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昏沉沉,日夜颠倒,文轻羽迷迷糊糊中睁开过几次眼睛,却不知今夕是何夕。
隐隐约约之间,她听到了一阵阵悠扬的箫声,伴随着箫声,她进入一个又一个梦境。
梦境里的韩寂一如往昔,牵着她的手,温柔地告诉她,别怕,他还活着。
不信的话,去找他,或者在原地等待着他。
他们一定会相逢,纵死也不分离。
她在梦中一遍遍地确认,确定韩寂的确没死,告诉她他还活着的时候,她慢慢睁开了眼睛,彻底从噩梦中清醒了过来。
是个夜晚,窗边灯烛明亮,床前,熬红了眼的于嬷嬷正呆呆地望着她。
“小姐,你醒了?”于嬷嬷抬起头,惊喜地道,“小姐,你感觉怎么样?身上可有什么地方不舒服?”
文轻羽摇摇头,她没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只是浑身软绵绵的,心口憋得慌,她长长出了口气,回想着这些日子的痛苦与折磨,怅然道:“我昏睡了几日了?”
“三日了。”于嬷嬷道,“好在,大夫说你的身体一日好过一日,没有生命危险了。小姐,不管发生了什么事,你都要想开些,以自己的身体为重,你这个样子,老爷夫人在天有灵,看到了指不定会多难受呢。”
这几句话文轻羽听得耳朵都快出茧子了,她有时候甚至想,不如也死了,死后他们一家人在天上团聚,也挺好。
她似乎也真的自戕过,只是失败了,拦下她的人是萧瑾成。
虽然一直昏睡的,但她不止一次看到身穿白衣的俊美男子在自己床边走来走去,听到他声音冰冷地对大夫下令,一定要把她救回来。
他一直守候着她。
文轻羽闭了闭酸胀的眼睛,试着坐起来,却听窗外又响起了箫声。
“有人在吹|箫?”她看向窗外,问。
“是祁王殿下。”于嬷嬷眼神蓦地一沉,“这几天,祁王殿下一直守着小姐,入夜吹|箫,助小姐安眠。”
文轻羽衣衫不整,面容苍白地听着窗外悠扬婉转的箫声,良久问于嬷嬷,“嬷嬷,你可记得咱们送给祁王的礼物中,有没有一颗红玉髓珠子?”
“红玉髓珠儿?”于嬷嬷垂着眼睛想了一会儿,道,“小姐送给祁王的那尊射鬾玉雕似乎带着一颗红玉髓,虽不名贵,却也是上好的品相,小姐,怎么了?”
文轻羽低着头,“没什么。”
“把祁王殿下请进来吧。”
于嬷嬷隐隐觉得有些奇怪。
“小姐,你今天是怎么了?”她握住文轻羽的手,问。
“嬷嬷,我没事。”文轻羽诡异地平静着,“去把祁王殿下请进来吧。”
“哦,好。”于嬷嬷点点头,将萧瑾成请了进来。
带着一身冬夜的寒气,萧瑾成慢慢走到文轻羽的卧房里,道:“轻羽,你醒了。”
文轻羽靠坐在床头,冲着萧瑾成微微一欠身,“王爷。”
萧瑾成愣了愣,见文轻羽双目清清,表情淡淡,十分平静,与前几日大不相同,这才脱下披风,手持玉箫走到她床边,坐在了莲花六棱凳上。
“轻羽,你好些了?”萧瑾成欣喜道,“你缓过来了,是不是?”
她好些了?或许吧,她也不清楚,她只是想听从韩寂的话,去见他,或者等待着他。
她不想等了,所以,她要去见他。
“王爷,我没什么事了。”
“没事就好。”萧瑾成热忱地道,“等你养好了身子,我带你出去走一走,看一看,沛国风光就不错,我在那里有一处院子,有几个好友,都是很有趣的人,你见了一定喜欢。”
文轻羽默默听着萧瑾成的话,眼睛不自觉瞟到了他手中的玉箫上。
这几日,他便是吹奏着这只箫助她入眠。
这只缀着由她所赠的红玉髓珠儿的玉箫。
她虽受了些刺激,却不至于疯傻,自然明白这意味着什么。
便不再看那玉箫,而是看向玉箫的主人。
萧瑾成犹在绘声绘色地形容沛国的好山好水好风景,见文轻羽子在看自己,停下来问:“轻羽,怎么了?”
文轻羽道:“王爷,我想见韩寂。”
萧瑾成一顿,“你说什么?”
“我说,我想见韩寂。”
屋子里的温度瞬间冷了下来。
刚刚还十分欢喜的萧瑾成一下子变了脸色,他不明白,为什么清醒过来的文轻羽还是闹着要见韩寂。
“你要见韩寂?”他用温和而不解地目光看着文轻羽,“怎么见?”
“去宛州,韩王府。”文轻羽道,“我是韩寂的未亡人,我要以韩寂未婚妻的身份,去送他最后一程。”
这个理由合情合理。
萧瑾成无言以对。
许久,他点着头应道:“好,答应你。”
他握了握文轻羽的手,“我陪你一起去。”
萧瑾成原本打算让文轻羽休养几天再出发,但文轻羽说什么也要立即见到韩寂,萧瑾成只得命人收拾行装,带文轻羽上路。
一路上,文轻羽的心时而被火烧,时而被冰凿,难受得她快要死了。
但她不能死,她一定要见到韩寂最后一面。
这是她的执念,她守着韩寂送来的那个梦,去证实韩寂究竟有没有骗她。
一路风雪兼程,昼夜不停,疯狂赶路,总算在三日后到达了宛州,韩王府的大门外。
一身红衣的文轻羽一抬头便看见了韩王府门匾上的白绫,与两盏大白灯笼。
她双膝一软,差点跪在地上。
“小,小姐,咱们还进去吗?”
于嬷嬷拂去落在文轻羽身上的一张纸钱,道。
文轻羽呆呆地望着那两盏白灯笼,鼓足勇气道:“当然要进去,韩郎还在等我。”
站在文轻羽身后的萧瑾成扬了下手,紧闭着的王府大门立刻打开了。
王府之内一片肃然,下人的腰上齐齐挂白,不必多问,也知道府里发生了什么事。
文轻羽扶着于嬷嬷,深一脚浅一脚地进了韩王府,去了灵堂。
灵堂内,韩寂的几个弟弟妹妹正在哭着烧纸钱,那声音算不上多么悲恸,却令文轻羽魂也散了,人也傻了。
她木讷地盯着灵堂正中的棺材,猛地推开于嬷嬷,一步步走了过去。
萧瑾成站在不远处,始终静静地看着文轻羽。
就在文轻羽即将走到棺材前,要倒在棺材上的时候,韩王妃从灵堂内冲了出来,指着文轻羽便骂:“今日是我儿头七,你一身红衣出现在这里,意欲何为?”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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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01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