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羽 第16章 016

文轻羽毫无反应，眉宇之间一片死气茫茫，仿佛是一颗枯死已久的陈木。

萧瑾成无言地望着文轻羽，内心默默叹气。

想到她会难受，却没想到，她会这么难受。为了一个不成气候的韩寂，居然逼得自己口呕鲜血！

如果可以，他也不想让文轻羽受这样的罪，但是没办法，想要把韩寂从她的心里挖出去，他总得狠心一回。

他按下心头的燥郁之气，温柔如水地望着文轻羽，努力修复她血淋淋的心。

“轻羽，我来看你了，你有什么想说的，可以告诉我。”

“轻羽，你别怕，你还有我。”

“你听得到我在说话吗？”

“轻羽？轻羽？”

他紧紧握着文轻羽的手，一遍一遍地问，文轻羽始终双眼空洞地盯着空中莫名一点，不答话。

萧瑾成皱了皱眉。

被他强行按着的那股子郁气，往外窜了些许。

遂移开注视着文轻羽面庞的目光，向下看去，冷不丁发现掌中的那只玉手始终紧攥着，似乎握着什么东西。

“轻羽，你拿着什么呢？”

见她不答，萧瑾成便将她纤细柔软的手指一根根掰开，发现她手里面攥着的，是那块双鱼玉佩。

韩寂亲手交给他的，他又用来安抚文轻羽的双鱼玉佩。

玉佩被文轻羽的掌心捂得温热，却令萧瑾成心上一寒，他下意识地想把这块玉佩扔掉，却见文轻羽忽然收紧了手指，一脸戒备地瞪着他道：“不要抢我的玉佩！不要！”

萧瑾成眯了眯眼。

她终于有了反应，因为他要抢走她的玉佩，韩寂的玉佩。

心头莫名泛起几分苦涩与烦躁，明知不该在这个时候刺激她，萧瑾成还是说道：“人都不在了，你还留着他的玉佩干什么？不如扔了算了！”

此话一出，不仅是文轻羽，便是于嬷嬷也变了脸色。

“王爷，话不能这么说，你会刺激到小姐的！”

“小姐午后吐了好大一口血，大夫说，说小姐若是心血耗尽，怕是，怕是大罗神仙来了也难救！”

萧瑾成的脸色瞬间变得很难看。

“她早晚要接受这个现实，这个坎，她必须迈过去。”

他再一次握住文轻羽的手，试着去拿她手里的双鱼玉佩，“轻羽，乖，把玉佩给我，把药喝了，好吗？”

他说得循循善诱，笑得也充满诱惑，文轻羽却无动于衷，一把挣开他的手，道：“不！不要！这是韩郎留给我的，你们谁也别想拿走！”

“我要去找韩郎，我要去找韩郎！”

文轻羽一边说，一边颤颤巍巍地掀开了被子，摇摇晃晃地想要下床，见状，萧瑾成起身拉住她的胳膊，逼视着她的双眼，一字一顿道：“韩寂死了！”

“轻羽，你听清楚了吗？韩寂死了！即便你找到了他，见到的也是他的尸骨！”

文轻羽闻言一僵，摇着头不肯相信，“不，不，你骗我，你骗我！”

“我没有骗你。”萧瑾成狠着心道，“他死了！再也不能回到你身边了！你莫要再执迷不悟，自欺欺人！”

自欺欺人？

一语惊醒梦中人，可不就是自欺欺人么？文轻羽怔怔地盯着萧瑾成，蓦地一笑，苍凉道：“是，是我在自欺欺人。”

萧瑾成上前一步，稳稳扶着文轻羽，说道：“轻羽，我知道你伤心难过，也由着你各种胡闹，但你不能作践自己，更不能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韩寂是死了，但你还活着，你要好好活着！”

“我？活着？”文轻羽半醒半梦地摇摇头，痴痴地道，“不，他死了，我也不活了。”

萧瑾成目光一凛。

“你也不活了？你待如何？自戕，为他殉情？”

仿佛被萧瑾成提醒了一般，文轻羽眼睛一亮，道：“是！”

萧瑾成眼神急变，无奈又羞恼地盯着文轻羽看了好一会，讥讽道：“好啊，你死给我看。”

文轻羽愣住，只定定地盯着萧瑾成看。

见那双清凌凌的眸子里落满了自己的影子，萧瑾成的心化成了一滩水。他耐心地等了一会儿，见她一直不作声，心里这才舒缓了些，想着她不过是伤心过度，虚张声势罢了。

他又如何舍得看她自戕！

遂迅速缓和了神情，想着再说些软话来安慰她，却见文轻羽从头上拔下一支玉簪，迅猛地刺向自己的脖子。

一切发生的太快，快到萧瑾成险些没有反应过来，等他攥住文轻羽的手腕时，那只玉簪距离文轻羽脖子的距离连半指都没有。

“小姐！”

“小姐你糊涂啊小姐！”

于嬷嬷吓得又吼又叫，晃着文轻羽的衣袖，直接跪倒在地上。萧瑾成则面无血色地盯着文轻羽，盯着她那张平静的面庞，与紧紧攥着玉簪的手。

一阵阵后怕袭上心头。

萧瑾成只觉得被人泼了一身冷水一般，湿哒哒的，又阴又寒。他喉结上下滚动，一点一点放下了文轻羽的手，将她手里的簪子夺了出来。

“文轻羽，我到底该拿你如何是好？”

他攥着她试图自戕的簪子，蹙眉道。

文轻羽却格外冷静，冷静下来的她比精神崩溃的她看起来更加可怕，“你拦我干什么？”她一脸魔怔地道，“你提醒了我，韩郎死了，我也不必活了，他人都不在了，我守着一块冷冰冰的玉佩，守着这无聊的人世干什么？”

“你的眼睛里，只有韩寂一个人吗？”萧瑾成道，“你的嬷嬷，你的那些伙计，不是人吗？”

文轻羽目光茫然而坚定地道：“我与韩郎，生同衾死同穴。”

萧瑾成冷嗔一声，一时无言。文轻羽也不再理会他，又变成了魂不附体地样子，一边在屋里里游荡，一边喃喃呼唤：“韩郎……”

萧瑾成闭了闭眼，一掌劈在文轻羽颈后。

犹在屋子里到处游走的文轻羽一愣，直挺挺朝后栽去，倒在了萧瑾成的怀中。

“小姐！”

“拿药。”

萧瑾成抱着昏死过去的文轻羽坐在床上，表情阴鸷地朝扑过来的于嬷嬷下令：“把药拿过来！”

于嬷嬷与文轻羽在祁王府住了这么久，何时见到萧瑾成如此疾言厉色过，不由愣了片刻，这才跑了出去，赶紧把药端了进来。

萧瑾成接过药碗，一手抱着文轻羽，一手将汤药给她灌了下去。

一碗黑漆漆的汤药，很快就见了底。

昏死过去的文轻羽布娃娃似得由着萧瑾成摆弄，萧瑾成替她擦干净了唇角，轻轻地将她放在床上，盖好被子，之后当着于嬷嬷的面摸了摸她的脸。

她会好起来的。

他不信她好不起来，更不相信，他会输给韩寂！

“好好守着你家小姐。”他抚摸着文轻羽的脸，对一旁战战兢兢的于嬷嬷道，“这几天不要打扰她，让她好好睡一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