枕春山 第1章 悸动

宁家是莺州大户人家。

当年宁家红火的时候，光是宁家外头的小宅子就置了几十个带假山池塘的小园林四合院儿。

可后来宁家却家道中落。

宁家夫人纪修瑶沦落风尘，竟被自家亲侄儿和弟媳妇卖到了红香楼还债。

传闻。

纪修瑶不堪凌辱，在饮下毒酒自尽当晚偷偷把一名女婴放到了红香楼后院外头的一个小巷子里。

恰巧……

这名女婴刚好被跟家里人吵架说，他要离家出走的六岁小哥儿廊家小公子廊璟，把这名女婴捡了回去。

起初。

廊璟他爹和他母亲、他爷爷等廊家一大家子人都不肯接受这名女婴。

而且还是从红香楼这种最容易招惹闲话非议地方捡到的。

只有廊璟他奶奶和廊璟站在一边儿，坚持要留下这名女婴。

直到这名女婴在廊家慢慢长大。

廊家人却越来越喜欢这小姑娘了，也不知是不是太过机缘巧合。

廊璟在这名女婴三岁那年，就让刚过完了九岁生日，已经上了好几年私塾的廊璟给这名女婴取个学名儿。

以方便以后让廊璟，也带着这他自己捡来的这自家妹妹。

跟他一块儿上私塾念书去。

廊璟端详着妹妹粉红粉红煞是好看的小脸蛋儿想了好半天。

忽然想起……

他那日跟他捡来的这妹妹在后院儿一起玩耍的时候，院子里那颗桃花树上飘落下来的桃花。

缤纷落在在池塘水面上的情景。

让他感觉自己这妹妹的容颜，竟似有几分像当日那些飘落在池塘水面上，悠悠缱绻缓缓流淌的小桃花一样。

让人觉得煞是好看……

于是。

廊璟心念一转，遂为他自己从外面捡回来的小妹取名就叫作——

宁汐颜。

而如今廊璟和宁汐颜也都已经长大了，可廊璟始终觉得宁汐颜还是以前那个有点儿娇气任性不服管教的疯癫小妹。

但这小妹疯癫的时候是真疯癫，粘人软糯的时候也真粘人。

私塾里。

其他学子都已跟随夫子，外出练习骑射狩猎。

私塾里面就只剩下了，廊璟和宁汐颜兄妹二人。

“璟哥哥，我可以也叫你璟兄吗？要不然就叫你廊璟兄也行。”

宁汐颜撑着手臂，托着下巴，满眼痴痴恬笑着看着廊璟。

可廊璟似乎并不想理会她。

“傻妹妹，要不说你傻呢。璟兄，廊璟兄那都是外人才这么叫的，尽管你姓宁，那你也是我廊璟的妹妹。

可你怎么能也跟那些外人一样，也叫我璟兄廊璟兄呢？

那不是让人家看笑话呢吗？

哥哥知道妹妹你脸皮子比哥哥就是软糯厚实，不怕别人笑话。

可哥哥我脸皮薄啊！

你不是怕被人家取笑调侃，可你哥哥我可不想走哪儿，都让人家说我这哥哥当的，把自家一个顶好顶好的如花似玉娇小可爱的好妹妹，竟然给处成了一个好哥们儿和好兄弟。你说这要让我怎么跟人家去解释？

人家要都这么说，那我的傻妹妹你以后还怎么嫁人啊？”

宁汐颜听到廊璟这么说，反而愈发忍不住想纠缠她这位“璟兄弟”了，“哦，那要是我不想做璟哥哥的好哥们儿和好兄弟，又不想嫁人，那璟哥哥你说我该怎么办？不如就让璟哥哥娶汐颜做璟哥哥的妻子小媳妇儿好不好？璟哥哥你知道吗？

其实在汐颜心里，这世上就只有璟哥哥你对汐颜最好了。

不信……

璟哥哥你来摸摸看？

汐颜心里除了璟哥哥之外，真得再也没有别人了。

不管璟哥哥你是怎么想的，反正汐颜以后除了嫁给璟哥哥。

其他……

谁都不嫁！

如果璟哥哥不要我，那汐颜就出家当尼姑去！”

