紧接着,吕镜身边的贺珍珠异常激动。
赵青木跟陆佩芙站在一起。他们的动作并不算亲昵,只是相偕并立,就很有几分少年夫妻的美象。
赵青木为她们解析:“这是感知派的画法,不求铅毫毕现,着重对于光影和色彩的感知。”
“谢谢你,赵同学。我们不懂艺术,看光景看不明白呢。”贺珍珠大大咧咧地道谢,对这场与校园风云人物的邂逅很惊喜。
陆佩芙很喜欢贺珍珠的坦率,她莞尔讲,“美是天然的,即使不通阳春白雪,也不影响我们感知美丽。”
吕镜没有说话。
旁侧,传单突然纷纷扬扬散落一地,如同银斧劈开平静的假面。
吕镜立刻弯腰,去帮那局促的小工收拾残局。不过三五息,传单便被划拉到一处,小工捧起来,向吕镜道谢,匆匆走了。
“我不懂艺术,这些寻常人的寻常事更能令我感同身受。”吕镜安详望着赵青木,注意他脸上的神情。
认同,他是认同我的。
这让吕镜品出一丝丝甜蜜。她把视线强行从赵青木身上转移,又见陆佩芙与贺珍珠都朝着她诚挚点头。
吕镜沉默。
虞曼曼居然没去画展,她跟霍东面对面地坐在房里。迷茫、欲言又止,徘徊在他们的脸上。虞曼曼与霍东,也是凤塔学院的另一种风云人物,传闻经常绕不开他们的名字。
霍东为虞曼曼冲冠一怒的名场面曾为同学们津津乐道,然而,现在他们的婚姻遇到了问题。
“霍东,我决定去不夜港……”
“曼曼,我打算去不夜港发展……”
诧异同时覆盖了两人的情绪。
霍东再也不想让家里支出他跟虞曼曼的花销了,学费、帮工、衣食住行……用了家里的,便要被人念叨。霍东受不得家人戳脊梁骨,他决定去不夜港发展魔法竞技。
那里的魔法竞技场,钱更多,人气更旺。
知名选手名利双收,还能为秋国争光!
虞曼曼则是受够了霍家的锅碗瓢盆,受够了鸡鸭猪鹅。她想要漂亮的衣服,她要人人追捧,她才不是来给霍家当老妈子的!
虞曼曼想去不夜港拍电影,那里的电影事业正在蓬勃兴起。
她要当女主角,当大明星!
殊途同归,霍东与虞曼曼难得谈心了一场。
决定,等霍父与霍宗谈生意回来,他们就跟家里讲清,他们要去不夜港做事业。
此时的霍父与霍宗,正驾车走在山丘上。茂密的树木混沌了视野,澎湃水汽的夏季刚过,泥土有些沾腻。
好在他们的车,镶嵌了使用元素石作为动力的发动机。
霍父与霍宗,有一搭没一搭的谈论着报刊上的大事。夏国又攻陷了一座法使塔。秋国的城市,都是围绕着历史上的强**使塔建立的。
每沦陷一座法使塔,就意味着夏国离凤塔又迫近了一分。
霍宗不免担忧战事的波及。
霍父认为凤塔还是安全的。一是如今凤塔主要的元素石矿脉都在青国人的把控下,青国人为了这口肥肉,也不会让夏国轻易染指凤塔。
二是,凤塔算秋国最早普及平民魔法教育的地区。现在也引进了结界魔导技术,护城结界已经建立起来。他们凤塔,可比秋国的其他地方难打得多。
夏国人总不会舍软柿子,强砸硬石头。
正说着,有旅人推着单轮车,陷进了黏软的沼泽中。
这批货物很着急,霍宗本不欲理会。这条路上来往行人不少,总有人能搭把手。
霍父却摇摇头,他说,“生意哪有人情重要,走遍四海要靠恩善。阿宗,你身体不好,还是继续去送货。为父留下来帮帮忙。”
霍父下了车,卷起裤管子。
把粗麻绳系在一颗大树上,拽着绳子,一脚踏进了污潮的软泥。他虽五十岁了,人还有劲儿能用嘞。
旅人千恩万谢,跟霍父一起,合力把装着家当的独轮车,从泥土里挣扎了出来。
就是折腾的时间有点长,日光都变成了斜阳。
这日的夕阳,格外得红。火光一般的红,照得林木嶙峋鬼哭。
旅人拿出沿途摘的红浆果与霍父同享。他是逃难来的。老家已死绝,只剩下他一个了。旅人说,夏国的魔导器很厉害,他指了指天空,对霍父说,千万小心坠落的云朵。
霍父说,他从前也充过军,见识过云朵。威力甚大,好在速度不快,还是能躲的。
旅人说,今非昔比,现在速度已经很快了。
霍父说,没事,我们凤塔的平民子弟,都在修炼奥术,还从青国采购了结界魔导器。
据霍父了解,平民已经向结界魔导器充能许多能量了,还是能抵抗的。
秋国,凤塔,赵宅。
仆人帮工被清退了许多,家中昂贵的家具、器物、艺术品也被封装入箱,只留下一些简单的日用。
