

思瑶琳镜片后的眸光微不可察地闪了一下，没再说话。

进入游戏。

熟悉的《幻界对决》峡谷地图在屏幕上展开。阮柳鸢操控着本命英雄【幽夜·影刺客】，冰冷的金属护腕紧贴着皮肤，每一次细微的移动，都牵扯着神经末梢传来针扎般的刺痛。她强行压下那股不适，强迫自己将注意力全部集中在屏幕上。

然而，身体的状态是诚实的。

一个原本十拿九稳的野区反蹲时机，因为手腕传来的瞬间麻痹，导致她按错了一个极其细微的走位键！【幽夜】的身影出现了一丝不该有的迟滞！

“RHW-柳光（柳若曦）击杀了QSF-墨影（墨痕）！”

系统提示音冰冷响起！

墨痕操控的上路战士被柳若曦精准预判支援的中路法师配合寒昭的游走抓死！

“靠！就差一点！”墨痕懊恼地捶了下桌子。

阮柳鸢的心猛地一沉！不是因为墨痕的死，而是因为刚才那一下失误！那本不该属于【荆棘渡鸦】的失误！她死死咬住下唇，口腔里弥漫开血腥味。是护腕？还是那该死的神经痛？！

“稳住，鸢队。”思瑶琳冷静的声音在耳机里响起，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提醒，“资源互换，不亏。”

阮柳鸢没吭声，只是操控着【幽夜】更加凶狠地扑向下一个目标！她要证明！证明她阮柳鸢还是那个能撕碎一切的【荆棘渡鸦】！

但身体和神经的背叛，如同跗骨之蛆。

一次本该极限反杀的野区遭遇，右手腕突然传来一阵强烈的电击般的刺痛！让她瞬间失去了对鼠标的精准控制！【幽夜】一个致命的技能释放角度偏移了零点几秒！

“RHW-深渊（许渊）击杀了QSF-ThornRaven（阮柳鸢）！”

First Blood！

一血！

训练室里瞬间死寂！连墨痕都忘了抱怨，震惊地看着屏幕上阮柳鸢灰暗的头像！阮柳鸢的手指僵在鼠标上，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身体微微颤抖。她能感觉到，护腕下的传感器正在忠实地记录着她此刻飙升的心率和紊乱的神经信号！

耻辱！

巨大的耻辱感如同冰水当头浇下！让她浑身发冷！尤其是在柳若曦和寒昭面前！在那个女人的队友面前！

“漂亮！昭哥！”许渊得意洋洋的声音从对面传来，带着毫不掩饰的嘲讽，“这新人王也不行啊？这么莽？一血送得真干脆！”

“少说两句，阿渊。”寒昭沉稳的声音响起，带着一丝不赞同。

“哎呀，实话嘛！”许渊不以为意。

阮柳鸢猛地闭上眼！胸腔里的怒火几乎要将她焚烧殆尽！她几乎要砸掉鼠标！但右手腕那剧烈的刺痛和思瑶琳投来的、带着无声警告的目光，像冰冷的锁链，死死捆住了她！

接下来的训练赛，对阮柳鸢而言，无异于一场漫长的酷刑。

她的操作依旧犀利，【幽夜】的身影依旧在峡谷中神出鬼没，几次关键的切入也打出了效果。但只有她自己知道，每一次精准的位移，每一次极限的击杀，背后都是与身体撕裂般的剧痛和神经信号紊乱带来的迟滞感在抗争！她的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嘴唇被咬得毫无血色。

而更让她如坐针毡的是，她总感觉有一道无形的目光，穿透网络，落在她身上。是江笙吗？她一定在看着！看着她这个刚刚签下“卖身契”的试验品，是如何在她的队友面前挣扎、失误、强撑！

“QSF-Whisper（思瑶琳）击杀了RHW-柳光（柳若曦）！”

系统提示音响起！打断了阮柳鸢混乱的思绪。

是思瑶琳！她操控的【秘语·灵咒师】在中路抓住柳若曦支援边路后回防的间隙，利用视野差和精准的技能预判，完成了一次教科书般的单杀！

“Nice！琳姐！”闻堰兴奋地喊道。

“漂亮！”范明落也忍不住赞道。

思瑶琳的表情依旧没什么变化，只是淡淡地在队伍频道说：“视野压进，控龙。”

“瑶琳…”耳机里传来柳若曦温柔中带着一丝无奈和赞叹的声音，“你还是这么敏锐，一点机会都不给老朋友留啊。”她的声音透过耳机，清晰地传到QSF这边。

思瑶琳操作的手指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镜片后的眸光微微闪动，声音却依旧平静无波：“赛场无朋友，若曦。你的走位习惯，我研究过。”

“是吗？”柳若曦轻轻笑了一声，那笑声如同春风拂过，“那下次，我得更小心一点了。不过…能再次和你这样交手，感觉真好。”她的语气里带着一种只有她们彼此才懂的怀念和默契。

