枕春山 第2章 心动

“奶奶，我被人欺负了！您可要替小颜颜做主啊！”

宁汐颜从私塾跑出来以后，直接就奔着廊璟奶奶这儿告状来了。

在廊府一家人里头。

廊璟奶奶一向最心疼的就是她的这个宝贝孙女，虽然这个孙女廊璟从外头捡回来的，还老是对这个孙女的身世有人说三道四。

可廊璟奶奶根本不理会这些人说什么。

她只是可怜这宝贝孙女儿身世凄凉，生出来还没两三个月。

就被自己生母把她孤零零扔到了红香楼后面的小巷里。

就连当时她生母用来包裹宁汐颜的那条红绸子。

她奶奶都还替宁汐颜收着呢。

每次廊璟一犯错被宁汐颜向他奶奶去告状的时候。

他奶奶都会把这条红绸子拿出来捧在她自己手里，一边老泪纵横用手绢儿把眼泪擦了又擦抹了又抹，一边严厉地训斥着廊璟让廊璟给她那宝贝乖孙女儿认错道歉。但其实不管究竟是不是廊璟做错了事，他奶奶永远的主意都是，无论如何她都要偏袒护着她的这个身世可怜不幸的宝贝乖孙女儿。

尤其宁汐颜还长得乖巧讨喜，看起来天真无邪又温柔明理。

每次廊璟他奶奶训斥廊璟，让他不准再欺负她的时候。

她都会在廊璟他奶奶面前，一直想各种办法替廊璟求情说好话。

最后。

几乎每次明明都是宁汐颜欺负了廊璟，还跑去找廊璟他奶奶跟前告他小状。

可每次倒好像，廊璟还要欠宁汐颜很大的人情似的。

宁汐颜也因此越来越放肆大胆任性娇蛮，总是故意找廊璟的茬儿。

把廊璟惹生气发火儿了……

她就跑去告小状。

廊璟后来也学乖了。

任由宁汐颜怎么欺负挑衅他。

廊璟就是憋着满肚子心烦火气，就不搭理她。

甚至到了后来。

宁汐颜就算把什么挑衅找茬儿的手段和话术都用尽了。

廊璟也根本不上她的当了。

任凭宁汐颜绞尽脑汁想尽了法子。

廊璟就主打一个……

任她一哭二闹三上吊，寻死觅活把……哥哥叫。

廊璟哥哥心里早已生死看淡，学那佛陀打坐咸鱼装死。

打不还手，骂不还口。

针扎不痛就当针灸治疗了，话再难听就当给耳朵挠痒痒了。

总之。

就是金光护体…心无波澜。

可是……

廊璟自己也从没有想到过。

某天。

某刻以后。

他这个哥哥竟也会对自己的妹妹有了非分之想。

虽然这个妹妹只是……

他从外头捡回来的，还是在红香楼那种烟花柳巷的地方捡到的。

而宁汐颜却偏死不承认这档子事儿。

每次不管是廊璟，还是别人跟她面前提起她的身世。

宁汐颜都会疯了似的怼回去。

然后要么就找廊璟哭诉让廊璟哄她，要么就去廊璟他奶奶告状。

偶尔廊璟有时不小心，在她面前提到这些事情的时候。

宁汐颜还会反怼回去。

“明明是老天爷安排咱们俩兄妹命中注定要在一起，才会特地让璟哥哥像天上掉下来的馅饼儿一样，从天上掉下来砸到了我宁汐颜的头上。我宁汐颜才不是你从外面捡回来的野丫头宁妹妹呢，哼！反正我宁汐颜不管璟哥哥你是怎么想的。其他人又是怎么看的，我宁汐颜这辈子都只认璟哥哥你一个人。

璟哥哥你就是上天专门派来守护我的馅饼儿哥哥。

璟哥哥是我的，我也是璟哥哥的。

还有璟哥哥的馅饼儿，也只能让汐颜一个人吃。

谁也休想把璟哥哥从汐颜身边抢走！”

廊璟蓦然回想着，以前宁汐颜总是在他面前说过的那些话。

不禁把手上的那张巾帕又握紧了些，脸上还露出了一丝莫名的惊诧和紧张。

“应该不会吧？难不成汐颜她真得喜欢我吗？可我是她的哥哥呀！我跟她再怎么说也算是兄妹，汐颜她要是真得喜欢上我，那成何体统？

就算再怎么说。

我廊璟可是读过圣贤书的读书人，是历代圣人先贤的学生和弟子，岂能贪恋自己妹妹的身体和美色，那岂不是有违道德伦理三纲五常了吗？不……不行，我廊璟一定要做个堂堂正正光明磊落的正人君子，断不能做出那种有辱斯文禽兽不如的事情来。

