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庆祝陆羡科举结束,闻老夫人特意设下宴会,也给云灵下了帖子。
如今春日刚至,京城的花草纷纷茂盛生长,与冬日大雪纷飞的景色截然不同,也与江南花红柳绿是不一样的美,云大小姐风寒刚好,早早计划去城郊游玩,收到帖子时,烦躁地扔在一旁。
柳姨却仔仔细细看过,“老夫人诚意十足,正好小姐新做的衣裳好了,明晚赴宴可以穿。”
信中,闻老夫人未提婚约,只热情地邀请她来赴宴,即便挑剔如云灵,也找不到任何冒犯之辞,因此,也找不到不去的借口。
况且,总是要见一面的。
第二天去成衣店时,云大小姐依旧保持着一脸不爽的表情,小谷忍笑忍得肚子疼,“小姐,您既然不愿出门,何必特意来取一次衣服,可以送到府里。”
“我是不愿意出门么!”云大小姐冷哼一声,倚在窗边,看外边的景色。
她不过小半月没出门,京城已经变了一幅景象,树木仿佛一夜之间变成绿色,百姓换上轻薄衣衫,来往多了许多商贩,连小孩子的笑声都变多了。
马车穿过人群抵达铺子,云灵扶着小谷下车,走到街上她才发现,不仅是普通百姓多了,书生模样的人更是多了许多,三次九天的春闱结束,再刻苦的书生也不忍错过新春之景,在京城逛一逛。
成衣铺子左边是书局,右边是酒楼,正是书生们最常去的地方,她下车时,正好遇见一群人,他们在谈论新法。
京城关于摄政王不好的流言,已经被雷霆手段镇压,她带摄政王去城郊的第二天,就听管家说,当街带走几个散播流言的小贩。
散播流言的人带走,京中自然清净下来。一是百姓恐惧官府,不敢多言,二是,他们本就不清楚新政,不过是被带了节奏。后来闻予行又把新法贴在当街上,再也无人置喙。
后来秦叔来柳宅时,还与她偷偷说过,“京中关于王爷的流言不少,王爷向来不在意,从未处理过,这次竟然出手了,果真清净不少,早该如此!”
说完,他疑惑地皱眉,“就是不知为什么王爷会出手,之前还不是说,要引出幕后之人么?”
秦叔陷入沉思,而云灵微怔,莫名心虚地收起用乌葚新染的指甲。
“降等袭爵、身死田收,朝廷此举,未免有过河拆桥之意,令人寒心。”
掷地有声的讨论打断云灵思绪,她顺着声音的方向看去,几个书生站在书局门口,站在张贴新法的告示板前,高声谈论什么。
想必是之前闷头读书,刚刚得知此事。
对面的人摇头,“但也利于大缙百姓。”
“官不官,民何民?”刚才那人立马反驳,“如此下去,是否该国不将国?”
谬论!哪里来的蠢货,在诡辩什么?难不成当了一次官,就要朝廷永远好吃好吃供奉,否则就是官不官了?
说话之离谱,云大小姐都忍不住想踹他两脚,转身看过去,却有瞬间困惑。
这几个人,好像有点眼熟,仿佛在哪里见过?
不等她想起来,刚才说为百姓好的书生,也发现周围看向他们的人越来越多,好脾气地向周围作揖,点头赔礼后,拽着说话的人离开。
愣神片刻,对面几人已经离开,小谷也取回衣服,蹦蹦跳跳跑过来,“小姐,取好了,咱们可以离开了。”
她在愣神的小姐前挥挥手臂,“小姐?”
