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照喜随手抓下一把树叶朝他扔过去。
她朝下吼道:“闭嘴!我师父只有我一个徒弟!你算什么!”
树叶在空中散开,飘飘洒洒,身着轻便浅银色圆领袍的少年伸手接住一片放到怀中,嘻嘻哈哈地说:“算师父的关门弟子!”
“我让你住嘴!”
林照喜被他轻佻的语气气的脸色狰狞,她从树上跳下去,朝着少年出拳。
少年灵活地闪过,只闪躲不进攻,嘴上不停,可怜巴巴地诉委屈:“师姐,你怎么不让着我?我可是你唯一的师弟啊!”
林照喜不语,只是一味的攻击。
巧儿坐在树枝上找了个舒服的姿势,自己摘了颗青枣咬了一口,低头看着地上的武打戏,看的津津有味。
她一个门外汉都看出来了,这个许将军的功夫远在林照喜之上。两人之所以过了这么多招还没有分出胜负,那是他在完全让着她。
一个热情赖皮的小话痨,除了都有些本领在,好像和孟谨的性格完全不搭。
巧儿不知道圣德帝如此安排,用意何在。
正好这两人你来我往打的兴起,也顾不得她,巧儿自己爬下树,去了勤政殿找圣德帝。
最近这两日,她就来了三次勤政殿,对于这个频率,圣德帝表示满意,但是又不能太满意,他道:“国务繁忙,朕的事情多得很,你长话短说。”
巧儿道:“臣妾见.....见到了许将军。”
“你说许硕啊,怎么样,他和照喜的第一面是不是很刺激?”圣德帝放下手中的折子,兴奋地问。
巧儿点头,“臣妾离.....开储秀宫的时候,他.....他们还在打架。”
圣德帝笑出声来,“朕猜到了。可惜啊,没能一饱眼福。来,小结巴,你给朕说说,他们怎么打起来的。”
他看好戏的样子太过明显,巧儿不禁发问:“圣上不是国.....国务繁忙?”
“也可以不忙。”
圣德帝随口应道,又指使小泉子去泡茶,“怎么这么没眼色呢,快来给朕的婉仪娘娘上茶。”
结合他的前言后语,巧儿猜道:“所以,你是故意让许.....许将军去的?”
“倒也不是,是许硕来求朕的。他偷摸的心悦照喜多年,只是去了一趟边境就被人捷足先登,他不服气,就求到了朕这里。你也知道朕是个爱民如子的好皇帝。朕的爱将有事相求,朕也只能答应了。”
话虽是勉强,但看着他脸上闪烁的笑容,巧儿知道这其中绝对有他想看乐子的成分在。
巧儿道:“可是许将军和孟.....孟将军看着不像是一路人。”
圣德帝打了个响指,“要的就是这个效果,两个截然不同的人出现在眼前,这样照喜才能分清她对孟谨是什么感情。”
巧儿想了会才理解他的话,举起大拇指:“圣上果然老.....谋深算。”
圣德帝不赞同此话,“嗯?怎么能这么说朕呢,朕明明是足智多谋英明睿智。”
巧儿对他的自评表示不认同。
脑中想着储秀宫的‘打戏’,圣德帝此刻也静不下心,他干脆放下折子,起身向外,“走,去储秀宫瞧瞧热闹。”
巧儿起身,跟着他向外走。
“应,应该打完了吧。”
圣德帝脚步不停,“打完了去看看他们的惨状也行。”
他说是‘惨状’,还真的让他给说中了。
两人路上遇到林照喜的婢女,匆忙过来说林照喜把许硕的腿打断了,要去御医处请御医过来。
巧儿让她赶快去,自己则和圣德帝一起来到储秀宫,“郡主看着打不过许.....许将军,怎么会把.....把他的腿打断啊。”
圣德帝也纳闷呢,许硕年纪虽轻,但也是跟着他爹上过几年战场又立了军功的,别说林照喜了,就是自己在他面前都讨不了好。怎么会败给照喜那个未经战事的小丫头呢。
想到方才在巧儿面前夸奖许硕的话,圣德帝觉得有些打脸。
嗯,打的他脸火烧似的。
来到储秀宫之后,院内的景象让巧儿大吃一惊。
什么花啊草啊,被毁了大半,多数都是被拦腰折断,瞧着像是利刃所为。而许硕则坐在凳子上,右腿向前伸着,嘴里‘哎哟哎哟’叫了不停。
林照喜面无表情地站在一边,手拄着剑,神情不耐,“不就是断条腿嘛,又不是好不了,你能别嚎了吗?”
