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羽 第5章 005

萧瑾成猜得不错，晨起还晴朗着的天空，于午时又下起了雪。

回到祁王府后，萧瑾成依旧邀请文轻羽一起用午膳，文轻羽今日心情颇为不错，便答应了萧瑾成的要求，与其一同用膳，之后乘坐轿撵回到了浣芳院。

皱着眉饮下养身益血的汤药后，文轻羽默默拿出早已被她的体温捂得温热的双鱼玉佩，捧在掌心里反复观看。

她认得这块双鱼玉佩。

记得与韩寂第一次见面时，他的蹀躞带上正是配挂着这块双鱼玉佩，玉佩上的沁色透着刚毅，与他冷峻英挺的面容极为相称。

她当时一下子就记住了这个人，也记住了这枚玉佩，如今睹物思人，不过徒惹两行清泪。

好在韩寂还活着，好在她能在京城等到与他团聚的一天。

想到这里，文轻羽当真说不出的欢喜，一直遮盖在她头顶的阴霾似乎散去许多，她亦坚信自己能有守得云开见月明的那天。

便拭去眼泪，将双鱼玉佩与韩寂给自己的信一同压在枕头下面，小心保管起来。

“嬷嬷。”她轻声呼唤，“外面还下雪吗？”

于嬷嬷穿着厚厚的丝绵袄裙走了进来，见文轻羽依旧穿着那身红裙，连件斗篷都没加，忍不住念叨：“小姐，天这样冷，怎么还穿的这样少，我见祁王殿下派人送来的那几件流云锦的衣服就很好，又轻又暖，样子又好看，小姐该换着穿穿才是，也好让奴才把小姐身上这件衣服浆洗浆洗。”

文轻羽看了眼身上的红衣，笑着道：“嬷嬷，我很爱惜这件衣裳，穿着不脏呢。”

“那也穿了许久了。”于嬷嬷道，“之前小姐记挂着韩将军，心里放不下，穿着这件衣服觉得还踏实些，如今已然知道了韩将军的下落，又何必继续束缚着自己。”

文轻羽一想也有道理，遂点点头，脱下了身上的红衣，转而穿了一件流云锦的长裙。

流云锦为贡品，寻常百姓便是再有钱也接触不到，甫一上身，于嬷嬷便忍不住称赞：“到底是王府里的好东西，仅仅是一件衣服，便将小姐衬得珠光宝气的，人看着也精神了许多。”

文轻羽全然不在乎这些，她将压在领子里的头发丝拢出来，问：“咱们送给王爷的礼物，王爷都收了吗？”

“小姐放心，王爷都收下了。”

文轻羽点点头，“祁王殿下帮了咱们这么多忙，我真不知道该如何感谢他。”

“祁王有权有势，能把咱们压垮的事在人家眼里，不过是小事一桩。”

于嬷嬷话音刚落，薛睿携几名丫鬟进了院。

“文姑娘可歇下了？”

文轻羽与于嬷嬷对视一眼，打开房门道：“还没，薛管家，怎么了？”

薛睿哈着腰道：“天愈发凉了，王爷命奴才给轻羽姑娘送些东西过来。”

说完挥了下手，命丫鬟们将萧瑾成送来的东西摆进了西厢房，又亲自将一个锦盒交给了文轻羽。

“得了，事办完了，文姑娘早些休息。”

薛睿欠了欠身走了，步伐匆匆，像有什么急事似得。文轻羽有些懵懵地，打开手中的锦盒一瞧，意外发现里面装着的竟然是一块玉佩。

“玉蝴蝶。”于嬷嬷同样有些事吃惊，“好端端的，祁王叫人送玉蝴蝶给小姐干什么呢？”

文轻羽也觉得有些怪，但左右萧瑾成送来了许多东西，也不差这么一件，她都一一保管好再还给他便是。

“嬷嬷，把它们一块收起来吧，记录清楚，到时候，咱们一并还给王爷。”

“这……”于嬷嬷盯着文轻羽手中的玉佩，显得有些犹豫。

“嬷嬷，怎么了？”文轻羽问。

“没什么。”于嬷嬷摇摇头，似在努力否定什么，“小姐先回卧房吧，我去把东西放起来，一会儿便回去。”

“嗯。”文轻羽将玉佩交给于嬷嬷，回屋歇下了。

翌日，天空放晴，精神好了许久的文轻羽又想要出府。

于嬷嬷拗不过她，便给她穿了足足的衣服，跟着她一起走了，俩人才出了浣芳院，便遇见了前来看望文轻羽的萧瑾成，“轻羽姑娘要出门吗？”

“打算去哪呢？”

一连串的提问差点令文轻羽忘记行礼，偏偏等她屈下双膝时，萧瑾成已经走到了她的面前，一手扶住了她。

“轻羽姑娘不必与我这么客气，这些虚礼，日后都省了吧。”

白玉扇骨般的大手牢牢地抓握着她的一截小臂，文轻羽心里莫名咯噔了一下，随即完成了拜礼，站了起来，抬眸看向萧瑾成。

萧瑾成亦在看着文轻羽。

她今日终于舍弃了那一身红色的嫁衣，而是穿上了他亲自挑选的一套蜜合色流云锦烟波裙，外面罩着件白狐毛紫织罗披风，整个人灵动又秀美，好似一只能把人魂魄勾走的小狐狸。

萧瑾成眼波微荡，出神地看了一会儿后迅速清醒过来，微笑着道：“轻羽姑娘是要去茶庄吗？”

