巧儿不知该如何劝林照喜。
她决定寻找外援。可是满打满算,整个宫里也就圣上能给她出出主意。
于是在锦绣宫里用了午膳之后,她故技重施,又熬了绿豆汤送到了勤政殿。
圣德帝正在殿里小憩,听到小泉子的通报,他得意道:“看吧,升位分的圣旨没宣发,小结巴这不是着急了。”
小泉子点头恭维:“是是,圣上说的是。”
“行了,外面怪热的,叫她进来吧,朕给她一个献殷勤的机会。”
小泉子弯身退了出去,没过多久,巧儿就提着一个铜色的小汤壶走了进来,笑盈盈地对圣德帝道:“臣妾见过.....圣上。”
圣德帝极其享受这种感觉,他慵懒地靠在身后的方枕上,一条腿搭在榻边,另一条则自然下垂,摆了摆手:“起来吧。”
巧儿把小汤壶放到他面前,“圣上处理政事辛.....辛苦了,臣妾熬了些...绿豆汤,用冰镇过呢,圣上用.....用些吧?”
圣德帝翘着二郎腿,表情爱答不理,明知故问:“这次是特意为朕熬的吧?”
“那是当.....当然,臣妾一心可都是.....圣上呢。”巧儿点头,极其诚挚地道。
哼,才怪。圣德帝面上不显,道:“行吧,给朕倒上。”
巧儿倒了满满一碗,放到他手边。看他只盯着汤不动,巧儿催促:“圣上,快喝呀。”
圣德帝端碗喝了一口又放下,见巧儿只睁着圆圆的眼睛,一心一意地盯着自己不说话,心道小结巴真够没眼色的,如果煮绿豆汤是另有目的的话,自己这都喝了,她也该说出她的目的了。于是用怀疑的语气提醒她:“这么勤快,为了圣旨吧?”
“什么圣旨?”巧儿这次是真的不知。
“升你为婉仪的圣旨啊。”圣德帝说完,才明白她真的不是为了圣旨才来的。
她是真情实意还是虚假撒谎,圣德帝自觉还是能看出一二的。现在如此,那应该是真的为他的身体着想才熬绿豆汤的。
唉,小结巴痴心起来,还是很让人感动的。
他仰头咕咚喝完,凉凉的汤水顺着喉咙流下,让他颇感舒爽。
巧儿殷勤地接过碗,讨好地在他身旁坐下。
那地方小,只撑的下她半个屁股。
还是她被蹭破皮的那半块。
巧儿暗中皱了皱眉毛。
圣德帝不动声色地朝里面蹭了下,给她留足了空间。
巧儿没看到他的小动作,屁股跟着往里挪了两寸,终于在榻上坐实。她笑道:“俗话说.....说得好,吃人的嘴短拿.....人的手软,圣上今日.....喝了臣妾的绿豆汤,就要帮臣妾.....一个忙哦。”
圣德帝:“......”
嗬,这次算他看走了眼。圣德帝哼笑一声,咬着牙,一个字一个字地向外蹦,“朕、不、帮。”
“你都喝.....”巧儿没想到他翻脸不认人,急道。
圣德帝坚持道:“那也不帮。”
早知道他这样的人,小心眼,睚眦必报,怎么会喝了两口汤就帮忙。
巧儿扭过身,“就不该指.....指望你。”
圣德帝自认是个爱民如子的好皇帝,面对对自己痴心踏地的人,他决定再给她个机会。他开口道:“你说你,求人帮忙脾气还这么硬,你说两句好话,软一些,朕说不定就答应你了。”
“怎么软?”
巧儿回过神看着他,忽然眼睛一亮,脑袋忽然朝一侧歪下去,脊背像是没有骨头似的弯成虾的形状,胳膊也无力地前后甩着,“这么软可.....以吗?”
呆头呆脑,也算是有一点点可爱吧。圣德帝以手握拳挡在嘴边,掩住唇边笑意,“不行。”
“还不行?臣妾都没有……骨头了,还不……不够软吗?”
巧儿想了想,胳膊甩着袖子向上一挥,侧着身子倒在榻上,完全躺在了他面前,“现在连腿骨都……没了,够……够软了吗?”
说完,她又张开嘴,伸出舌头,含糊地说:“下……下巴也没了。”
像个吐舌头撒娇打滚的哈巴狗。
圣德帝忍俊不禁。
他温和地笑了出来,“再软下去你就化成一滩水了。起来坐好,朕帮你就是了,说吧。”
巧儿嘿嘿笑着,又重新坐好,把孟谨的话又重复了一遍。
只是她说话不流利,叙述的时候又加了她自己的感**彩和看法,圣德帝自己找了舒服的姿势靠着,又倒了碗绿豆汤放到她面前,像听故事似的,听的津津有味。
巧儿正好也渴了,仰头喝了半碗,“圣上,你觉得臣妾该.....该如何和郡主开口啊?”
“直说吧,加上你的看法,朕觉得挺好的。”
巧儿道:“你也觉得孟.....将军对郡主无.....无情?”
圣德帝没有直说:“孟谨到如今的年龄,不可能会为了一个女子放弃现有的身份和地位。哪怕对方是郡主,背景赫然。”
巧儿不懂,“他们在一起,不是强.....强联合吗?”
“强强联合?”
圣德帝道:“孟谨出自农家,身后无父母帮衬,一路拼死熬来的战功,在林家面前,却是唾手可得。林家人不珍惜他拥有且仅拥有的,时间长了,只会增嫌隙。他和照喜,不会有好结果。”
听他的意思,这两个人确实不般配。巧儿心中觉得有些可惜,可是又认为圣德帝说的,好像有些道理。想到林照喜说的爱师父要非他不嫁,她问道:“圣上,爱是什么感觉?”