许硕还有力气反驳:“不就是断条腿?敢情不是你的腿你不知道疼啊。”
看到圣德帝和巧儿进来,许硕想站起来敬礼,又为难地看着自己的腿。
圣德帝摆摆手,让他先别动。
林照喜也看到了两人,她口气依旧不好,像是很不欢迎他们,“见过圣上,娘娘!你们怎么来了?”
圣德帝正懊恼在巧儿面前说了大话丢脸呢,闻言道:“朕的将军在你这受了伤,朕来看看怎么了。照喜,朕就好奇了,你到底用的什么招,竟然把许硕的腿给打断了。”
林照喜看看圣德帝,又看看坐在凳子上,只哀嚎痛脸上却没痛出一滴汗的许硕,突然反应过来,骂道:“许硕你姥姥!竟然敢耍我!”
什么‘我配合让你出去,你打我的腿,我假装腿断了,这样御医处会来好多人把我抬出去,到时候你混在里面一块走,肯定能出去。师姐,你叫我声好师弟,我就配合你!’
她觉得此办法可以一试,‘好师弟’都叫了好几遍,他才假装被打断了腿!
当时她光顾着要出去而兴奋,哪里能想到许硕被自己打伤,圣德帝一定会过问!
小人!阴险!卑鄙!无耻!
林照喜脸色狰狞地朝许硕扑过去。
她的表情,不像是来假的。如果许硕依旧坐着,他的右腿会真的被她打断。
在她离他仅有一步之遥的时候,许硕直接原地蹦起来,躲了过去。
动作比猴子都灵活。
哪有断腿的迹象!
巧儿看着两人再次打了起来,惊的目瞪口呆:“他他他.....”
圣德帝倾身,得意地朝她道:“装的。”
他就说嘛,许硕怎么可能会被林照喜打断腿。
“许将军也.....也是老谋深算。”
看戏之余,圣德帝也不忘替自己正名:“都说了,朕是英明睿智。只有许硕自己是老谋深算,不对,阴险狡诈!”
两人纠缠着打到枣树边,看林照喜连杀招都使出来了,圣德帝忙道:“哎哎哎,别动树,枣该红了,皇祖母还等着吃枣呢。”
林照喜收回剑,拐了方向,又去刺许硕。
许硕一边躲,一边求情:“师姐我错了!你饶了我这一次吧!圣上,圣上快来救臣啊!”
圣德帝看热闹不嫌事大,“你先骗人的,挨一剑也不亏。”
他伸手把巧儿拉到一边,“让他们打去吧。打是亲骂是爱,打打骂骂关系就亲密了。”
“都是歪.....歪理。”
“别管正理歪理,只要是真的那就是好理。”
噼噼啪啪的闹了好一会,圣德帝看着时辰差不多了,打断他们:“许硕,该走了。”
许硕‘嗷’了一声,躲到了圣德帝的身后,“好师姐,师弟明日再来找师姐切磋。”
“滚!”
