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篇竹马竹马 第32章 偷拍

陆寒州口中的“安排”，远非普通航班的头等舱所能比拟。

赛恩斯家族枝繁叶茂，资产遍布全球，其商业版图横跨金融、科技、奢侈品等多个领域，更在世界各处拥有不少令人艳羡的私人地产，其中就包括几处环境绝佳，专为家族成员休憩打造的度假胜地。

陆秋琳女士因身体需要静养，如今长居的正是这样一座位于温暖海域的私人岛屿。

并非陆寒州刻意炫耀排场，实在是前往私人岛屿，私人飞机是最便捷，也是最常规的交通方式。

当飞机穿透云层，开始缓缓下降时，舷窗外的景象逐渐清晰。

蔚蓝透明的海水，环绕着翠绿如玉的岛屿，洁白的沙滩像一条细腻的缎带，勾勒出迷人的海岸线。

岛屿之上，热带植物郁郁葱葱，高大的棕榈树随风轻摇，色彩斑斓的鲜花点缀其间，隐约可见设计精巧的低矮建筑散落其中，与自然环境完美融合。

远处，海天一色，几艘白色的游艇静静停泊在港湾，如同画中之物。整个岛屿沐浴在灿烂的夏日阳光下，充满了宁静，奢华而又生机勃勃的气息。

苏晚看着窗外的景色，原本因即将面对长辈和陌生环境而残存的些许紧张，在这片令人心旷神怡的美景中悄然消散。

他本就偏爱安静自然的环境，眼前的一切无疑击中了他的喜好。更重要的是，即将见到思念已久，视若母亲的陆阿姨，而且是和陆寒州一起……这样的认知让他心底泛起暖意，唇角不自觉地微微上扬，带上了一抹清浅而真实的笑容。

飞机平稳降落在岛屿的私人跑道上。

舱门打开，湿热而清新的海风迎面扑来。

不远处，一位穿着素雅中式改良长裙的女士已在仆人的陪伴下等候。便是陆秋琳。岁月似乎格外眷顾她，并未带走太多她年轻时的秀美，反而沉淀出一种温婉娴静的气质，只是眉宇间带着一丝挥之不去的，因常年体弱而产生的淡淡倦意。

这位出身J市书香世家的大小姐，当年不顾家人反对远嫁海外，后又带着随自己姓的幼子陆寒州独自回国，在J市度过了看似平淡实则内里波澜暗涌的十六年，直到……

过往的种种，似乎都化作了她眼底深处的一抹复杂与坚韧。

“晚晚！”陆秋琳一见到苏晚，便忍不住上前两步，声音带着难以抑制的激动，目光慈爱地在他脸上，身上流连，“快过来，让陆姨好好看看你。”

哪怕平时可以通过视频联系，但真正面对面，感觉终究不同。

她看着眼前这个已然长成清隽青年的漂亮孩子，只觉得比视频里看起来还要清瘦些，不过脸色红润，眼神清亮，气色倒是不错。

她心里暗暗点头，看来自家那个脾气冷硬的儿子，在照顾人这方面还算有点出息。

但转念一想，又有些嫌弃儿子进度太慢，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听到苏晚改口喊她一声“妈妈”。

苏晚被陆秋琳这般热情而又专注地嘘寒问暖包围着，感受到来自长辈的毫不掩饰的关爱，心里暖融。

但他也敏锐地察觉到陆阿姨似乎完全忽略了她身后的亲儿子，这让他有些不好意思，下意识地轻轻扯了扯身旁陆寒州的衣角。

“妈，”陆寒州接收到苏晚的信号，有些无奈地开口，试图吸引一点母亲的注意力，“先让晚晚休息一下吧。”

他早就习惯了母亲对苏晚的偏爱，从小到大都是如此。他自小也是，十分偏心苏晚，只恨不能把一切好的都给到晚晚。

陆秋琳这才仿佛刚看到自己儿子似的，嗔怪地看了他一眼，随即又换上和蔼的笑容对苏晚说：“对，先休息。房间我都让人收拾好了。”

她指了指主楼二楼的方向，对陆寒州吩咐道，“还是你原来住的那间，都安排妥当了。”

陆寒州心领神会，自然地拉起苏晚的手，“走吧，我们先上去。”

