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上枝头,寒鸦夜啼。
“起轿——”红娘扬袖轻喝,朱红喜轿应声而起,“今生不得长相守,泉下相逢结良缘!”
一瞬间,唢呐高歌,木鱼声响,旗锣伞扇齐举,灵幡纸钱翻飞,用朱砂写的囍字,在烛光下闪着诡异的光。
轿中,红盖头下的女子四肢被缚不得动弹,额头帖黄符不可言语,清丽面容惶然惨白。
忽然狂风大作,白布红纱纠缠翻飞。
伴随着野兽的嘶吼,几团青火自林深处飘来。
迎亲队伍中跃出数名修士,持法器上前,却毫无还手之力倒飞出去。
“不是野兽!是妖!”此言一出,迎亲队伍一阵混乱,纷纷丢下手中的东西,四散逃命,独留红轿立在原地。
青火幽幽闪烁,如浪般扑向红轿。
只听轰的一声,红轿四分五裂。
在方才混乱中,红盖头早已落下,女子惊恐地瞧着黑暗中渐渐走出一道黑影。
忽然,黑影猛然朝她袭去,她本能闭眼,预想的疼痛并未降临,她缓缓睁眼,便见一位白衣男子挡在身前。
妖魔惊怒交加:“怎又是你!”
“是啊,又是我。”
白衣男子单手格挡妖魔攻势,语气慵懒,“几日不见,你怎么沦落至这深山老林?害我一顿好寻。”
妖魔忽然往后跃去,掷出火球,趁势遁走。
“今日,你休想再逃。”
江临雪凌空召剑,一跃而起,斩破袭来的红球,踏风追敌,接着掐诀一推,佩剑向前直取妖魔要害。
江临雪浮于空中向前飞行,周身荧荧蓝光流窜,只见他双手快速翻飞掐诀操控佩剑进攻。
妖魔狼狈不堪,明显不敌,随即遁地逃跑。江临雪见状右手一扬,佩剑立马掠回掌中,他凌空极速而下将剑贯地而入,刹那间,蓝色电光于剑锋迸发,以摧枯拉朽之势轰然炸开。
接着,他右手轻抖,长剑如流星破空钉入古木,须臾间,一道黑影渐渐凝行。
妖魔终于害怕了:“仙长饶命!我再也不敢挑衅你,我也从未害人性命!求你放我走吧!”江临雪凤眼微眯,扫过轿中之人,玉手轻抬,声若寒泉:“但你作恶多端,不可饶恕。”
言罢,妖魔周身灵力骤起,又尽数涌入他手心,哀嚎响彻天空,他掌中出现一颗妖丹,而妖魔也轰然倒地。
江临雪把妖丹收于囊中,转身正待离开,便见一个身着玄衣男子御剑而来。
来人瞥了眼地上的妖魔,开口道:“道友可有不得之物?在下愿倾囊相助,只求将妖丹相赠。”
“无可奉送。”
正当两人将要擦肩而过之时,男子伸手相栏:“道友,我是飞霜宫宫主,我有能力保道友一生无虞,世间珍宝千万,亦可帮你尽数取得。”
飞霜宫宫主?
江临雪饶有兴味地侧目打量——飞霜宫有三位宫主,瞧着眼前人如此年轻,莫非是那个传说中仙盟大会拔得头筹,又冲冠一怒为红颜,火烧江堂门的云宫主云沧青?
他试探问道:“无论所求何物,你都能允我?”
“那我要做云宫主道侣。”
江临雪微微一笑,“你可否应下?”