要真如此。

我廊璟以后还要怎么做人呐！

以后我廊璟在宁妹面前，还怎么能再抬得起头！”

廊璟在赶回廊府的路上，把那巾帕捏手里想了又想。

一会儿他见到宁汐颜以后。

要怎么把这巾帕还给她？

而宁汐颜刚才打喷嚏是喷到他脸上的那些唾沫、口水和鼻涕。

他直到这会儿。

竟然也没有擦洗干净。

似乎已经完全忘记了刚才发生的事。

可他的心里头。

还是感到有些自责和羞愧。

“我廊璟真是个禽兽不如的东西，居然背着自己的妹妹做出那种事来！活该被汐颜吐得满脸唾沫星子，还被她骂我是混蛋，就我这种人以后还配再做她的哥哥吗？汐颜她要是知道我背着她偷偷做出那样的事，她还会认我这个哥哥吗？”

廊璟知道宁汐颜肯定是回去跟他奶奶告小状去了。

可他却不得不赶紧回去。

回去晚了。

怕他奶奶还以为他真得欺负了宁汐颜，而故意躲起来了呢。

但他和宁汐颜私自从私塾逃课回家。

等到夫子带着其他学子回来。

发现廊璟跟宁汐颜都不在。

明天……

廊璟和宁汐颜估计又要被罚了。

“小汐颜，跟奶奶说，是不是廊璟小子又欺负你了啊？”廊璟他奶奶抚摸着宁汐颜的头发，一脸慈祥地笑着。

宁汐颜伏在廊璟他奶奶的膝盖上，带着无辜又可怜的哭腔，嘤嘤抽泣道：“奶奶，璟哥哥……璟哥哥刚刚在私塾里又说我是他从外头捡回来的野孩子，还说我亲生母亲是红香楼的头牌花魁，说我是红香楼下贱的妓女婊子生下来的烂货野种。

奶奶……

汐颜不活了。

其他人怎么看我说我，我都不在乎。可是我没有想到，就连璟哥哥他心里也是这么想的。

奶奶，我该怎么办啊！

连璟哥哥他都看不起我。

还骂我红香楼妓女的女儿。

我不要活了……

呜呜！

奶奶，您可要替小颜颜做主啊！

小颜颜在这世上，就只有奶奶您跟小颜颜最亲了。

奶奶……

小颜颜现在真得好伤心好难过，呜呜呜！”

“奶奶你别听她的，璟儿方才根本就没说过那些话！是她在您面前故意诬陷我的，璟儿就算再混蛋，也不可能跟她说这种话啊！奶奶您一定要相信璟儿！”

廊璟突然从外面急冲冲闯进来，想在他奶奶面前为自己辩解。

可还没等宁汐颜向他奶奶添油加醋，再进谗言。

廊璟他奶奶就已经开口了。

“璟儿，你放学啦？奶奶记得昨儿个你才跟奶奶说，今天私塾里的先生要带着你们班里这些学生出游采风去，你作为班里的大学长要留守私塾代为照看。怎么你现在自己就跑回家来了嘞？”

廊璟的奶奶对廊璟翻着白眼，显然有些不高兴了。

“你老子要是知道你又旷课偷偷跑回家来，你看他待会儿怎么收拾你的吧！”

宁汐颜趴在廊璟他奶奶的膝盖上，也冲着廊璟娇气嗔笑道：“就是，璟哥哥，要是一会儿阿爹知道你逃课回家，怕不是又要拿出咱家的那家法来，在璟哥哥的小屁屁上面啪啪啪地打出好几道红印子来呢。到时候儿，别说去上学了，璟哥哥明天能不能下得床来都难说得跟哩。璟哥哥这一身玉树临风细皮嫩肉的，要是到时候被阿爹打得哇哇惨叫，妹妹可是要心疼璟哥哥了。”

廊璟被宁汐颜说得满脸涨红，就连脖子都变得又红又粗的了。

宁汐颜抬起眼神儿瞧了他一眼，不禁暗暗偷笑。

可却忽然又转头钻进了廊璟他奶奶的怀里头去，“奶奶，您说说像璟哥哥这么颀长俊美脸色白净的俊俏公子哥儿，阿爹教训起上倒是一点儿也都不心疼的。但我可舍不得让璟哥哥又去阿爹那儿遭罪去。便是阿爹真要责罚璟哥哥，便叫阿爹连我这做妹妹的也一起责罚好了。反正这府里头除了奶奶，也就璟哥哥最疼汐颜了。

