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修道界没有她得乱 第29章 天选何人

“郦自衡，听说了没有？从今天起，你可就不是百年来最有天赋的修士了！”

本来也一直是你自说自话地给人排名。被叫做郦自衡的修士心想。他才渡过元婴雷劫没几天，浑身气息不稳，但其实也有些自负。他清楚地知道自己很有天赋——虽然不至于到处嚷嚷说自己是百年来最有天赋的修士——他是凡人出身，筑基时尚未行冠礼，来到西岳后，又在几十年内接连晋阶，如今已经是元婴了。

“怎么了？”郦自衡问。

“记不记得我说过那个筑基？杀了修士后筑基的凡人？”男修八卦兮兮地说，“就昨天！他渡劫结丹了！”

这下连郦自衡也有点被震住了：“他筑基多久？半个月？”

“十七天！”男修夸张地叹息，“你说他还让不让别人活了？我这下算是见到真的天才了，十七天啊十七天。”

“李觅清，你当初也是这么说我的。”

“咳。也不是说你不是天才。但是吧，你懂的，这可是十七天啊，闻所未闻。”李觅清掰着手指说，“就说当世的几个化神，年岁大的不清楚，但年轻点的妙觉真人、太瑛真人，听说当年也都是百岁之内就修成元婴。还有淮山的澹台涛，也就比你慢四五十年，不算太多。”他得出结论，“所以天才与天才也有不同，有的是百年难遇，有的，呃，更加稀有些。”

郦自衡想了想，问：“他进哪个门派没有？”

李觅清摇头：“现在还是散修。不过接下来肯定要被人抢着收徒。”

“归藏门大都是法修。那样凶狠的性格，他进不了淮山，也大概不会去东岳。无非是古柯宗、凌虚阁，或者干脆一直当散修。”郦自衡说。

“你都没亲眼见过他，怎么就说他性格凶狠啦？”

“用不着亲眼见过。”

“你真不想去看看？”李觅清撺掇他，“我都打听好他在哪了，现在过去，准保立刻找到他。”

“不去。要去你自己去。”

李觅清垮了肩膀：“我自己肯定不敢去。听说那家伙遇到同阶修士是见一个打一个，我一介丹修，怎么打得过他？我可不想当他的垫脚石，像那个倒霉筑基一样，被他杀了，还让他修为更上一层楼。”

郦自衡纠正他：“你们都是金丹，他之前是越阶杀人，情况不一样。要类比的话，应该是他杀了我，然后晋阶元婴。”

“还是别说了，这话题真的太不吉利了。”李觅清哆嗦。

郦自衡心里一动。按李觅清以往的做法，就算郦自衡说不想去，他也不会轻易放弃，肯定要死缠烂打生拉硬拽一番，等到彻底没戏才停手。

与其说李觅清变了，不如说是他郦自衡先变的。他修成元婴了。面对身为元婴修士的郦自衡，李觅清虽然嘴上不客气，心态终究有所不同，不再把他当平辈看待了。郦自衡敏锐地察觉了这段友谊的微小裂痕，也预见到或许不需要太久，他们就会变成彼此不常来往的熟人。

“他在哪？”郦自衡问。

“啊？”李觅清茫然，而后反应过来，“啊，你改主意啦？”

郦自衡笑了：“走吧。”

他们在空中掠过。李觅清脑子里又冒出来新的奇思妙想，小声问郦自衡：“我们私下里说说，如果你真能修成化神，这天下的地盘，你想争哪一个？”

郦自衡煞有其事地想了想，说：“归藏门吧。”

“啊？你怎么想的？可是归藏门世代都姓白啊？”

“就是这样才有意思。”

李觅清脸上写满了不理解，只当郦自衡在随口胡说。不一会儿，他们已经到达李觅清指明的地点，降落在一处视野良好的高地上。一名灰衣僧人张望着。看来，郦自衡和李觅清不是唯二想看看奇人异士的人。

“澹台道友。”郦自衡率先说。李觅清揖礼。

见到他，澹台涛略惊讶，又笑了：“郦道友。恭喜。”他也对李觅清点点头。对郦自衡而言，这样的时刻无疑是愉快的。他乐见别人震惊于他的才能。

向下遥望去，那名传闻中的金丹男修与人战斗正酣。双方都是武修，打得不可开交，他们旁边有另一名金丹似是想插手又怕被波及，不敢擅动。

李觅清问：“澹台前辈，他们是怎么打起来的呀？”

