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篇水仙师徒文 第9章 第 9 章

松涛不歇，万籁和鸣，层层叠叠的山峦间有鹰鸟振翅飞掠，穿梭在漫天花瓣里。但外界如何纷乱喧嚣，都无法让丛安移了眼了。

它脑内回荡着方才二字，直到阿九重复一遍，温声问“不是喊我师父吗，怎么不愿意了”，这才恍然回过神，欣喜若狂，飞扑到阿九怀里一口一个师父地喊，百般撒娇。

万俟伶颇为好奇地扯扯，发现这家伙力气大得吓人，怎么也薅不下来。

“看来是才开智，尚未化形。”阿九任由它抓弄，没忍住揉了一把丛安的脑袋，问道，“你唤何名？”

“丛安。”

“那小丛安小狐狸愿不愿意跟我们一起流浪？”

丛安不知流浪的定义是什么，只知道跟在师父身边，师父在哪，哪就是家。

它问流浪是什么，眼下要去何方？

阿九沉默片刻，说大抵是一场寻心的旅程，目的地是他们的家。

丛安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当然，不明所以。

只是它一只体型庞大的狐狸走在路上着实惹眼，也不方便同两位一起乘马车，虽说阿九和万俟伶并不介意有一只大狐狸跟在身后，但丛安还是不太好意思。

绝不是因为懒得走了想黏在师父身上。

“小尾巴。”阿九笑笑，“你想学本事是为了什么？”

丛安忸忸怩怩，扬声道：“想跟着你！”

阿九摇摇头：“不对，是保护。”

他同丛安讲了好多好多的事情，从妖诞生于一隅，生于斯长于斯，再到故乡的同伴趣闻，还有前些时候轰轰烈烈的战争。他说世界本该像山间飞花一样烂漫，实在不愿被某些一己之快烧了满山遍野。

阿九说着说着，忽地嗓音沉了下去：“光秃秃的，黑黢黢的，不好看。”

丛安见识过村落的惨案，那时有大雪覆盖，它与师父及时赶到，却也只救下了几个人。师父常说故乡的家人如何，常说故乡的花草山河如何，却对那场火轻描淡写一笔带过。

不知道为什么，它能感受到师父心底的那股绝望到平静的心情，似一潭死水，活络不起来了。

片刻后，阿九抽抽鼻子，讪笑：“抱歉，我不该把我的情绪带给你。你若愿意，从心便好。”

于是丛安昂首耿直道：“那我要先学缩小术！”

阿九一怔：“你个刚出生的小狐想学这个作甚？”

结果还是教了。

起初只能缩小尾巴，衔在身后着实好笑，后来缩小了四肢，像人间制成的布狐狸，身子大爪子小，总之一路没少惹笑话。再后来熟稔了，丛安便化成了约胳膊那么长的样子，闲着没事就喜欢趴在阿九头上，在他的头顶看世间万物。

两人一狐顺江东去，从日丽风清走到疾风骤雨，从山花初绽走到硕果累累。

有时他们迷了路，一连数日走不出一片森林，饥肠辘辘，饿极了便扒拉朽木边的白蘑菇，随手一洗就啃了。

结果是肚子闹了两天。

后来他们学乖了，装成没事人一样跟在松鼠身后，仔细辨认了一番，确认松鼠吃完无碍，这才大快朵颐饱腹一顿。

有时他们也会碰上几个迷路的妖怪，阿九便自然而然地蹲下，伸出手来，将它们稳稳当当地托在肩上，绕了个弯带它们回家。

每到这时候，丛安都会解了自己炉火纯青的缩小术，好半天不理睬阿九，还是万俟伶出面带他们去城里玩闹一通，不经意买下两根狐狸模样的糖人，它才喜滋滋捧着糖人回到阿九脑袋上。

万俟伶似乎是个大人物，走到人类的城里总有士兵认出来，惊呼一声连忙致敬：“万俟将军！”