“这个你不是最清楚?”
圣德帝心道,也不知道是谁,爱朕爱的死去活来,让宋老头豁出老脸求他允她进宫。
不过小结巴脸皮薄,他还是不挑破了,免得她觉得丢脸,以后再缩在锦绣宫里不出来。
巧儿不解:“臣妾应.....该清楚吗?”
“你不应该清楚吗?”圣德帝反问道。
对圣德帝的反问,巧儿有些懵,他是不是觉得自己都要成为婉仪了,就该对圣上一心一意来爱他。也是,毕竟是他的宫妃了嘛,也该表表忠心才是。她尝试地说:“应……应该清楚吧?”
瞅她那样,就是没理清楚。也是,情情爱爱的那么复杂,她这又蠢又笨,怎么可能理清楚。
还是得他出马才行。
“算了,朕给你说,”圣德帝撩袍,盘腿坐在榻上,“爱是什么,就是你为了他连你最看重的脸面都可以不要,什么事你觉得丢脸,为了他你也甘之如饴愿意做。”
就像小结巴身为官家之女,为了进宫找他,不顾家族颜面,闹得要绝食一样。
“哦~~~”巧儿恍然大悟,总结道:“那他们就是还不.....不够爱。”
“不够爱?”圣德帝认真地说:“对他们来说,这世间是有很多东西重于爱的。照喜不懂,所以她可以肆无忌惮地闹。但是孟将军懂,所以他告诉了你这段往事。”
巧儿似懂非懂,又隐隐觉得他说的话有道理。
“那臣妾晚些去......去找郡主说说话。”
“嗯,”圣德帝道:“朕又重新给她找了个师父,和她年龄差不多大,年纪轻轻就战功赫赫了,估摸明日就该到了。”
“这么快?”巧儿惊讶道,都不给林照喜缓和的时间,她怀疑地看着圣德帝:“圣上是不是......唯恐天下不乱。”
“哪有,说不定照喜一看这个新师父又年轻又俊朗,还非常厉害,就把孟谨忘记了呢。朕总觉得啊,”
他挺腰坐好,“照喜就是小女子心性,头一次见到从战场上下来的将军,身上还带着血性呢,她就着迷了,分不清什么是崇敬和喜欢。再多见两个将军,适应了就好。”
巧儿随口说:“那你直接让她进.....军营,不是见的更.....更多。”
圣德帝双眼一亮,惊喜道:“这个主意好,朕晚些就和皇祖母说去。”
“别别别,臣妾就是随.....随口一说,当不得真。”巧儿忙拉住他的胳膊,不让他动。
圣德帝也就吓吓她,“那你再给朕倒一碗绿豆汤,朕就把你方才说的话都忘了。”
巧儿殷勤地又给他倒了满满一碗,而后提着裙角,像个受惊的兔子似的,快速地出了勤政殿的门。
她回去思前想后,翌日和太皇太后请了安之后,回锦绣宫的路上,顺道拐去了储秀宫。
储秀宫的门口依旧站着两个带刀侍卫,巧儿让今日跟她出来的钟英在门口守着,自己和飞云一起进了储秀宫。
院内的景象和她初次过来时一样,林照喜的两个婢女站在那棵枣树下,望着上面发呆。
巧儿顺着她们的目光向上看去,林照喜又爬上了树,正靠在树枝上发呆。
院内只有她们几人,巧儿蹭蹭地爬上去,笑盈盈地道:“郡主。”
林照喜嘴里噙片树叶,闻言看了她一眼,又看向前方层叠的屋檐。
巧儿道:“孟将军托我给.....你带句话。”
林照喜的注意力这才放到她脸上,又很快转走:“看你表情就知道不是什么好话,我不听。”
巧儿揉揉脸,“我昨夜睡....睡觉,面瘫了,光看表情看.....看不出什么的。”
她都这么说了,林照喜伸了个懒腰,“说吧。”
真到正经时候了,巧儿却说不出什么了。她顿了一下总结语言,决定从头说起,“孟将军曾经有个.....妹妹,你知道吗?”
林照喜没有耐心:“长话短说。”
“他对你不是男女之情。”巧儿一口气说完了这句话。
林照喜像刀子一般的眼神刺向巧儿。
顶着压力,巧儿继续道:“他妹妹早夭,因.....因为你像她妹妹,所以才....才对你这么好。”
林照喜又躺回树枝上,“我才不信。”
巧儿也知道,这种事情只要她这个中间人传话,是不可能的。她也只能起到一个预警的作用。
“不管是为了前.....前途,还是什么,他明确表示已经放弃.....了你。我只是提前和你说,让你知.....知道,免得到时候措.....手不及。有些事情,需要你自己来.....来分辨,外人的话都不.....不可信。”
她没有劝林照喜直接放弃孟谨,而是站在一个中立者的角度来和她说话。
这个态度,着实让林照喜有些惊讶。
她的情绪刚缓和,下面就传来声音:“娘娘,郡主,许将军来了。”
巧儿不认得什么许将军,不过想着一个将军能明晃晃的进后宫,太皇太后派来的侍卫还让他进来,估摸着就是圣上为林照喜选的新师父。
林照喜也不认得,她看向巧儿:“找你的?”
巧儿肯定地说:“找你的。”
林照喜疑惑。
巧儿道:“圣上为你找的新师父。”
“什么新师父?”林照喜的声音变得尖锐,“我的师父只有孟谨一个!”
树下少年的声音带着热烈和激情:“师姐!我知道!所以我也拜了孟谨为师,从今以后,郡主就是我的师姐了!师姐,师弟来看你了!”
巧儿:“......”
我不是来拆散你们的,我是来加入你们的?
这也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