一瞬间的思绪被打断,云灵没再想起来,转身回马车,“走吧,试试今年的新样子,总感觉比不上家里。”
两人上车离开,在外边用过午膳,终于在宴会前回府,将军府门口已经有人,大约同是参宴的人,就差几步,云灵便让孙叔先离开,跳下马车时,她才发现,闻老夫人已经站在门口,慈爱地握住一个青年的手。
青年背对着他,看不见正脸,穿着一身清亮的蓝衫,身量清瘦,是少年人的笔挺,他比老夫人高出不少,正微微俯身,似乎认真听着什么。
能被闻老夫人慈爱地望着,那人身份不言而喻,大约就是她那个婚约对象,陆羡。
纵然听过无数次对方七零八碎的消息,但一个照面,云灵终于明白对方的性子,是个温润玉如少年人。
闻老夫人也注意到她,笑着招呼,“灵丫头来了,快来快来,你的病刚好,别被风吹着。”
闻老夫人一开口,周围的人都望过来,那青年一回头,云灵愣了一下,竟是白天那几个书生中的一个。
闻老夫人拽着他的手,“你还没见过吧,这是云灵,你祖父朋友的女儿,如今正住在咱家隔壁。”
柳逢川过年时给摄政王府写信,提及两家婚约,如今过去三个多月,青年似乎也知晓此事,脸色微红,却还记得守礼,正正经经行礼,“见过云姑娘。”
“陆公子,”云灵回礼,白日的熟悉感又重新回来,她总觉得在哪见过对方。
不等她想明白,又一辆马车驶来,几乎是刚一停稳,一个娇气漂亮的女孩儿从马车跳下来,她穿着粉群,蝴蝶一般小跑飞闻老夫人和陆羡前面。她先是对着老夫人行礼,然后半是埋怨满是娇嗔开口,“陆师兄,咱们说好一起出发,怎么只见尤师兄他们。”
随着少女话音落下,身后马车又走三个书生,他们与闻老夫人一一见礼,便熟稔地走到陆羡旁边。
四个书生,与对面一个脸颊微红的娇俏少女,这熟悉的站位,瞬间与脑海里的画面对上了。
云大小姐缓缓眯眼,抱着胳膊倚在门口,她想起来了。
半月前,她在监察司门口,借刚被放出来的掌柜,狠狠嘲讽一波白秋。离开后去了隔壁城隍庙,恰好见到一位少女给心上人送荷包的场景,不就是眼前这个几人!
这略诡异的场面,让见多识广的秦管家都憋住了,脸上挂着僵硬的笑,仿佛一时不知该说什么。
娇俏少女似乎察觉到异常,转头,看见了对面的云灵。
虽然不喜欢莫名其妙的婚约,但新衣服没有过错,云灵今天穿了一身鎏金百花群,这是柳家布行最新制成的一种布料。用极细的金线穿插在布料中间,模仿流动的日光,动作间如梦似幻。再加上她的长相随母亲,张扬妩媚,今日又上了妆,红唇凤眼,愈发明艳照人。
少女似乎也特意打扮过,只是偏娇俏温婉,如同邻家少女清新可爱。
妩媚与清新不分高低,但人与人分,且高下立判。
少女一眼望过来,没有任何犹豫,仿佛早就知道对面之人的身份,只是带着一点佯装出来的疑惑,与一丝陡然出现、且根本无法掩饰的嫉妒,掩唇震惊开口,“姐姐?是姐姐吧!”
她又跑到云灵身边,一只手指拽住对方的袖子,“您一直没回家,父亲母亲都惦记着您,没想到今天能见到,真是有缘分。”
哪怕不知道她的身份,但这一个开口,就知道是白秋的女儿无疑。
暗戳戳骂她不守规矩,真不是白家家规么?怎么白家女儿都要提一句?她这位妹妹,没记错的话,该叫**柔?