云沧青脸色微变,微眯着眼睛:“道友莫要戏言,挑逗于我。”
“不是戏言,既不愿应,那便免谈。”
江临雪遗憾地摆手,抬脚就走。
江临雪与云沧青擦身而过,忽而一道劲风自身后袭来,他立马侧身避过,同时转身向后掐诀,只听轰的一声,双方法力相撞,尘土飞扬,衣袂翻飞。
“宫主这是要强夺妖丹,杀人灭口?”两人同时躲避开,召出佩剑飞身于空中打斗,两人身形极快只能见残影,打得难舍难分。
江临雪手腕一转猛挥下去,剑气在月光下划出冷冽弧线,云沧青飞速躲避,剑锋擦着他的耳际削落几缕青丝。
两人又同时猛挥长剑,双剑相触的瞬间,气浪掀飞满地枯叶,两人借力倒飞出去,各自执剑对峙,衣袂在劲风中猎猎作响。
江临雪深知一时半刻分不了胜负,也无意纠缠,于是朝着云沧青猛挥一剑,刹那间,剑气朝云沧青猛袭而去,江临雪随即丢出一颗红球,限制他的行动,然后他转身就走。
他来到红轿的地方,走向轿中人,他抬手一挥,缚住女子的麻绳骤然断裂,镇身黄符亦化为齑粉。
女子欲跪磕头,膝末及地,便觉一股清风拖住身形,正觉奇怪,便听见身前人温声道:“不必行此大礼。”
“跟紧我,我带你出去。”
女子随着江临雪走了几步,忍不住掉眼泪:“恩人要不你走吧,我身附印记,逃不脱的,他们不会放过我。”
“什么?”“我被兄长卖予飞霜宫,我听闻飞霜宫乃四大仙门之一,道友我怕连累你,你走吧。”
江临雪刚想出言安慰,便见腰间铜铃轻响,他用手轻轻一碰,一抹金光缓缓浮现在眼前。以防消息泄露,这些都是独创的文字,所以他根本不用担心女子识得。
只见上面写——任务:潜入飞霜宫卧底。后面是对飞霜宫的详细描述。
江临雪微挑眉,怎么又是飞霜宫?
“道友的意思是,有人要抓你进飞霜宫?抓你的是何人?抓你进去是做什么?”
女子擦擦眼泪:“抓我的好似是个宫主,我兄长说不会要我性命,好似去守什么密室…我怕。”
江临雪柔声道:“道友莫怕,是何种印记?容我瞧瞧,看能否帮你洗去。”
女子撩起衣袖,就见手臂上有一道黑红色老虎印。
江临雪抬起手,运气灵力覆于老虎印上,仔细感受一番后开口道:“这好办。”
他自乾坤袋中拿出符纸,口中念念有词,符纸轰然自燃:“道友且忍一会儿。”
他把燃烧的符纸置于老虎印上,女子咬牙忍着被灼烧的痛意,待符纸烧完,江临雪轻轻掸开灰烬,只见老虎印已消失不见。
女子喜出望外,在自己手臂上翻来覆去瞧了一番,又立马想跪以示感谢,却被江临雪伸手拉住。
“多谢恩人。”女子喜极而泣,“恩人我叫徐翠花,来自离火村,敢问恩人尊姓大名。”
江临雪微微一笑:“照影。”
见眼前人又要谢来谢去,他直接出言打断:“你这身行头太过招摇,我这正巧有空闲衣服,你拿去穿。”
他自乾坤袋里拿出一套衣服和一个纸鹤,“纸鹤有隐息功能,你跟着纸鹤就能安全离开。”
“不过,需要取一丝你的血,纸鹤才能与你绑定。”
“不必担心我,方才你也见到那抹金光了吧。”
见徐翠花点头,他继续道:“我是偷跑出来玩耍的,家中奴仆唤我快些归家,我们就此别过。”
徐翠花再次感谢一番,换好衣服,拆下发饰刚想离开,就被江临雪拉住。
“这些发饰看着价格不菲,你带走还可换些钱财。”
江临雪抬手轻轻把徐翠花的碎发挽到耳后,温声道,“我与你投缘,瞧你一见如故,人生这么长,今后我们还会再见面,可允许我取两三个发饰?就当做今后的信物了。”