汐颜命苦，却幸能遇到像璟哥哥这么好的人。

若阿爹真要责罚璟哥哥，也该由汐颜替璟哥哥受罚才是。

毕竟不管今儿个这事儿怎么说。

也是我这个做妹妹的不知安分起的头儿招的祸。

却连累了璟哥哥要替我受罪。

若璟哥哥真要被阿爹跟先生责罚训诫的话，奶奶您说您的好孙女儿，这心里又要如何过意得去呢？”

廊璟他奶奶听到宁汐颜这么懂事明理，一心向着她那好孙儿廊璟。

心里头气已消了大半。

仅仅凭着宁汐颜三言两语几句好话，便让廊璟他奶奶转怒为喜。

轻轻拍打着宁汐颜的后背，脸色慈祥和蔼地笑道：“哼！乖孙女儿，别担心…啊！奶奶在呢，璟儿他老子再厉害，也不敢在奶奶面前明火执仗舞枪弄棒的。璟儿他老子要敢动我的好孙儿和乖孙女儿一个手指头，奶奶就叫他老子到香堂里头跪着去。看他以后还敢不敢欺负我的好孙儿和乖孙女儿。”

但是。

廊璟他奶奶紧接着又说道：“乖孙女儿，你不知道廊璟他老子小时候，那可比廊璟这傻哥儿调皮捣蛋多了。奶奶啊怎么都管不住他老子，后来他老子娶了婆娘媳妇儿不就一样都老老实实的了吗？以后奶奶要是不在了，你可要替奶奶好好儿看着你这傻璟哥儿点儿，别让他欺负你，也别让他去外头招惹那些不三不四的女人。

奶奶就喜欢奶奶的乖孙女儿小颜颜。

璟哥儿以后要是欺负你。

你就告诉奶奶。

奶奶就是不在了，也要夜里托梦让他老子替奶奶好好儿教训他。”

“奶奶您说啥呢！孙女儿跟璟哥哥可是兄妹，虽然并不算是亲生的，但孙女儿那也是璟哥的小妹啊！”宁汐颜害羞地把头埋在廊璟他奶奶怀里，可却偷偷眯着眼看着廊璟偷偷发笑，“奶奶您说什么婆娘媳妇儿的，多羞人呀！”

廊璟也不知道宁汐颜究竟是在笑什么，只是突然也觉得有些羞涩脸红。

廊璟他奶奶却似乎早已心里有数，“小汐颜，你知道奶奶为什么一直把你当奶奶的亲孙女儿一样偏袒护着你吗？因为奶奶可怜心疼你的出身遭遇，怕人家都欺负你，所以奶奶才一直把你当作是比奶奶的亲孙女儿还亲的女娃子护着宠着什么都向着你，就怕有人欺负你。”

宁汐颜，“奶奶这些孙女儿都知道，孙女儿也一直都感激奶奶爱着奶奶！奶奶就是孙女儿在这世界上最亲最亲的人了。孙女儿永远都会陪着奶奶，永远做奶奶的好孙女儿。”

廊璟他奶奶却缓缓笑道：“傻丫头，奶奶老了，总有一天会离开你跟璟哥儿的。但不管是你，还是璟哥儿，奶奶都不怕你们受人家的欺负。所以奶奶最大的心愿就是把你和璟哥儿两个撮合到一块儿，你们俩平平安安恩恩爱爱地过好了你们这辈子，这样奶奶也就可以放心了。”

说罢。

廊璟他奶奶竟不禁流出了眼泪。

“奶奶……”宁汐颜。

“奶奶……”廊璟。

廊璟他奶奶又把廊璟叫了过去，把廊璟和宁汐颜的手拉着合到了一块儿去。“璟哥儿，奶奶这就算是把小颜颜亲手交到你手里头了，以后你可是不能欺负奶奶的乖孙女儿了，不然奶奶可不答应！”

廊璟仍是一脸懵懂，却喃喃答应了下来，“嗯，璟儿都听奶奶的话，以后璟儿一定会好好儿照顾好心疼汐颜妹妹的，请奶奶放心！璟儿一定不会让汐颜妹妹被人家欺负，也一定不会让奶奶失望的。”

廊璟他奶奶满意地笑了笑，转头又看着宁汐颜问道：“璟儿方才已经跟奶奶说了，乖孙女儿你也都听见了。那乖孙女儿你呢，你是不是也愿意听奶奶的话？以后跟璟哥儿你们俩兄妹就一起好好儿过日子？”

宁汐颜羞红了脸，把头埋着，偷偷瞄了廊璟一眼，“嗯。汐颜都听奶奶的？”

廊璟此刻看着宁汐颜羞涩清纯的模样，竟突然感觉自己竟似对她有了一丝……

觊觎和心动。

宁汐颜对此却是默然心底……

笑而不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