苏晚的脸颊瞬间又有些发热。

他没想到陆母会如此直接地安排他们住同一间房。

虽然小时候他经常和陆寒州同吃同住，虽然这阵子在公寓里两人也一直同住主卧，但被长辈这样坦然又理所当然地安排在一起，还是让他感到一阵羞赧。

行李早已被仆人妥善送入房间。

这是一间宽敞通透，带有独立阳台的套房，整体色调是柔和的米白与浅蓝，与窗外的海景相得益彰。

房间内摆放着做工精致的藤编家具，空气里弥漫着淡淡的有助于安神的薰衣草香气。

苏晚的目光在房间里轻轻扫过，最终被床头柜上一个略显陈旧的木质相框吸引。

他好奇地走过去，拿起来仔细端详。相框里镶嵌的是一张有些年头的彩色照片，照片上，两个年纪尚幼的男孩并肩坐在一个种满花草的院子里，稍大一点的男孩表情酷酷的，手臂却紧紧搂着身边那个像玉雪团子般漂亮的男孩。

苏晚的指尖轻轻拂过相框的玻璃表面，心底恍然。

他依稀记得这张照片，是小时候某次由父母拍下的。后来他偶然想起，在自己家的相册里寻找过，却一直没找到，还以为是遗失了

原来……是被陆寒州带走了，并且一直保存至今。

这个认知让他的心尖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烫了一下，酸软一片。他仿佛能透过这张照片，看到那个看似对什么都不甚在意的少年，是如何珍重地将这张承载着两人共同记忆的影像仔细收好，跨越重洋，一直带在身边。

他放下相框，再次环顾这个房间。此刻他才更清晰地意识到，这个房间的布置，完完全全出于他的喜好。

那超级大又正对着海景的阳台，摆放着舒适的躺椅和小茶几，分明是考虑到了他喜欢在阅读间隙晒太阳休息的习惯；靠窗的书桌大小适中，光线充足；甚至连房间里选择的香氛，都是他偏好的清雅安宁的类型……

这一切细微之处，都无声地诉说着布置者的用心。

陆寒州对他，从来都是这样。

那份细心并非刻意的讨好，而是早已融入骨血的本能，渗透在每一个看似平常的细节里，如同空气般自然，却又密不透风地将他包裹。

他或许从不宣之于口，却用行动将爱这个字，刻写在了每一处与他相关的空间里。

苏晚转过身，看向正将他的行李简单归置的陆寒州。那个高大挺拔的背影，在此刻浸润着海岛阳光的房间内，显得如此可靠而温暖。

他没有说话，只是走过去，从身后轻轻抱住了陆寒州的腰，将脸颊贴在他宽阔的背脊上。

陆寒州动作一顿，随即覆盖住他环在自己腰间的手，低声问：“怎么了？”

苏晚摇了摇头，声音闷在他的衣服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哽意：“没什么……”就是觉得，你特别好。

陆寒州似乎低笑了一声，轻抚他环在自己腰间的手背：“你喜欢就好。”

两人又在房间里温存了片刻，看了看时间，距离晚餐还有一会儿。

陆寒州觉得身上沾染了旅途的尘埃，便拿了换洗衣物先进了浴室。苏晚则继续打量着房间，心里盘算着晚点要把带来的书放在阳台的哪张椅子上最合适。

就在这时，轻轻的敲门声响起。

苏晚以为是仆人来请他们用餐，便走过去打开了门。

门外站着的却是一个陌生的年轻男人，他有一头极其醒目的、如同夏日晴空般的蓝色短发，梳得一丝不苟，穿着剪裁合体的休闲西装，看起来既时髦又干练。

“您好，请问Boss在吗？”男人开口，是流利的中文，带着一点不易察觉的口音，笑容职业而亲切。

他说自己叫路卡斯，是陆寒州的特别助理，有份紧急的方案需要当面请示一下。

苏晚一时有些愣住，下意识地侧身让他进来，同时解释道：“他在洗澡，可能需要稍等一会儿。”