旋即开始一场有搭没搭的嘘寒问暖，无非就是随他征战沙场的九尾狐哪去了，万俟家近来可好，来到此地是否需要差人带路游玩一番。

万俟伶的反应大差不差，故作苦恼地沉思一番，问这座城可有什么好吃的玩意，差了士兵买来，大笑一声让他们尽数发给穷困的百姓，自己拉着身边那俩溜个没影。

第一次时，一人一狐被拽着两脸茫然；第二次时，一人一狐已经会跟着他跑了；第三次及以后，一人一狐甚至会敲诈士兵买上一大批溜之大吉。

实在好玩。

谋反的新王被绞杀，叛变的震荡被镇压，人间许久没有这么安宁过了。世界万物有灵，不过一年休养生息，就能看见硕果累累，缀了满枝。

丛安在人类城镇的三言两语中拼凑出一些他们没怎么提及过的辉煌往事。

万俟家大少爷万俟伶奉命镇压各地叛乱，结果遭遇埋伏，一路颠沛流离躲藏到眠眠谷，却不想惹得阿九无家可归。

世人只知后来万俟伶不知何时降服了九尾狐妖，仅仅两人便收了一城，却不知乃是万俟伶孤身持枪而战，取了叛党首级，至此立下战将名号。

他们二人许是一见如故，一路征战。不染纤尘的九尾狐影出现在沙场上时，敌军便知有一少年手持锐利长枪御马袭来，接连大捷，乃至慷慨分发军饷给灾荒百姓。

又过了不久，敌军摸透了万俟伶和阿九的路数，设下重重埋伏，等了半天不见人影。

九尾狐妖早已修成人形，只是唯万俟伶一人知而已。

一来一去，敌军宣告投降，数月后太子登基，天下太平。

秋日的风干爽而高远，松涛阵阵，白浪掀天，彼时万千红的橙的黄的绿的叶子夹杂在一起，回旋着聚拢，又被忽而袭来的狂风吹散，落了漫天。

丛安顺着阿九的胳膊一窜越到树顶，用着万俟伶教的招式打下来无数成熟的果子，圆润饱满，汁水盈盈，甘甜清凉。

有收成的吆喝声此起彼伏，他们站在丛林深处，细观金色的浪海。

待得日暮黄昏，金日悬空，天地一色时，阿九倚坐在树根边，身上不知何时落了一身黄灿灿的叶子。他沉沉睡去，恍若无觉丛安蹑手蹑脚爬到他怀里，小心翼翼蜷成一团。

丛安待得舒服了，探出脑袋来顶着阿九宽大的手掌，贪恋那份独属于他的气息。

后来啊，稻香十里入梦来，丛安抖抖耳朵，任凭天际云彩从它耳边过。

万俟伶从脚下田园人家回来时，刚巧见到阿九和丛安一副酣睡的模样，前者的手还撸了一把脑袋，不由得低声一笑。

他足足守了半夜，才见他们悠然醒来，睡眼惺忪，笑骂月亮晒屁股了。旋即他指了方向，声道这便是去往眠眠谷脚下村落的路。

星月成画，亮堂堂的夜色下倒也能看得见一条泛着微微萤光的不起眼小路。野草长得足足有小腿那么高，藏匿了虫儿的乐园。

丛安踮起脚走，生怕踩塌了挺立而生的草儿，七拐八绕，终于趁着天际骤亮时，跟着阿九来到高坡。

故事里的眠眠谷，师父的故乡，在数十个日夜的风雨兼程后，终于窥得了真容。

“眠眠谷，师父的家，喜欢吗？”

丛安随着阿九的目光看去。

他默然伫立在丛安身侧，金色的茸兔坡沐浴晨光，潺潺的枕星河托载秋叶，几岁的枯荣，尚没有太多的妖族和树木生出，却有了顽强倔强的草，覆了遍地。

它们迎风摇曳，鸟雀和鸣，似在迎接曾经的妖王回家。

无神之地诞生了个名义上的妖王，众星捧月，于是，妖王一别几载，带了两个家人，回到了故乡。

妖王的目光扫过每个角落，茸兔坡依旧，枕星河依旧。

只是啊，没有家人了。

他缓缓踏出一步，如释重负，旋即是稍稍提速的第二步，快速的第三步……一向慢条斯理温和如风的阿九在这一刻回归本我，高傲的九尾狐妖摇着蓬松而硕大的尾巴在眠眠谷内肆意奔跑，尽情嚎叫。

万俟伶听不懂语言，但丛安听得懂。

阿九在说：“我回来了，你们还好吗？”

回应的唯有啼鸣的雀鸟和不息的松风。

他们顺理成章在这里住了下来，住进了曾经阿九盘踞的雾绡洞，夜时仰头可见洞顶月华如水星辰浩渺，晨时翘首可观洞外薄雾如绸水汽氤氲。冬暖夏凉，再好不过。

丛安在此处正式开始了磨炼修习。

狐妖常见术法有二，一乃狐火，二为狐媚。阿九不喜后者，遂着重教了丛安狐火之术及其他常见的保命法子。

丛安到底是太年轻，打出的火花没鼻头大，它便想了个法子，趁着风起时点了火，在阿九规划的范围内烧出熊熊一片，佯装自己学有所成，高挺胸膛，请了阿九和万俟伶过来指点一番。

万俟伶噗嗤一笑，舀了一盆水哗啦一泻——

火被灭了，就剩那一团鼻头大小的楚楚可怜的火苗子。

原形毕露。

他随阿九征战多年，怎么可能连真假狐火都看不出来。

阿九倒也不生气，随手打个响指，掌心便冒出了一团狐火，可感热意，却不灼伤人。他将狐火搁置在丛安鼻尖，抬指一点，火苗一跃跳上了丛安的鼻头，笑言：“狐火是寻常水灭不了的。”