“汐颜，休得胡说！俗话说男大当婚女大当嫁，你长大了不出嫁，却想着出什么家，还要当尼姑去？”

廊璟手持一卷书简，身姿挺拔坐在书案前的小竹椅上。

转头斜瞟了宁汐颜一眼。

似乎很生气。

“我可跟你说，你宁汐颜可以不念书，也可以不做功课，在这些事情上，我这个做哥哥的都可以由着你。但就出嫁这事儿，你必须听我的。既然当初是我廊璟把你从外头捡回家的，那我就必须对你负责到底，在你出嫁成婚这事儿上，可由不得你任性胡来！”

廊璟板着脸一脸认真的样子，让宁汐颜不得不妥协服软。

因为她知道……

她这位廊璟哥哥向来吃软不吃硬，只要她稍微表现出顺着他的样子。

廊璟就舍不得再冷脸对她了。

然后……

她再假装委屈又可怜的样子……

去往他身上蹭。

跟小猫子一样嗲声嗲气地去求他。

廊璟受不了……

自然就什么都答应她了。

可这一次。

她却发现这招好像突然不灵了。

不管她怎么求他。

廊璟就是不肯松口答应……

“宁汐颜你别再蹭我了，老老实实坐下！这次你答应了最好，不答应也得答应，总之爹爹和娘亲已经替你找好了婆家。人我也替你都看过了，长得也不差，家里头也挺有些钱财势力的。在咱们莺州城里也算是颇为些名望的了，此人就是城西蒲员外家的二公子蒲二少爷蒲钰深。

说起蒲钰深这个人。

其实你应该也是知道的。

蒲钰深的妹妹蒲钰涵不就跟咱们是同窗，都在一块儿念私塾的吗？

而且你们俩关系不也一直都挺亲近的吗？有次我还看见你跟她在躲在私塾外那颗老槐树底下，俩人也不知道是说些什么悄悄话，我刚走过去跟你俩打招呼，俩人就慌里慌张拿起竹简，假装在念书，还故意念得很大声又很清楚，生怕别人听不到似的。

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家有什么不可告人的小秘密呢。”

廊璟一本正经地跟宁汐颜说着话，可宁汐颜这时候只感觉屁股后头，和她腰带衣裳底下……

像是被一阵凉风吹了进去似的。

整个人都感觉有些凉嗖嗖的，浑身颤抖还打了个喷嚏。

“哈……哈欠！”

这喷嚏……

打出去。

宁汐颜是爽了，脸上憋不住地笑了起来，可却又觉得有些抱歉。

不好意思。

因为她刚刚这个喷嚏……

来得实在有些突然。

直接就喷到了廊璟的脸上，而廊璟却正在正经八百地教训她。

她看着廊璟不好说话。

连呼吸都尽可能憋得又细微又轻浅，只怕被廊璟看出什么来。

可廊璟明明憋了一肚子火气和羞耻，可偏偏又半个字儿都不舍得骂出口。

无奈之下。

廊璟也只能认命妥协了。

“擦擦……”

宁汐颜有些愣住了似的，“什么？”

“我让你给我把你刚刚喷到我脸上来的鼻涕、唾沫，和我的好妹妹你宁…汐……颜！大小姐吐到你璟哥哥我脸上的…这些口水，赶紧帮你哥哥我擦干净了。你知道你璟哥哥我平时出门又不带什么巾帕的，你要不给我擦干净了，难道还要我自己擦吗？”

廊璟睁大了眼睛看着宁汐颜，似严厉却又似在窃窃渴望着什么……

宁汐颜羞涩笑着，“真要擦掉吗？其实我觉得不擦也没事，就算其他人都回来了，他们也看不出来什么的。娘亲她跟我说过，女孩子的巾帕是不能随便给人家擦脸抹汗的，说这也叫男女授受不亲，要是被人家看见，会招惹人家说闲话的。再说哥哥你都已经这么大了，人家还小，还是情窦初开懵懂无知的女孩子呢。刚才还说男大当婚女大当嫁，现在又要人家拿自己的巾帕给哥哥擦脸。你让人家羞不羞吗？”

