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乞丐在地上拍着大腿,哎哟一声叹息,他唏嘘道:“那男孩啊,就因为这门亲事,过得老惨喽,若不是当年青玄峰尊主夫人急着定亲,这孩子哪会落得父母双亡,无依无靠的下场?”
秋寅安眉峰拧成两个小疙瘩:“这话是什么意思?你给我说清楚。”
老乞丐:“贵人愿意听,我便说给您听听。”
姚野抹了把额上的汗,“寅安,这街上又晒又吵,我们别站在这儿了,到馆子里去。”
秋寅安嗯了一声,抬眼示意那乞丐也跟着他俩一块儿。
老乞丐撑着墙起身,就要往馆子里进,伙计见他浑身脏污,拦在门口摆手:“去去去,到外头坐去,别脏了我们家的地。”
姚野正要发作,秋寅安将他一把拉住,他指了指馆子外头支着的空桌,“我们也坐外头去吧,问清楚事情要紧,别多生事端。”
秋寅安扔给伙计一块碎银,“添壶茶。”
三人刚坐下,秋寅安便听见老乞丐的肚子叫了两声,他又叫住了伙计,扔了块银子,“再来一屉包子。”
老乞丐抱拳道谢,“多谢贵人。”
那热腾腾的包子端了上来,老乞丐吸了口热气,咬了一大口,边嚼边道:“这万宗山,原先就靠万尊主一人撑着,后来他娶了夫人,那夫人便把娘家弟弟,老娘全接进了山门,尊主疼媳妇,事事顺着,到后头啊,门派里到底是尊主说了算,还是他娘家人说了算,都没个准数了——”
“停。”姚野将茶碗重重磕在桌上,瓷碗与木桌相撞的脆响打断了话头,“我们可没空听这些家长里短,你赶紧把你那话给我们解释清楚,那孩子怎么了?”
秋寅安也凝着眉,眼里急躁呼之欲出。
老乞丐被姚野的气势慑住,他忙咽干净嘴里的汤面,接话道:“这孩子出生前,当年奇门阁说夫人怀的是旺夫福星,青玄峰又愿意结亲,万宗山上下都把这孩子当宝贝,连尊主都盘算着,等孩子满月就送进青玄峰,生怕你们反悔,可孩子一落地,大家伙全傻了,竟是个带把的!”
秋寅安的声音有些发哑,胸腔里有股莫名的闷意翻涌,“既生了男孩,这么多年怎么都没去去禀明缘由,取消婚约?”
“尊主和夫人起初也想这么办。”老乞丐咽了最后一口包子,“可他那小舅子不乐意啊,说青玄峰这棵大树必须得靠上,要不过这村可就没这店了,他硬是给出了个馊主意,让尊主夫妇把刚出生的孩子掐死,再抱个别家的女娃来冒充,先把青玄峰骗住,还说等明年夫人再怀一胎,若是女孩,就等孩子长到六七岁,趁人不注意换回来,若是男孩,就将错就错瞒一辈子!”
“呸!为了攀高枝,连亲生骨肉都能下杀手?”姚野听得火冒三丈,一拳打在桌子上,震得桌子上碗碟直响,“这万宗山的人,心也太黑了!”
秋寅安的脸色早已沉得能滴出水,指节攥得发白:“那孩子的父母真就答应了?”
“虎毒还不食子呢!”老乞丐叹了口气,“尊主夫妇死活不肯,说生下来就要养着,还给孩子取名叫万琼琚,就因为这事,他娘家人跟尊主夫妇翻了脸,夜里就动了手。”
“结果呢?”秋寅安追问的声音不自觉紧了几分,“万琼琚还活着吗?”
“活着,命硬。”老乞丐点了点头,但随即又叹了口气,“可那场斗下来,尊主、夫人,还有他那小舅子两口子,四个大人全死了,万宗山就剩夫人的老娘,尊主小舅子留下的两个男孩,还有就是万琼琚。”
“那老夫人总该护着亲外孙吧?”姚野插了句嘴。
“护?”老乞丐冷笑一声,“老夫人没了女儿女婿,精神早就不太对劲,这孩子能活,全靠下人们出了不少力,老太太心里偏着亲孙子,那两个男孩比万琼琚大好几岁,早记事了,听大人们说一切都是万琼琚是个男娃惹的祸,他俩便认定双亲死了是因为万琼琚,于是哥俩天天变着法儿地折磨万琼琚,有时候下人看着都心疼,可老夫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谁也不敢多管。”
老乞丐说到这儿,声音低了下去,伸手抹了把发红的眼角:“我原先在膳房当差,总趁着那两个小畜生睡熟了,偷偷给万琼琚塞块肉,递个热馒头,好歹没让他饿着,可如今我被赶下山了,真不知道那孩子还能撑多久。”
“要我说,这都是万宗山自己贪心作的孽!”姚野听得窝火,又瞪了老乞丐一眼,“你刚才还说因青玄峰而起,这话是什么意思?难不成还要赖我们?”
老乞丐刚要反驳,秋寅安却先开了口,声音比刚才沉了许多,“这事确实因我青玄峰的婚约而起。”
他垂着眼,指尖无意识摩挲着簪子上的云晶石,心里像压了块石头,他从没想过,一场十几年前的婚约,竟会让一个素未谋面的人,受了这么多年的苦。
“寅安,你别钻牛角尖。”姚野忙拍他的肩膀,“这事儿你从头到尾都不知道,跟你没关系,现在好了,知道是男孩,辰良那老东西也抢不成亲了,咱们回青玄峰吧。”
“我要去看看。”秋寅安忽然抬眼,眼底凝着的坚定不容反驳。
“啊?还去?”姚野愣住了,“去看什么?这烂摊子跟咱们没关系了,人各有命,走吧走吧。”
“我若不去看看,心里始终记挂着。”秋寅安的目光落在远处万宗山的山门,语气里添了几分复杂,“他太无辜了。”
“寅安,你就是心太软了。”姚野瞅着秋寅安的神色,知道是劝不动了,只好两手一摊,“行吧行吧,陪你去,就当是去做个了结,省得日后飞升了,还记着这档子破事,闹心!”
秋寅安不再多言,从腰间解下钱袋,直接扔给老乞丐:“这里的钱够你安稳过几年,现在,带我们去找万琼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