看圣德帝对许硕的态度,林照喜知道自己再愤怒,都动不得他,只能在嘴上骂个痛快。
许硕点头哈腰,怕林照喜再暗算他,紧紧跟着圣德帝离开了储秀宫。
眼睁睁看着他的身影走远,林照喜烦的紧,把剑一扔,哧溜一下又上了树。
巧儿没有轻功,只能吭哧吭哧地爬上去。
她爬上去时,还能看到许硕和圣德帝一起走在甬道上的身影。
巧儿仔细看着许硕的背影,觉得他和孟谨真的不一样,许硕气质矜贵正气,身上还带着少年英气,生机勃勃的,很有活力。孟谨则是带着成熟沧桑,阅历丰富,能指引人生道路的长者。
这么一瞧,确实还是他和林照喜比较般配。
“这许.....将军真不错,年纪轻轻的就立了.....不少战功。”巧儿道。
林照喜随手揪了颗青枣,在衣服上擦了下就往嘴里扔去,固执地道:“我就喜欢老男人。”
巧儿没有看出来,林照喜自己却是知道,她是因为怕巧儿看出自己手抖的都拿不住青枣了,才扔到嘴里的。
也不知道许硕这个混蛋,看着身体并不算强壮,怎么力气那么大的,明明她拿着剑,却被他随手拈起的树枝镇的虎口发麻。
等下次他再敢来,一定让他吃不了兜着走。
“你说我师父还有个妹妹,是怎么回事。”林照喜突然问道。
巧儿张口想告诉她孟谨说的事,又见林照喜拒绝:“算了,这个不重要,我以后亲口听师父讲。不过婉仪娘娘啊,”
她的语气阴森森的,带着看好戏的趣味,巧儿心中升起不好的预感,“怎,怎么了。”
“自己的笑话不好看,别人的麻烦最精彩。你的麻烦来咯。”林照喜挑了挑眉,继续说:“我可是听说,宝嵘要回来了。”
魏宝嵘,圣德帝的亲妹妹。
“她回就回.....回来呗,怎么会是我.....我的麻烦?”巧儿并没有在意。这里是宝嵘公主的家,她去国丈府住了月余,也该回宫看太皇太后了。
因为要看好戏,林照喜难得耐心地给她解释,“宝嵘和柴韵交好,一直叫她嫂嫂的。现在你占了柴韵的位置,你说她会不会善罢甘休。”
柴韵,又是柴韵。巧儿的心,猛地突了一下,她面上不动声色:“那又如何,我现在是.....是婉仪了。”
“那又如何?”林照喜倾身凑近她,看着巧儿的眼睛,笃定地道:
“你还没侍寝吧?别急着否认,我可是听说女子侍寝之后眉毛是散着的,你现在眉毛这么顺,肯定没侍寝。那你想想,圣上为何现在还不动你。是不是为了某个人守身如玉呢。他和柴韵,可是从小就相识的青梅竹马哦。”
巧儿没有证据反驳,只从她最开始的话反击:“你跟着孟将军就学了这个?”
“那不是,他才不给我说这些。这都是我自己出府在街上听到的。”
巧儿不知道她从哪里能听来这东西,觉得她此话不可信。
不信归不信,回了锦绣宫之后,巧儿打发走飞云和小红儿,自己一个人坐在了镜子前。
她伸头看自己眉毛,太皇太后和秋姑那样的人都认为她和圣上圆房了,难道她们的经验还没有郡主的多?
肯定是郡主胡扯的。
她是看圣上找了许硕给她带来麻烦,所以才鼓动自己,也给圣上找点麻烦。
肯定是这样的。
夜晚躺在床上入睡时,巧儿睡不着,翻来覆去回想林照喜的话,突然觉得她其中有句话说得对,自己都入宫这么久,连品级都到婉仪了,也该侍寝了。
可是该怎么侍寝呢。
巧儿眼睛猛地一亮,她从被窝里扑腾一下坐起来,没敢惊动守夜的小红儿,自己翻出藏在柜底的秋姑给的《秘戏图》,又悄悄回到床上,手端着一盏小油灯,准备好好研究一番。
等她把这本《秘戏图》看完,成为侍寝大师,应该就知道如何侍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