丛安眨巴眨巴眼睛，喉间嘤嘤。每叫一下，火苗就大一圈，到后来竟比头还大了，场面着实滑稽。

“你看，比你鼻子大。”

丛安吃瘪，消沉不已，去枕星河里泡了半宿，还是在阿九亲自用狐火炙烤野兔双手捧着送上来，亲自替其烘干捋顺毛发时，才勉为其难地重归于好，当即信誓旦旦立下将军令。

“我以后要放出一团比爪子，哦不，比尾巴还大的火来！如果做不到我就……”

阿九轻抬一边眉：“就？”

“就下次再放。”

忍俊不禁。

又到冬时。

眠眠谷的冬与村落、京师的冬都不一样。若说村落的冬是漫天飞雪纷纷扬扬银装素裹，京师的冬是熙熙攘攘喧嚣繁闹红红火火，那眠眠谷的冬便是雪花黏连常缀枝头，好似老天调皮，仅仅洒了薄薄一层，可见寒梅明艳。

丛安见了雪，兴奋异常，在特别准予后肆意地扑进雪堆里撒欢，拢起那一小抔一小抔的雪，大气都不敢出，最后捏成一个奇形怪状的九尾狐狸雪人。

眼睛少了个，嘴巴大张着，四肢长短各不相同，一分狐妖的模样都没有。

雪太少了，狐狸身上沾了不少褐色的泥泞，但丛安浑不在意，它极其满意自己的作品，跑去喊了正在烧火的万俟伶，声道：“伶，快来，我给你看个东西！”

万俟伶莫名其妙被拽着衣角弓着身跑远了。

丛安昂首挺胸，得意洋洋：“你说好不好看？”

歪鼻子挫嘴巴，着实算不上好看。万俟伶夸赞的话在喉间滚了三滚，最后咽了下去，他故作严肃：“我教你个新法子，可别告诉你师父。”

丛安连连点头。

于是万俟伶卸下赤红的雪披，脱得只剩两件里衣，露出单薄但精壮的身躯。那两件衣裳透得很，几道从胸膛蔓延到左腰的狰狞伤疤无声诉说昔日战争的残酷，但万俟伶浑不在意。

他呼出一口浊气来，搓搓通红的手，眸灿如星。

“你瞧好，先取了上层这些干净的雪……”

万俟伶将干净的雪收集到雪披上，直到觉着差不多的时候才停了下来，然后唤来丛安，盘坐在雪披跟前，手把手演示如何捏雪人。

少年的手不算大，手上有很多陈年老茧，但却精巧至极，一个巴掌大的身子被捏了起来，然后延伸出脑袋，四爪……

只是到了尾巴就犯了难。

万俟伶侧头看向丛安，从头打量到尾，那眼睛似乎要往它身上戳出一个洞来，吓得丛安浑身一激灵。

丛安急道：“咋了咋了？”

“我只是在想啊……”

“嗯嗯。”

“你们九尾狐，到底怎么把九条尾巴生得这么和谐又好看的？”万俟伶脚边搁着八条弯曲程度各异的尾巴，手里捏着一条，左比比右比比，怎么也下不了手。

丛安大脑停止了思考。

它？九尾狐？

可它分明只有一条尾巴呀！

万俟伶无声笑笑，说：“那就不放尾巴了吧，再放就丑了。”随后他神秘兮兮地单指抵在唇前，薄唇轻启，露出雪白的犬齿，低声道：“我教你个好玩的东西。”

他朝捏完的无尾狐狸雪人施了个法术，雪人便动了起来，许是刚刚活过来，动作笨拙，走路顺拐，片刻后适应了身子，一跃跳上丛安的背，在它头上撒着欢。

“你想就这么顶着给你师父瞧瞧，还是再做一个去？”

一点上不得台面的小东西，也就能讨讨没见过世面的小狐狸欢心了。

丛安被活过来的小人逗得合不拢嘴，当下立断：“再做一个！”

