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天下来的秋猎,李合欢全然没有心思观看,只知道最后的胜者是长公主,那个高贵冷艳的公主,他恍恍惚惚地熬过了一天,终于等到了晚上。
静安居。
“什么?秉书出事了?!”静嫔面色惨白,震惊地猛地站起身,纤薄的身形如秋风残叶般摇摇欲坠,小蝶一把扶着静嫔。
静嫔却拂开她,径直抓住李合欢的臂膀,面露急色,声音颤抖:“这好端端的怎么会这样巧?”
“娘娘,勿急,长公主已经派了太医随府,相信殷公子一定会有所好转的。”
“是啊,娘娘,你的身子可不能忧思过虑,殷公子他吉人自有天相。”
“可是我还是不放心,”静嫔颤抖着嘴唇,眼尾通红,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她望向李合欢,问,“你可愿入将军府,服侍秉书?”
景砚回一惊,连忙开口:“娘娘,您要将阿欢调出宫去?!”
“我愿意——”李合欢毫不犹豫,眼神坚定地回答。
“阿欢?”
“好孩子,如今这个情况让我做表姐的,如何能放心的下?”静嫔内心稍稍安定下来,“宫妃无诏不得出宫,砚儿还小,而小蝶还是个姑娘家,眼下只有你一个人选了。”
“是,合欢理解娘娘。”李合欢垂眸,“且这件事情,合欢有责任,若是无法看到殷公子痊愈,恐怕这辈子都无法安心。”
景砚回咬牙,小心翼翼地扯住他的袖子,再抬眼时,眼神满是泪光与不舍,道:“那……阿欢,何时会回来?”
这……他犹豫着,其实他的内心也没有答案,倘若是殷秉书一辈子失明失忆,那就是废人一个了,从光风霁月的嫡长公子坠落泥潭,成为了一个瞎子,他会恨自己一辈子的,思及此,他到嘴边的话又生生咽了下去。
李合欢只定声道:“待殷公子痊愈,我便回来。”
那如果,殷秉书一辈子就这样了呢?那我是不是一辈子都见不到你?
景砚回咬牙,却不敢将这句话说出来,眼眶的眼泪已经蓄满,他却倔强的不肯落下泪来。
抓住袖子的手,指尖用力到发白,颤抖,最后还是松懈了力道,无力,滑落。
“好,砚儿等你。”小团子垂下头,眼睛憋的通红,低低嚷嚷地说,却仿佛说的是生命的誓言,一字一句,极重。
……
“我离开之后,小殿下一定要听从静嫔娘娘的话,要好好照顾自己,读书辛苦不要忘记休息,知道吗?”临行之前,李合欢还在一个劲的叮嘱景砚回,这里他最放心不下的便是这只他一手养大的小团子,也是他们第一次长时间的分别。
景砚回一晚上都没有睡好,他前半夜一直难以入眠,央着求着和合欢共床,后半夜又是做了梦魇,想到他七老八十了,而李合欢还在宫外,两人终其一生都没有再见面,吓得他汗透了一身衣裳。
虽然内心早已有所准备,可真正面临分别之时,他依旧满心不舍,景砚回上前搂住了李合欢的腰身,将头埋在他的臂弯里,瓮声瓮气:“你也是,想我的时候,记得写信。”
“好,会的。”
“过年了,要回来看我们。”
“好。”
“……我舍不得你,阿欢。”小团子声音哽咽,直白地暴露了心声。
李合欢同时心里也升起一股子酸涩感,却温柔地摸了摸景砚回对小脑袋,轻声哄道:“你想我的时候,我也在想你。”
“骗人,我时时刻刻念着你,牵挂着你,所以你想我的次数,一定没有我多。”小团子不满地哼唧了两声。
李合欢只当是童言无忌,并没有放在心上,随口答应:“那以后我也时常记挂着你,把你放在心口上,这下可以满意了?”
“这还差不多,你是我的阿欢,”小团子抬起脸,白嫩嫩的小脸蛋上还挂着泪珠,蝴蝶翅膀般的睫毛扑闪扑闪的,他忽然踮起脚尖,在李合欢的脸颊上吧唧一口。
脸上传来濡湿的感觉,软软的,带着点属于孩童的体香,猝不及防。
“这算什么?”他错愕,失笑。
“这是盖章,哼。”小狐狸洋洋得意。
……
将军府。
李合欢依旧穿着那身洗的发白的常服,背着个单薄的包袱,站在街道前踌躇不定。
他抬头,入眼帘的是一扇灰扑扑的大门,在寸土寸金,遍地权贵的京城中,这座院子算不得豪华,若不是门匾上明晃晃的写着“镇国将军府”,他一定会怀疑是走错了地方。
再次确认一遍,上前抬手敲门。
“叩——”
大门吱呀一声开了,他这才发现,原来这扇门原本不是灰色的,只是外面的红漆掉落了,被岁月侵蚀这才成了不伦不类的灰。
门被打开之后,露出一张有过一面之缘的脸——那天晚上的马夫。
显然那位马夫也认出来了他,上下扫视一眼,便直白问道:“你有何事?”