赵禄为对赵青木说,“原本还想在等你们学业准备得再充分些,眼下却有些来不及了,今年便下场考苍星学院的入园测试吧。”赵禄为在青国获得了职位,青国希望赵禄为尽快走马上任。
赵青木有些担忧,他自己是十拿九稳的。
陆佩芙那边,确有些勉强……陆佩芙刚刚考回了凤鸣班,这已经是惊为天人的学速。现在就要考苍星学院吗。
赵禄为对儿子循循善诱,“我最是信任你跟佩芙的,再加把劲儿,你多帮帮佩芙那孩子,今年必能考上的。”
“再说还有我给你们兜底,若只差个十几分,也不妨事。”
赵青木对父亲的话,有些不想苟同。
他和佩芙明明就能靠自己的本事考进去,但也知父亲只是图个保险。
赵禄为加码,提醒赵青木要跟陆佩芙好好强调去青国的事情,“现在秋国这么乱,到处都是疲于奔命、流离失所的人。哪还有人能安心风花雪月。你索伯母留在凤塔作画,也是无人欣赏。”
“不如此次同去青国发展。我们做父母的能安心办事,你们也能受到更好的教育。”
赵青木点头。
月明星稀,天空还被蓝色凝塞着倦意。
陆佩芙已经在竹庭里背书,她如今有三四位名师加课,还有赵青木陪读。
前些日子,卫开徽顺利考上了春国裕椿学院。
陆佩芙、卫开徽、春日晖三人在竹庭一同漫步,拎着酒瓶小酌,算作送别宴的收尾。春日晖本来要跟陆佩芙一起送卫开徽上船的,奈何她的酒量实在喜人。
才喝小半,已经只剩下满嘴胡话了。
陆佩芙只得请人联系了春日晖的夫君周承谦来接,又派车把他们好生送回去。
周承谦见春日晖喝懵了也不恼,反而被她可爱逗笑。
他扶抱着春日晖,朝陆、卫二人点点头。
轮渡的长鸣惊醒清晨的浪花,卫开徽凭借个子高,站在轮渡上朝陆佩芙挥手作别。
潮海千层无定,会相逢,人生长在别离中。
或许再无相见。
陆佩芙为考试夙兴夜寐。下场前,赵青木还仔细替她检查了文盒,两人反复叮咛回忆重点。陆佩芙替赵青木抚平领口的褶皱,以示自己的镇定。
然而,她心中的底气却不像她表现得这么足。
准备的时间太短,论胜算,只有五成。
成绩出来了,压着录取线的高分。
赵青木则是稳稳锁定头名。
书房,赵禄为抚掌大笑,“好好,好孩子,你们都是好样的。安心收拾行李,准备去苍星学院念书吧。剩下不是你们该操心的。”
赵青木与陆佩芙却没有那么高兴,反而面面相觑。
因为,有一位同学,跟陆佩芙同分。理论上,陆佩芙与她,只能有一人获得最后的名额。
倘若陆佩芙注定得到这最后的名额。
那另一位同学,该怎么办呢?
苍天对她何等凉薄。吕镜极其崩溃,她大哭长涕。
贺珍珠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单论个人的学业,贺珍珠已经考上了不夜港的逍遥学院,她可以在不夜港这个人杰地灵的福地,一边求学,一边继续她的作家事业。
不过,她现在怎么喜悦地起来呢?
她最好的朋友吕镜,正在为最后的名额边缘徘徊。
贺珍珠安慰道,“我们是助学生,应该被优先录取吧。”
吕镜失态地在贺珍珠怀里嚎啕,“怎么可能!这名额绝对落不到我头上。她的母亲是大画家索嫣……”
“……她还会画画,还是魔法天赋者,打球还拿过金奖!”
“珍珠~我完了,什么都是她的。连我最引以为豪的学业,也被她毁了!”
吕镜已然崩溃,说什么也没用。
贺珍珠听了吕镜的话,心里也很难过。
上学日。
陆佩芙做出了决定。
她跪在陆父的灵位前,磕了三个头。她对着陆父的亡魂说,“爹,你相信我一定能做到,对吧?”
夏侯宜打开门,望见陆佩芙一愣,便请她进来。
夏侯宜是凤鸣班的主教老师。她叹息道,“都是好孩子,怎么偏偏就考到一块儿了呢。”
夏侯宜以为陆佩芙是不放心名额,所以来偷偷求她。
夏侯宜说,不必担忧,这名额肯定非你莫属。
陆佩芙是凤塔直升的学生,在校的历年综合成绩更好。陆佩芙还有打球的运动特长,还擅长画画,还是索嫣的女儿。而且,赵法使还……“老师就是替吕同学有些遗憾。”
门外,吕镜听着夏侯老师的话,恨意早就无法按捺,从眼眶里泉涌而出。她甩头就走,她是助学生,几乎没有办法报复陆佩芙。
不过,她硬找了一个办法泄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