于是丛安在万俟伶的指点下慢慢捏着雪人，片刻后一个稍大些的有一条尾巴的脏脏狐狸诞生了，算不上栩栩如生，好歹是有了狐样。

万俟伶替他施了法术，丛安便一蹦一跳顶着俩打闹的狐狸雪人去找了阿九。

炊烟袅袅，腊香四溢，一闻便知是饭快做好了。

阿九在征战中向北边的百姓学了腌制腊肉的法子，后来每当有机会，就会逮上两只鸽子兔子，腌上一二，以备不时之需。

次数一多，手艺娴熟起来，引得万俟伶和丛安哈喇子直流。

丛安砸吧砸吧嘴，想着腊肉的滋味，从雪堆上一路小跑，忽然想躲起来戏弄一番师父，故绕了个圈取了巨石后，故意鼓捣出一点动静。

它捧着沾雪的树杈子透过缝隙往外窥，只见阿九闻声从厨厅内走出，寻了一番不见踪影，又回到了厨厅内。

丛安顿觉有趣，认为自己捉迷藏的技术真是日益增长，连师父都抓不到它，于是动静鼓捣得更大了。

阿九再度从厨厅内走出，只是这回他熄了火，卸了身上缠的白浪披，洗洗手款步而出，依旧不见人影，在动静处俯身找了又找。

丛安窃喜着，浑然不觉树杈子被笑得抖动不止，积雪扑簌簌地掉。当它再探头窥视时，忽觉脖颈一凉——

阿九把冰凉的双手探入它毛发内，窃笑着看它浑身绷紧：“我的尾巴怎的在这躲着？莫非是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师父你怎么找到我的？！”

“因为有小尾巴走路开花呀。”

丛安循着阿九的手指移目至身后——嚯，满地的狐狸爪印，想找不到都难。

失策了。

它可怜兮兮道：“师父啊……”

“嗯？”

“我错了好不好？”它也不知道错哪了，反正先道个歉再说。

“好啊。”阿九顺手捋了糟乱的毛发，捧起它脑袋上两个活灵活现鬼灵精怪的狐狸雪人，忽而被吸引了目光，“这是何物？”

丛安心情真如夏季风来雨去一扫不见，得意忘形地展示道：“这是我捏的雪人，请伶施了法术，现在它们活过来了，就拿来给师父瞧瞧！”

阿九“哦”了一声，半疑半喜，指指脏脏狐狸：“我猜猜，这个是小狐？”

“师父真棒！”

阿九笑意浮现，戳戳无尾狐狸：“那这个便是我了？”

“师父猜得一般无二！”

阿九故作严肃：“那为何没有尾巴？”

丛安夸不出来了，心虚移开目光，吹了个口哨——和万俟伶学的。

“接一条吧。”他眼睑垂下，目光沉沉。

后来那两只狐狸雪人相依相偎，待在雾绡洞边堆起的石头上，看眠眠谷的雪静谧落了一夜，又在两日后消融殆尽，倏尔角落处不知何时有新的小草抽出两片新芽。

人间的年岁更替，又是一年。

丛安同阿九和万俟伶生活已有数个月了，不知何时已经习惯于他们的存在，就连睡觉都要黏在阿九身边才算得上安心。

它窝在阿九腿上，窥见南边的候鸟振翅归来。

晓雾忽无还忽有，春山如近复如遥。

“小狐，雪化了。”阿九说。

丛安抖抖耳朵。

“小狐长大了，能自保了。”阿九又说。

丛安回过头来。

狐狸雪人早就化了，只剩俩还没完全融化的冰块，顺着石头淌下消融的雪水，汇成小小一股，蜿蜒而去回归大地。

春燕翩翩落下，盯着他们打量一会儿，饮了两口堆积的水洼，蹦跶两下衔了草根，扑扑翅膀又飞远了。换做以前，丛安指不定会生起闷气，半晌都不见踪影，但是如今它压根无心思搁在这上面。

它死死盯着阿九，难以置信地问：“师父是不是要丢下我了？”

“怎么会呢？”阿九微微叹惋，“师父想让你帮我好好照看眠眠谷，然后等我回来。”

丛安微微怔住。

这和丢下它有什么区别！

它不愿意，嗷嗷叫以示抗议，见没有用，又嘤嘤叫以表乞怜。

软硬并施，无计可施。

它哇哇流泪，委屈巴巴。

“师父有一个心愿，也许现在不了却，这辈子，下辈子，都难尽了。”阿九垂下头来，在丛安脸上抹了一把，揩去眼泪，“小尾巴能让师父去吗？”

丛安不语。

“等我回来，我和你永远生活在这里，捏好多好多雪人，可好？”

丛安沉默。

“小狐啊……”阿九的语气无奈又悲怜，将欲再启唇时，却听见他的小尾巴不情不愿地应了一声好，愣了片刻。

丛安声音闷闷的，显然不快：“那师父要去作甚，你告诉我，我就不缠着你。”

日头爬过林梢，雾绡洞内明朗一片，点点灵光漂浮不定，悄然有一点落至阿九的眼睫上，惹得他眼睫微颤。

灵汇聚处，有妖生，这可是好兆头啊。

说不定来年今日，就有几个草木妖怪降生了呢。说不定再过个十年，百年，眠眠谷会有翻天覆地的变化，灵力充沛丰盈，奇形怪状的妖怪怡然自乐。

他看向这个在人间饱含希冀的立春，看向那个穿着单薄里衣在眠眠谷上耍着长枪的少年，阴郁之色一扫而空，眼笑眉舒。

“我想让伶成神，归还他应有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