李合欢犹豫了一下,还是向他说明来意。
“哦,我知道了,那你在门口等一下,我去通传。”那马夫面无表情。
李合欢咧了咧嘴角,刚想道谢,大门再次吱呀一声关了,他连忙后退一步,心有余悸地摸了摸鼻尖。
约摸着过了半柱香的时间,那扇紧闭的大门终于再次打开。
依旧是那张熟悉的脸。
马夫侧过身去,道:“公子说让你进去见他。”
“好,多谢……马夫大哥?”李合欢差点咬到舌头,马夫对这个称呼似乎并无意见,只是简单的哦了一声,随后便没了动静。
“那请问,殷公子在何处?”李合欢见眼前人并无多余动作,于是犹豫开口道。
“啧,你顺着这条路直走就是厢房了。”马夫啧了一声,脸上依旧面无表情。
换做是其他人啧一声,脸上若非不耐烦以外,必定还会有别的神情,而马夫这人倒是神奇,好像从生下来就只会板着脸。
“好,多谢大哥,”李合欢为了表示尊重省去了两个字,眼神闪动着。
“干嘛?”
“问一个唐突的问题。”
“啥?”
“大哥,为什么不为我带路?没有别的意思,只是单纯的问一问。”
“我负责看门,走不开。”
李合欢内心狐疑,问:“你不是马夫吗?”
“哦,马夫是我的名字。”
“……打扰了,告辞。”
李合欢背着小包袱,从进门之后便沿着方才指的那条路线走,他这才发现,顶着镇国将军府名号的府邸内里平平无奇,甚至因长期无人打理而显得有些杂乱,庭院的草长得很高,树枝没有得到修剪而肆意生长,歪七扭八地遮住了部分阳光。
他继续走着,沿途中竟无一人。
小庭院中,青石板路缝隙里长着青绿的小草,极为瞩目的是一座亭子,十分古朴,而亭中,有一人。
少年墨发随意的披散在肩头,丝丝缕缕,日影斑驳的照耀下,骨节分明的手支撑着额头,眼睫垂下,在眼眶下投出一片浅浅的阴影。
少年像是听到了动静,睫毛微颤,漂亮而空洞的眼睛对准了他的位置,明知道他看不见,可是李合欢的心里仍然荡漾了一瞬。
少年微微一笑,不知怎的,竟生出了几分风情。
“是表姐让你来的?”殷秉书浅浅一笑,语气温和的像溪水。
“是,”李合欢下意识的回答,“不是,是我自己也想来。”
内心的想法脱口而出,眼前少年明显的愣住了,他自己也忍不住羞愧地低下头,莫名觉得脸上发热。
“也没有赶走客人的道理,只是来的不凑巧,厢房只暂时收拾出来了一间。”殷秉书道。
“一间?一间便足够了。”
“你要是住了,那老夫住哪?”一截颇有些耳熟的声音插入进来。
李合欢转头一看,一位胡子花白的老者负手信步而来,正是昨天的那位太医。
“失敬,大人。”李合欢连忙作揖,“一时忘了这事,并非有意争抢。”
“哼,”老者眯起眼,仔细打量这他,“小后辈,也算是知道尊老爱幼。”
“刘太医,你别吓着他了。”殷秉书忍不住开口。
“人老了,睡眠浅,让这小子睡别的地方去。”刘太医长得一副德高望重的样子,说话倒是挺会端架子的。
李合欢心里嘀咕着,表面上还是说,“随意安排一处即可,我来并非为客,奉静嫔娘娘之任,照料公子的衣食住行。”
其实我一直喜欢偏轻松搞笑一点的文风,但是由于是第一次写文,所以下笔比较谨慎,又总是想端着架子装的很有文化人的样子,之前从章名绞尽脑汁想要附庸风雅,到文头和文尾堆砌词藻,说句不好听的就是屎盆子边镶金[化了]
打算从这之后开始文风调整一下,能不能签约另看吧,段评已开可捉虫~[撒花]
二编补字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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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入将军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