路卡斯缓步走进房间，内心却疯狂刷屏：天啊！这就是让那位冷酷果决，手段凌厉的Boss变得像换了个人似的“那位”？

他这次借着请示方案的名义过来，真正的目的就是想亲眼看看这位传说中的，Boss唯一放在心尖上的爱人究竟是何方神圣。至于方案？那只是个完美的借口罢了。

他的目光不着痕迹地快速扫过苏晚。

眼前的青年身姿挺拔清瘦，穿着简单的白色棉质衬衫和浅色长裤，站在那里，就像一株沐浴在海岛阳光下的新雪，干净剔透得不可思议。肌肤是常年不见日光的冷白调，细腻得仿佛上好的东方瓷器。五官更是精致得如同水墨画精心勾勒而出，眉眼清隽，鼻梁秀挺，淡色的唇瓣抿着，带着点天然的疏离感。

最引人注目的是那双浅褐色的眼眸，清澈得像浸了水的琉璃，此刻正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疑惑望着他，纯净又无辜。

东方美人！路卡斯在内心惊叹。怪不得老板为了他不惜得罪老家主也要清理掉像安德森那样的元老，这可真是……他努力搜刮着自己有限的中文词汇，色令智昏？啊不对不对，好像是叫……英雄难过美人关！ 对，就是这个！

路卡斯极力维持着专业助理的素养，内心思绪翻涌。

苏晚见他态度自若，虽然出现得突然，但举止得体，便也落落大方地回应：“你好，我是苏晚。”

“早有耳闻，苏先生，”路卡斯笑容加深，忍不住由衷地赞叹，“但亲眼见到，还是被您的美貌惊到了。”

他用了“美貌”这个词，在中文语境里或许稍显直白，但由他这样一位外貌出众、气质开朗的外国人说出来，反而少了几分冒犯，多了几分真诚的欣赏。

苏晚微微眨了眨眼，有点被这西方式的热情和直球夸奖弄得不好意思，心里想着：外国人都是这样直接表达的吗？

但他很快捕捉到了对方话里的另一个词：“耳闻？”

陆寒州是不可能没事和助理聊自己的吧？

路卡斯心想表现的机会来了！

作为老板的得力助手，适时地为上司的爱情添砖加瓦是他的分内之事！

他立刻带着点“我懂”的笑容，语气轻松地说：“是啊，老板天天看苏先生的照片呢，工作间隙都要拿出来看看，就是我们有时候汇报工作都能瞥见一眼……”

他故意顿了顿，补充道，“就是你高中和大学时候的一些照片，看起来比现在青涩，很可爱。”

“高中和大学？？”苏晚这下真的愣住了，清俊的脸上写满了错愕。

陆寒州哪里来的他高中和大学的照片？他们分离了整整三年，高中后期和整个大学一年级，他都是一个人……除非……

路卡斯看着苏晚瞬间变化的脸色和那双写满了不可置信的眼睛，心里“咯噔”一下。

糟了！看这反应，美人根本不知道那些照片的存在！他是不是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老板的小秘密？

他仿佛已经预见到Boss知道后那冰冷的眼神和离他远去的奖金了。

“呃……那个……”路卡斯脸上的笑容变得有些僵硬，他赶紧打了个哈哈，试图蒙混过关。

“可能是我记错了！对，可能是我看错了！苏先生，您就当没见过我，我......先去客厅等Boss！” 说完，他几乎是脚底抹油，飞快地退出了房间，还贴心地（或者说心虚地）轻轻带上了门。

苏晚独自站在原地，心里一时五味杂陈，有惊讶，有疑惑，但更多的，是一种难以言喻的酸软。

原来在他以为彼此杳无音信的那三年里，陆寒州竟然是用这样的方式参与了他的生活的吗？

就在这时，浴室的水声停了。门被拉开，陆寒州擦着湿漉漉的头发走出来，只围着一条浴巾，露出精壮的上身。

他一眼就看到苏晚站在房间中央，表情有些奇怪，不由得开口：“晚晚？我好像听到有人说话？”

苏晚转过身，清澈的目光直直地看向他，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回避的力度：“陆寒州，路卡斯刚刚来找你。”

陆寒州擦头发的动作一顿。

苏晚往前走了一步，继续问道：“他说……你有很多我高中和大学的照片。”

陆寒州：“……”