宁汐颜分明已经拿出来了巾帕，可却是故意在廊璟薄唇鼻翼前一晃而过。

嘤咛一声……

“哼！人家不理你了，坏哥哥！就知道欺负人家，害得人家羞死了都。”

便突然一扭头，转过了身去。

背对着廊璟。

似在故意跟廊璟置气。

“傻丫头瞎说什么呢？我廊璟可是你宁汐颜的哥哥，甚至某种意义上来讲，我廊璟还可以说是你的义父爹爹。别忘了，你小时候可是我不顾全家人的反对，把你捡回廊家，还坚持认你是我廊璟的亲妹妹的。现在你倒好，长大了就跟你哥哥这儿说什么男女授受不亲了哈？

别说是让你替你璟哥哥我擦不擦汗了。

这你弄得你璟哥哥这满脸的口水唾沫…还…还有鼻涕，你总得替你璟哥哥我擦干净了吧？

宁汐颜你倒是跟你璟哥哥说说，哪怕你就稍微讲讲道理好不好？

你说……

咱们俩兄妹现在到底是谁欺负谁呢？枉我廊璟平时还那么疼你护着你！”

廊璟转眼间倒不像是方才那般生气恼火，反而更像是有些吃醋心酸，“现在你宁汐颜长大了要出阁嫁人去了，就把你璟哥哥当外人了哈。张口闭口就是男女授受不亲，这要是叫爹爹娘亲或是其他什么外人听了去，好像倒是我廊璟把你宁汐颜怎么着了似的。那我廊璟今后还怎么做人？果然什么样的出身就会生出什么样的……”

廊璟一时失言，说漏了嘴，但转脸就惊慌失色意识到自己……

戳到宁汐颜的死穴……

痛处了！

果然不出他所料。

突然！

“啪”地一巴掌！

“廊璟，你混蛋！不是要我帮你把脸擦干净吗？”

宁汐颜猛一转过身，回过头来就是一巴掌狠狠扇在了廊璟脸上。

“拿去！想擦就自己擦去吧！姑奶奶我还不伺候了！”

宁汐颜“哼”了一声，扭头就哭着往外头跑出去了。

“糟糕！坏了！这丫头该不会是跑回去，又跟奶奶那儿告状去了吧？”

廊璟惊慌失措地转过头，眼睁睁看着宁汐颜跑出去。

可却做贼心虚……

不敢追上去。

“小妹，璟哥哥错了！你就别跟奶奶那儿去告状了，行吗？算璟哥哥求求你了，你说要璟哥哥怎么向你赔罪道歉认错忏悔，璟哥哥都答应你，成吗？”廊璟着急喊道。

“廊璟，你个混蛋大坏蛋，我以后再也不会理你了！谁要再理你一下，我宁汐颜就是臭小狗！”

“哼……！”

宁汐颜哭着骂了几句，便似乎已经跑远了。

廊璟顿感绝望瘫在那小竹椅上，正痛心疾首懊悔不已。

可当他拿着宁汐颜的巾帕准备擦眼泪的时候……

“咦……什么味道，怎么这么好闻呢？好像挺香的样子？”

说着。

廊璟又把那巾帕凑近到鼻翼底下，又诧异兴奋地嗅了起来。

“咻咻咻，原来这就是女孩子的巾帕？而且还是我廊璟的小妹的……”

廊璟闻着那巾帕，竟有些舍不得了。

顿时。

竟隐隐感觉……

宁汐颜刚才那个喷嚏喷在他脸上的那些口水唾沫……

还有鼻涕。

也好像并没那么恶心了……

这个突然出现在廊璟脑海里的念头，不禁在廊璟心底生悄然出了一种有些微妙特别又奇怪莫名，连他自己说不太清楚的莫名刺激和隐秘愉悦。

他知道不该这样……

可他却控制不住自己，甚至连刚才宁汐颜赌气离开的时候。

骂他混蛋……

他都忍受不了那种阴湿的悸动和满足。

可他毕竟是她的哥哥。

所以，无论怎样他都必须控制自己。

直到最后。

彻底……疯狂失控地爱上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