阮柳鸢烦躁地皱紧眉头！这种老友重逢、惺惺相惜的氛围让她觉得格外刺眼！尤其是在她如此狼狈的时候！

最终，训练赛以QSF的小劣势告负。RHW老辣的运营和团队配合，在阮柳鸢状态起伏不定的情况下，还是占据了上风。

退出房间。

QSF训练室里一片沉默。墨痕噘着嘴，范明落和闻堰也情绪不高。虽然只是一场训练赛，但输给宿敌RHW，尤其是一向被视为核心支柱的阮柳鸢状态明显不佳，这对士气是个不小的打击。

阮柳鸢猛地摘下耳机，狠狠摔在桌面上！发出“砰”的一声巨响！她站起身，椅子被带得向后滑开，发出刺耳的摩擦声。她脸色铁青，右手紧紧攥着那个黑色的护腕，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身体因为压抑的愤怒和神经的刺痛而微微颤抖。

“鸢队…”墨痕怯怯地开口。

“都给我复盘去！把今天犯的蠢都刻在脑子里！”阮柳鸢厉声打断她，通红的眼睛扫过每一个人，最后落在思瑶琳身上，“还有你！把录像给我拷出来！每一秒！我要看！”说完，她不再看任何人，带着一身生人勿近的低气压，撞开椅子，大步冲出了训练室，径直走向基地的天台。

冰冷的夜风瞬间包裹了她单薄的身体，吹得她病号服猎猎作响，也稍微吹散了些心头的燥热和屈辱。她靠在冰冷的栏杆上，右手腕的刺痛在寒风刺激下似乎更加清晰。她低头看着那个黑色的、如同耻辱烙印般的护腕，一股毁灭的冲动再次涌起！

就在她几乎要忍不住把它扯下来摔个粉碎的时候，口袋里的手机震动了一下。

不是信息提示音，是…特别关注的消息推送？！

她什么时候把江笙设成特别关注了？！

阮柳鸢心头猛地一跳！一股不祥的预感瞬间攫住了她！她几乎是颤抖着手摸出手机，屏幕亮起——

【RHW-江请求添加您为好友。】

验证信息只有冷冰冰的三个字：

【护腕。】

阮柳鸢的瞳孔骤然收缩！一股寒意瞬间从脚底窜到头顶！她猛地抬头，锐利的目光如同探照灯般扫向基地楼下寂静的街道和远处RHW基地隐约的灯火轮廓！

她怎么知道？！她怎么知道护腕的事？！李教授团队泄密了？还是…这个该死的护腕本身就有远程监控？！那个变态女人一直在看？！看着她挣扎！看着她痛苦！看着她失误！看着她此刻的狼狈？！

愤怒、屈辱、被窥视的恐惧瞬间淹没了她！她手指颤抖着，带着一股要将手机屏幕戳穿的狠劲，狠狠点下了那个刺眼的【拒绝】！

几乎是同时！

嗡——

手机再次震动！

又是一条新的好友请求！

还是【RHW-江】！

验证信息变了：

【戴着。】

依旧是命令式的、不容置疑的两个字！

“江！笙！”阮柳鸢从齿缝里挤出这个名字，声音因为极致的愤怒而扭曲变形！她感觉自己像个被操纵的木偶！一举一动都在那个女人的注视之下！她再次狠狠点下【拒绝】！

嗡——

第三波震动如影随形！

好友请求如跗骨之蛆！

验证信息更短，却更冰冷，带着一种穿透屏幕的警告：

【想废掉？】

三个字，像三根冰锥，狠狠扎进阮柳鸢的心脏！瞬间浇灭了她所有的怒火，只剩下刺骨的寒意和…一丝难以言喻的恐惧！

粉身碎骨…

废掉…

她死死地盯着屏幕上那三个字，又低头看向右手腕上那个冰冷的黑色护腕。寒风呼啸着灌进她的领口，让她浑身冰冷。她像一尊凝固的雕塑，僵立在天台的寒风中，只有紧握着手机的左手，因为用力过度而剧烈地颤抖着。

最终，那根带着毁灭力量的手指，悬在冰冷的屏幕上方，剧烈地颤抖着，却迟迟没有落下那个【拒绝】。

楼下训练室的窗户透出温暖的灯光，隐约传来墨痕咋咋呼呼的声音：“…哎！琳姐，下周就除夕了！咱们基地冷冷清清的，是不是得搞点活动啊？上次团建KTV没喝尽兴，这次…”

“是啊是啊！得庆祝一下咱们打进PPL的第一个新年！”闻堰的声音也带着兴奋。

“鸢队状态不好…还是…”范明落有些犹豫。

“哎呀，就是因为她状态不好才要热闹热闹嘛！冲冲晦气！”墨痕的大嗓门盖过了所有人，“就这么定了！我去买酒！不醉不归！”

除夕…团建…酒…

阮柳鸢听着楼下传来的、带着烟火气的喧闹，又低头看了看屏幕上那个如同诅咒般的好友请求，还有手腕上冰冷的桎梏。天台的风更冷了，仿佛要将她血液里最后一点温度也带走。

她缓缓地、极其缓慢地，收回了那根悬在【拒绝】上方的手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