文轻羽摇摇头，道：“茶庄有老纪看着，我很放心，我是想去看看房子。”

“哦？”萧瑾成饶有兴致地道，“轻羽姑娘想在京城置办家业？”

文轻羽莞尔，她并非想置办家业，而是想给自己与韩寂寻一处安身之所，毕竟，她与大伯一家闹翻了，而韩寂与韩家也不大亲，且他们原本就打算成亲后从韩家分出来单独过日子的。

这些话，她并不方便对萧瑾成说，便道：“算是吧。”

萧瑾成笑笑，顺着文轻羽的话道：“本王今日休沐，轻羽姑娘若不嫌弃，我带着轻羽姑娘去京城各大宅行看一看？”

文轻羽思索片刻，道：“也好。”

二人一前一后上了马车，直奔宅行而去。

京城的繁华热闹文轻羽昨日就见识过了。

萧瑾成一连带着她去了三家宅行，不必亮出身份，那些鬼精鬼精的掌柜一看到那辆赤金紫檀雕花的马车就什么都明白了，鞍前马后地一通伺候，可惜的是，即便他们将手里的宅院形容得天花乱坠，文轻羽也没看中任何一处。

正寻思着怕是要失望而归，萧瑾成道：“我知道一处空着的宅子，大抵符合轻羽姑娘的要求，轻羽姑娘要不要去看看？”

出来了这么久，文轻羽实际上有些累了，毕竟她只堪堪养回了一点精神，不大能挨得住车马疲劳，但看到萧瑾成脸上期待的表情时，实不忍心剧拒绝，便应了声好。

一炷香后，她跟随萧瑾成踏进了一处名为景园的院子。

景园毗邻京城最为繁华的朱雀大街，却闹中取静，建了这么一处环境清新优美，建筑装饰古朴雅致的院子。文轻羽几乎一眼相中的这座庭院，望着掩藏在桃花林中的秋千架，她甚至想象得到与韩寂有了孩子后，与他一起在漫天桃花微雨下推着孩子荡秋千的场景，亦能想象到她坐在廊下，看着韩寂舞剑的温馨画面。

“就是这里了。”文轻羽兴奋地道，“王爷，这座院子的主人是谁？我想见见他，把这处院子买下来。”

萧瑾成背着手站在文轻羽身后，闻言向前一步道：“相中了？”

“是。”文轻羽道，“我很喜欢这里。”

“喜欢就好。”萧瑾成指了指后罩楼的方向，“那里有座空中楼阁，建造的独具匠心，要不要去看看？”

文轻羽摇摇头，因为她实在走不动了，这会儿光是一动不动地站着都腿软呢。

“等我把这个院子买下来，再慢慢收拾，慢慢逛。”她复又问道，“王爷，你可知道这座院子的主人是谁？”

萧瑾成看她一眼，并不作答，“是谁都不要紧，要紧的是轻羽姑娘的心意。”

文轻羽听罢便有些着急，仰起头，正待说话，眼睛冷不防被一缕阳光刺到，接着眼前一黑，直挺挺砸向了地面。

“小姐！”

一直远远跟着文轻羽的于嬷嬷惊叫一声，却见萧瑾成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接住了文轻羽，将其打横抱入怀中。

一气呵成，等于嬷嬷反应过来的时候，萧瑾成已经抱着文轻羽走了。

于嬷嬷赶紧跟了上去。

萧瑾成抱着怀中软玉，心跳的飞快。

眼前不断闪过文轻羽昏倒时的画面，宛若一朵脆弱而美丽的花从枝头掉落，被寒风摧残着飘向地面，他生平头一次感受到了心飞到嗓子眼的滋味，看到那双潋滟动人的眼睛紧紧闭着，一时比死了还难受。

他怎么可能眼睁睁地看着她摔落，掉进泥沼里，是以，即便于嬷嬷和王府侍卫就在一侧，他也不避嫌地将她接住，抱在怀中。

他抱了就不会松手。

一路健步如飞地来到院门外，抱着人，稳稳上了马车，嗅着萦绕在鼻尖的幽香冷声下令：“速速回府。”

车夫点头，快速合上帷幔，即将动身时，于嬷嬷却脚底趔趄地追上来，“王爷！王爷请留步！”

萧瑾成皱眉，看在对方是文轻羽乳母的面子上命车夫停下来问：“何事？”

于嬷嬷一脸担忧地望着在萧瑾成怀中人事不省的文轻羽，斟酌了一番后道：“小姐体弱多病，气血双亏，时常出现虚眩之状，老婆子照看小姐照看惯了的，亦知该如何应付，王爷不如将小姐交给老婆子我吧。”

萧瑾成凤眸微眯，明白这于嬷嬷在跟他要人。

他一哂，垂眸看了眼小猫似的静静缩在自己怀里的文轻羽，心旌摇曳地道：“有本王在，嬷嬷还担心什么？嬷嬷放心，本王会照顾好轻羽的。”

于嬷嬷望着萧瑾成含情脉脉地双眼，一愣。

她本能地攥紧了袖口，越想越不对劲，再想从那张阴柔俊美的脸上瞧出些什么端倪的时候，对方已然抱着人坐进了马车中。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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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00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