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个极轻的脚步声,四个稍重,一个轻灵。
萧崖微微皱了眉,极快闪出去。
夜深雨密,萧崖迎向四面围过来的人,手中不知何时多了把雪亮长刀,比起锦衣卫的绣春刀,刀身略长、略宽,重量更重。
五个黑衣人潜在黑夜中,紧身黑衣、黑巾蒙面,五把钢刀精光闪动,砍向萧崖!
萧崖挺身上前,五声金属脆响连成一片,刀锋相碰撞星点火光,刹间映亮他沉静如死的脸。
以一敌五,丝毫不让!
窗开一线,仅露出许小六的眼睛。
他第一次见萧崖真正的身手,运用的招法正是那只有七式,横砍、竖砍、斜砍、乱砍的无敌刀法。
许六公子从小就饱读圣贤书,张良拾履的故事很小就记在心里,总以为萧崖一直还在试探他的诚意和决心,耐着性子与三叔周旋,可此时一看,那“无敌刀法”是真的精妙无比。
七式刀法,都是大开大合,猛冲横撞,力量强悍,如猛兽精壮的四肢、钢硬的脊梁骨,坚不可摧,与许小六平时习练的没有区别。
此时萧崖展开的七式刀法中,每招每式转承之际,增加无数细腻又刁钻的角度和身法,便似给这粗狂骨架填充筋血、肌肉,让这头猛兽幻化成身形完整、招招致命的杀人利刃!
此时的无敌刀法简直与许小六瞎练时完全不是一回事,他瞪大眼贪婪地看着,生怕错过一招半式,一时间心跳加速、大汗淋漓。
此时的萧崖早已不是平时的温吞的茶农,身形矫健,刀锋凶悍,在五个黑衣人之间穿梭游斗,不落下风。
数十回合,无敌刀法有意无意地一式一式演练好几遍,萧崖目光锋利,扫向许小六,又狠又稳又似在喝问。
刹那间许小六全身汗毛倒竖,热血开水一样窜流全身,双腿却又莫名地软了。
萧崖是在给他示范真正的无敌刀法!
细雨更密,几人战了数十回合。
黑衣人五人训练有素,刀法精湛,配合无间,将萧崖困在当中,并没有急着砍杀,而是轮流试探着赵三的武功深浅。
萧崖一对五,终是气力不足,招式终是渐渐缓滞。
春雷闷响,由远及近,在头顶炸开。
萧崖身形一步一步退到桂花树前,挡住两柄砍过来的刀,刀锋摩擦,发出刺耳金属之声,让人牙根发软之声,萧崖露齿一笑,森然道:“别伤了我的桂花树。”
为首那人嘿嘿冷笑,低喝一声,五把钢刀齐齐逼近,刀光如网,瞬间将萧崖笼罩,一声闷哼,鲜血溅出,萧崖肩头见了血。
雨幕更急,萧崖肩头伤口血流不止,浅灰色布衣上染出一片黑色,几招这后,腿上又中了一刀,膝盖一软,踉跄几步,靠在桂花树下,剧烈喘息。
衣衫被雨水浸湿,勾勒出萧崖精实优美的肌肉线条――那是常年习武才能有的精实与力量,此刻却显得格外脆弱。
五个黑衣人并不着急收网,时而猛功,时而退守,等着萧崖力竭,如同猎人困住猛兽,享受戏虐猎物之乐。
萧崖嘶声问道:“我隐退多年,与你们无冤无仇,为何要取我性命?”
领头人长刀一挥,五人分向而立,“暗风新首领招贤纳士,命你重回暗风效命。”
萧崖抹一把脸上雨水,“我这点本事早就荒废了,要不然怎么任你等恶犬狂吠?”
“你即不效忠新首领,便是敌人。正好拿你头颅去领赏。”领头人残忍冷笑,“赵三,当年你可是‘王牌杀手’,怎么才退隐几年,就成这副孬样?”
“肖小之辈,只会用卑鄙无耻的手段。暗中给我下涣灵散,如若不然,我必不怕你们。”萧崖怒骂,大口喘气,拿刀的手发着抖。
领头人微一停顿,冷喝道:“你现下两条路,跟我们回暗风或是拿银子换命。”
风雨如晦,漆黑寂静,萧崖手中刀尖渐渐下沉,垂向地面,抵在泥水里。
他肩头的血顺着手臂,流过雪白刀锋,现出道道血红,“我拿钱换命,你等不可出尔反尔。”
领头人哈哈大笑,“我若拿了钱还要你性命,我便天打雷劈、不得好死。”脸色一转,厉喝道,“赵三。弃刀。跪下。”
萧崖闭目仰天迎向雨幕,松开手指,长刀颓然扑倒,双膝缓缓跪入泥水里。
可他的背脊却依旧挺得笔直,绝不折弯。
小婷披衣站在屋檐下,手里的油灯在风中晃动,映得她苍白美丽的脸晦暗不明,似有悲苦,似有不忍,泪水隐在眼里闪动着,如琉璃剔透。在雨幕中快到几乎看不清,唯有雪亮的刀光闪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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领头人出手如风,封住萧崖数道大穴,这才露出满意笑容,“王牌杀手?不过如此。”
许小六一是记得萧崖的话:动哪只手砍哪只手。乖乖地束手就擒,被黑衣人从屋里揪出来,与萧崖一起跪在南厢房的角落里。
五个黑衣人稍作休息,脱下湿透的衣衫,拉下面巾,毫不避讳,显然已将萧崖与许小六当成死人看待。
小婷为几人递上干净帕子,沏了热茶,那领头人喝一口热茶,芬芳扑鼻,脸上堆了笑容,“这茶不错!”反手一记耳光打得小婷飞出撞在墙上,“臭婊子,在这里耗了快一个月,是跟这条狗好上了?”