“那两个人路过这里，被他拦路挑战。其中一个气性大，就应战打起来了。”澹台涛说。

原因听起来儿戏，战斗却凶险。男修身上历劫的伤还没好全，就又添了不少新伤。但他仿佛感觉不到痛似的，攻势仍旧狂暴激进。对手渐渐不敌，动作慢了下来。

刀锋冲着对手的脸劈下，割开一枚眼球，鲜血飞溅。对手痛呼出声，疾速后退。男修没有丝毫动摇。

郦自衡皱眉。这是习惯杀人的人才会有的利落。无关年龄与个性，只有一次次亲手结果性命，才能造就这份冷血。郦自衡觉得这男修像他曾见过的，有些久经沙场的将士：被太多的杀与被杀磨得麻木，异化，最后彻底无法回归正常的生活。

他的对手捂着眼睛，嘶声道：“你等着，我将来必定找你报仇！”话未说完，便丢下同伴跑了。

同伴吓得面如菜色，连连往后退，对男修说：“你、你别过来！”

男修压根没理他，擦掉刀上的血，收刀入鞘。

同伴见了，心怀希望地问：“你不打我？”

男修说：“你太弱了。不值得打。”

原来如此。郦自衡了然。通过不懈地挑战强者来增长自身实力，这条路本来就是先快后慢——他实力愈强，能与他匹敌的对手就愈少。再者，也很容易死。不知道此人能不能活到晋阶元婴，有一天来挑战他郦自衡？

也许是因为郦自衡起了一念战意，金丹男修忽然转头，视线敏锐地锁定他。相隔很远，他先与郦自衡对视，又看澹台涛，最后看李觅清。他打量李觅清两下，然后似是彻底地对他们三个不感兴趣，扭头走了。

从男修的表情来看，郦自衡可以肯定，这场一面之缘没有给他留下什么印象。等到明天，男修不会记得他们三人中的任何一个。

“啊。”澹台涛突然出声，“酉时了。”

“前辈是有什么事吗？”李觅清问。

“晚课已经开始，我迟到了。”澹台涛语气冷静得不像个发现自己迟到的人。他与他们作别，御风而去，也看不出一点赶时间的意思。

李觅清脸上反而有几分焦虑，说：“从这里到淮山，至少也要一刻钟。”

郦自衡笑：李觅清又在替人着急了。注意力被转移，郦自衡不再想那名金丹男修的事情。

后来李觅清渡劫陨落。

后来名叫封铮的男修跻身化神。

后来澹台涛亦晋阶化神，道号袭明。

他的修为停留在元婴巅峰多久了？总归也有三四百年。起初他还时时尝试突破瓶颈，如今自知没有机缘，根本连试都懒得试了。他的人生起起落落：他曾是天潢贵胄，修道界的新秀，掌过凌虚阁的大权；亦知道从高处跌落是什么滋味。

经历得多了，他的个性越发变得难相处。若李觅清当初遇到的是现在这样的郦自衡，肯定不会来触霉头。这样的设想划过脑海，郦自衡一笑置之。

“还能笑，看来伤得不重。”玲说。

见玲来了，郦自衡抛开回忆思绪。他斜倚在椅子上，由法术造成的伤痕环绕着铺满他的脖子，灵力灼烧。他从玲手里接过玉瓶，说：“去了这么久，我还当你没能说动他。”

郦自衡咬开瓶塞，将丹药吞了。

“嗯，我答应他说，这绝对是你最后一次找他炼丹。”玲说。

“没关系，反正这已经起码是第四个‘最后一次’了。”

服下丹药，郦自衡的伤势明显好转一些。玲突然被郦自衡传讯求助，到现在都还没来得及问他怎么受的伤。但她转念一想，凭他的所作所为，两岳哪个势力动手收拾他都不稀奇。最后，她评价道：“如今，全修道界也找不出一个比你更招恨的修士了。”

郦自衡不以为意：“是啊。上一个同时得罪了陆英华和齐瀚的人还是封铮。我比他更严重些：我还得罪了封铮本人。”他抬起右手，指了指自己的脖子，“刚才琢磨了一会儿。这个法术，我弄明白了。怎么样，要不要学？事先说好，我可不保证你也能学会。”

玲笑：“如果教得好，我肯定能学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