徐翠花自然答应,忙不迭的点头。江临雪并未选像步摇那种在奔跑中容易掉落的发饰,而是从中挑了一对红珠耳环,红发带,扇状花胜。
目送徐翠花离开后,江临雪拿出符纸,放于手臂上,符纸再次燃烧,待灰烬擦去,便见一道相同的老虎印出现在手臂上。
接着他快速换上徐翠花的衣服,修改弄乱发型,把红发带、花胜以及一只红珠耳环戴上。
他自乾坤袋里拿出一张符纸,把另一只红珠耳环和一缕青丝裹于其中,接着往空中一抛,手里掐诀,嘴里念叨着什么,符纸在空中自动折成鸟状,只见金光一闪,变成鸟儿飞走了。
做完这些,江临雪转身走回红轿旁,瞧着满地狼藉,于是伸手撕破嫁衣,蹲地蹭污裙裾,拿出匕首轻轻在手上一划,顿时出现一道红痕。
最后,他找到一处隐蔽的草丛中躲着,静待猎物。
不一会儿,远处传来窓寇萃率的声音,三个蒙面黑衣人走至红轿旁。
“人呢?莫不是真被妖魔吞了?一群废物!一只妖都解决不了。”
“别废话,印记尚在,并未走远。”
领头黑衣人低头看着罗盘,“宫主正逢棘手的事,在他解决完,我们还未寻到人,下一个解决的就是我们。”
忽然一阵石头滚落的声音传来,黑衣人立马警觉,缓缓朝着声音处走去。
“何人在那?”忽然一抹红影自草丛里窜出,极快的向着远处跑去。
“人在那!”黑衣人立马追上前。没跑几步,黑衣人便追上,领头黑衣人抓住那道身影,猛地掀翻在地。
江临雪狼狈地自地上爬起,缓缓后退,哭得梨花带雨止不住发抖,哽咽哀求道:“求求你们放了我吧,我还不想死。”
黑衣人并不和他搭话,扯起他便走。江临雪十分敬业地挣扎大喊:“救命啊!救命啊!”
领头黑衣人被吵烦,直接把他丢在地上,给他下了噤声咒,接着唤出一条蛇缠上他。
江临雪嘴角微抽:“……”这大可不必了吧。
就在这时,不知从何处飞来一道金光,准确无误打在蛇上,那蛇随即双眼翻白,无力脱落耷拉在他腿上。
黑衣人瞬间警惕,便见玄衣男子走了出来。
江临雪秉持做戏要做全套,慌张扫开蛇,蹲在地上发抖,悄悄瞥了眼来者,凤眼微眯:是他?云宫主。
只见黑衣人恭敬行礼:“云宫主。”
云沧青瞥了眼地上缩成一团、双手抱头瞧不清脸的男子,轻启唇,嗓音如沁入冰水一般:“这人是怎么回事?”
“付宫主让.....”
话音未落,云沧青便出言打断道:“放了她,你们也可离开。”
“你……”领头黑衣人的脸止不住的抽动,深吸一口气。
身后有个黑衣人傲气地说道:“两宫主的大殿也是有些距离,云宫主不必替我们付宫主拿主意。”
言外之意便是:让云沧青手别伸太长,别多管闲事。
闻言,云沧青面色如常,忽然抬起手一挥,黑衣人便飞了出去,狠狠砸在树上,又重重摔在地上,吐了一滩血,最后没了动静。
云沧青看着面色铁青的领头黑衣人,不紧不慢地说:“放人,有什么事让姓付的亲自见我,他不是说,我与姓付的大殿离得远?把他叫来,我也好趁此机会好好与他叙旧,联络感情。”
领头黑衣人不敢多言,咬牙行礼离开。
“跟着它。”
云沧青凭空召来一直纯白色的小鸟,“就能出去了。”
说完,转身离开。
“恩人,可否带我离开?”
声音之熟悉,云沧青僵立原地,猛然回头,便见江临雪缓缓抬头,一双含泪眼眸正楚楚可怜地看着他。
“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