缩在床角的安安早已被吵醒,显然认得这些黑衣人,惊惧的睁大眼没敢出声。见母亲被打,却没敢放声大哭,低低的喊了声:“娘……”眼里的泪水哗哗流下。
许小六的心像被人捅了一刀似的疼,看一眼萧崖,却被他冰一样的目光死死按住。
那眼里蓄满威慑,让许小六又惊怕又驯服,一动也不敢动。
领头人大步上前,当着孩子的面,揪起小婷衣衫,按倒床上,小婷挥手耳光打在那人脸上,淬了口水,“我是青龙的女人,你敢碰我,我便让他挖了你的眼睛。”
领头人嘿嘿一笑,松开她,意犹未尽地道:“吓唬我?”刀光闪动,在萧崖胸口划开刀,刀锋染了血,又在他衣衫上来回擦拭,“这种孬种你也看得上,你可真是人尽可夫。青龙也是我过命的兄弟,我要帮他杀了你们这对狗男女。”
同来人的青年人按住领头人使个眼色:套出银子再杀,然后带了头颅回去领赏,拿两份钱,这等好事不可坏了。
领头人那句“我若拿了钱还要你性命,我便天打雷劈、不得好死”的话根本就是放屁。
他们这种杀人为生的畜生,用不着发誓也没什么好下场,老天爷早就给他们定了命数。
在“老爷”还是暗风首领时,允许杀手退隐,还会结算一笔不菲的银子保身,但若有一日,暗风某日有需要,便要随时听令。
如若不从,格杀勿论。
赵三曾是在“老爷”在任的时候退隐,领了银子才离开。他的身份及隐身何处暗风都有备录,无处可躲。
“你应该听说过暗风的万赏令,今日你能拿出万两银子,我们便饶你性命,向暗风报你早年就病死,此后再没人来找你麻烦。”
萧崖道:“我没有万两银子……”他故意停了停,见那人脸上凶光现出,才道:“但有比万两银子值钱的东西。我屋里的屋梁上有个小木盒。”
许六公子一听,瞬间瞪大了眼。他那一身的玉佩、翡翠、珠宝就收在小木盒子里,他悄悄藏在屋顶上,价值确实过了万两白银。
老匹夫!老狐狸!
许六公子心中大骂,却又觉得赵三不能这么就认怂,明显这些人拿钱就会杀人,老奸巨滑怎么会看不出?
许小六只能再次忍了,低下头,闭了眼。
要不然呢?
黑衣人搜出小木盒,一打开,珠光宝气登时让破泥胚屋子蓬荜生辉,五人笑得眼睛眯成一道缝。
小婷整理好衣襟,抱着安安坐在床角,目中百般滋味,看向萧崖。
萧崖面无表情,低着头,至始至终都没看小婷和安安一眼。
这个温柔体贴的男人此时只有毫不动容的绝决。
《无敌刀法》、《超级易容术》等书也拿搜了过来,领头人看了封面就哈哈大笑,随手翻看,脸上笑容渐渐淡下来,目光阴狠扫向萧崖,“这是哪里来的?”
萧崖低头没说话。
许小六脱口而出,道:“他说是他写的。”
领头人抬脚踢在萧崖胸口,萧崖无法动弹,结结实实挨了一脚,脸上现出痛苦之色。
领头人揪衣他的衣领,仔细凝视打量萧崖的脸,“你不是赵三。”
萧崖嘴角泛起一丝意味不明的笑意,“你们求财,我是求命,拿钱走人才是明智之举,不要自找苦吃。”
领头人暗自心惊,一时还真有点拿不定主意。此人若不是赵三,头颅拿回去自然是换不到银子。
赵三这“王牌杀手”的武功实在不弱,如不是早被小婷下了“涣灵散”,他们一行五人未必能“手脚齐全”,定是一场你死我活的厮杀。
可他不是赵三,那又会是谁?
“好大的口气。”领头人哈一声冷笑,“自己把面具脱下来,要我动手,就连皮肉一起给你撕了。”
暗风门人,第一要学习的便是易容秘术。这种易容术源与东瀛,人皮面具极为精巧,是用特殊胶水粘在皮肤上,若强行撕脱会把脸皮一起扯下来。
萧崖
范大沉声问道:“你他妈是谁?”
屋内瞬间安静下来,所有人目光聚集在萧崖脸上,
许小六更是屏息凝神,瞪大眼睛,比任何人都想知道这赵三究竟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