他此刻只想把路卡斯那个多嘴的家伙发配到南极去冻着。

陆寒州擦头发的动作顿在半空，水珠顺着他利落的短发鬓角滑落，沿着脖颈的线条，没入浴巾包裹的紧实胸膛。

他看着苏晚那双清澈见底、此刻却带着明显质问的眼睛，心里把路卡斯来回“问候”了无数遍。但他更在意的，是苏晚此刻的情绪。

他看不透苏晚平静表面下的真实想法，是生气，是失望，还是觉得被冒犯？陆寒州心底掠过一丝慌乱。无论如何，他必须解释，而且苏晚还愿意站在这里问他，就是给了他机会。

他立刻扔下毛巾，几步上前，不由分说地将苏晚拉进怀里，手臂圈得很紧，带着刚沐浴完的温热湿气和清爽的薄荷沐浴露味道。他甚至顾不上自己还在滴水的头发会弄湿苏晚的衣服，只是本能地怕他生气离开。

“晚晚，”他的声音带着沐浴后的微哑，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低头用下巴蹭了蹭苏晚的额发，“你听我说。”

苏晚被他这带着水汽和热意的拥抱箍着，没有挣扎，只是安静地靠在他怀里，等待下文。

他能感觉到陆寒州心跳有些快。

“那时候……我想你想得厉害。”陆寒州开口，声音低沉，带着回忆的涩意，“又不能回来，看不到你，不知道你过得好不好……”

他斟酌着用词，极力想淡化那种“监视”的意味，而突出那份几乎要将他吞噬的思念，“所以……我就……让人远远地拍一些你的照片，知道你是平安的就好。”

他顿了顿，补充道，语气带着点无奈：“近照……大多是论坛上大家发的，我收集的。”

毕竟，Q大论坛关于“苏晚男神”的偷拍帖，从来就没断过。

苏晚靠在他湿漉漉的怀里，听着他带着小心和急切的解释，心里那点因为“偷拍”而产生的微妙不快，很快被一种更复杂的情绪取代。

是好气，又有点好笑。

他刚刚还在为发现那张幼年的合照而感动不已，觉得这人珍视他们的过去，下一秒就发现，这人何止是珍视过去，他根本就是处心积虑，无孔不入地参与了他所有的时光，包括那些他自以为孤独的岁月。

偏执的占有欲和深沉的思念交织在一起，让他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照片呢？”苏晚从他怀里微微抬起头，声音闷闷的，“在哪里？”

陆寒州见他语气缓和，心里稍稍松了口气，但仍不敢放松手臂。

“在抽屉里。”

他老实地回答，牵着苏晚的手，走到靠墙的那个胡桃木书桌前。

拉开其中一个抽屉，里面看起来只是放着一些普通的文件。但苏晚看着他手指在抽屉内侧某个不起眼的凸起上轻轻一按，只听一声轻微的“咔哒”声，一个隐藏的薄薄隔层悄然滑出。

这精巧的设计让苏晚微微睁大了眼睛。

陆寒州从那个隐蔽的隔层里，取出一个比之前那本家庭相册稍小一些、但同样质感厚重的皮质相册。

他递给苏晚，眼神里带着点观察他反应的紧张。

苏晚接过，深吸了一口气，缓缓翻开。

果然。

映入眼帘的，有他穿着高中校服，独自走在林荫道上的侧影，阳光透过树叶在他身上投下斑驳的光点，眉眼间还带着些许未褪的青涩和一丝不易察觉的落寞。有他刚入大学，在迎新晚会上弹奏钢琴时，被台下追光灯笼罩的安静侧颜。是他抱着书，匆匆穿过图书馆长廊的背影。甚至还有他在食堂吃饭时，微微蹙眉挑出青椒的瞬间……

一张张，一页页，清晰地记录着他高中后期和大学一年级的点点滴滴。

有些角度明显是远距离拍摄，有些则像是从论坛照片里精心保存打印出来的。

看着这些照片，苏晚仿佛也跟随着镜头，重新走过了那三年自己以为独自前行的路。

只是这一次，他清晰地意识到，始终有一道目光，跨越重洋，固执又沉默地追随着他。

他心里最后那点气闷突然就散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汹涌而来的，几乎要将他淹没酸软。

他抬起头，看向身旁紧张等待“审判”的陆寒州，眼眶微微发热。

“陆寒州，”他声音有些哽咽，却带着前所未有的柔软，“你真是个……笨蛋。”

花费那么多心思，用这种笨拙又偏执的方式。

陆寒州悬着的心终于落了下来。

他重新将人紧紧搂住，低头吻了吻他的发顶，声音沙哑而满足：

“嗯，我是笨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