少女目光期盼,杏眼中仿佛泪光闪烁,任谁看她一眼,都能脑补出一幅妹妹苦寻姐姐的故事。只是,两人气质实在差距太大,云灵慵懒倚在门边,长裙迤地,漫不经心向下瞥,而**柔似乎想表现出震惊无措,低头站在她身前,身体还在微微颤抖。
两人不像亲姐妹……倒像是大小姐打发犯错的小丫鬟。
云大小姐慢条斯理抽回袖子,缓缓挑眉,一字一顿道,“是啊,真是有缘。”
当真有缘,否则京城这么大,这郎才女貌郎情妾意的一对,怎么就让她碰见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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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约是门口的场景过于尴尬,众人也没多寒暄,都早早走进院子。
**柔半分没辜负她的名字,柔柔弱弱站在几人中间,东道主一般,轻声细语给身边人介绍对方。
“姐姐,这是我在书院的几个师兄,尤师兄、许师兄、何师兄。”
“师兄们,这是我的姐姐,云灵。”
无视**柔若有若无的炫耀,云灵慢悠悠开口,“不愧是书香世家的女儿,都读过书,白夫人也是呢。”
几个青年不太清楚白夫人和云复朝的事情,不知道白夫人当年正是借师兄妹的名义,勾引有妇之夫,**柔却知道得一清二楚,知道云灵在嘲讽她和她娘一样,脸色倏地沉下来,却又想到什么似的,故意凑到陆羡身边,扬起得意的笑。
然而云灵根本没看她,若有所思地和几位青年打招呼。
算上今天,云灵已经是第三次见这几个少年,甚至不用**柔介绍,很快和脑海中的印象对上号。
尤师兄,几人中年龄稍长的一位,大约有二十五六,青衫穿的一丝不苟,同时也是上午说出“官不官民何民”那位。听见**柔的介绍,只和云灵点点头,转头时,却难免表现出一丝不屑与嫌弃。
不用想都知道他在嫌弃什么,商人的身份、**柔暗示她不守规矩住在外边……终归不过老一套,再加上他偶尔看向**柔涨红的脸颊,云大小姐连点头都懒得回,这迂腐的味道都快溢出来了,熏得慌。
许师兄,和陆羡年纪差不多,看出来家风清正,离**柔和她都很远,目光也始终未落在两人身上,一路都在和陆羡讨论诗书。
何师兄,年纪最小,不过十二、三的模样,也是云灵唯一听过名字的一个,据说是极有天赋的少年天才,五岁作诗、七岁写文,名声之大连江南都听过。
这小孩还不如云灵高,小狗似的,对着云灵拱手,大眼睛清亮亮,“云姐姐真漂亮。”
因为年龄小,不显狎昵,只觉真诚可爱。
在众人看不见的地方,云灵将收在袖子里的糖块分给对方,然后眨眨眼,顿时得到了小孩顿时明亮的笑。
等走到院子,云灵已经完全摸清几人的性子,第一反应却是,摄政王竟是煞费苦心,为陆羡找的几位朋友,也算是三教九流俱全,什么人都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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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参加宴会的,不只有他们几个,闻老夫人还叫来一些家中小辈。如今大缙不论什么男女大防,前几年打仗打得艰辛,人都快死光了,饭也凑不齐一桌,哪还有那么多说法,因此今日虽然男女都有,但也留在同一个院子,不拘太多。
陆羡似乎和他们关系很好,家里小辈很快拽着他聊起来,而闻老夫人怕云灵不自在,还特意请来几位武将夫人的女儿,也被轻声细语拽到一旁。
楚黎安的女儿,名叫卫年,今日也来了,她与云灵最熟悉,握住她的手不松开,“妹妹风寒好了没有?”
前几日她生病,楚黎安带卫年来过两次,母女两人一样,都是爽快利落的性子,与云灵十分投缘。云大小姐难得给几分面子,不屑道,“前天就好了。”
“啊,”卫年面露遗憾,“可惜看不成戏班子了。”
“好呀,”云大小姐甩袖,作势要去打对方,“你是担心我,还是想看戏班子?”
卫年连忙往其他姐妹身后躲,“担心妹妹,是担心妹妹。”
等云灵露出满意的表情,她又慢慢加一句,“但也想看戏。”
“卫年!”
几个小姑娘挤挤挨挨笑成一团,笑过一场,也都不拘谨了,各自放下架子,围在小桌子旁边喝茶。
院子另一边,同样传来一阵笑,卫年撇一眼,看见**柔带着她表姐,与几个师兄不远不近站在一起,冷顿时嗤笑,“呵。”
自古以来,文官武将少有和睦,他们的子女也一样,云灵不动声色划出两边的阵营,肩膀轻轻撞了一下卫年,“有旧怨?”
卫年也不瞒她,“咱们这些女儿,家中武将出身,多是父兄在战场上凭功勋上来的,比不上她们百年家族,平日相处,那边经常眼高于顶,瞧不上咱们呢。”
当然不可能当面嘲讽,但偶尔的窃笑、一两个鄙薄的眼神、无声地排斥,都足以让十几岁的小姑娘手足无措。
武将杀人用刀,他们杀人用阶级、礼仪、规矩。
云大小姐来京城到如今,已经体验过数次,理解地点点头。卫年却慢慢皱眉,到底是大将军的女儿,她算不得什么武功高手,兵法眼神却锐利,她看看**柔,又看看陆羡,忽然重重将杯子摔在桌面。
刚要说什么,云灵把手轻轻覆在她的手上,噗嗤一笑。
不愧是楚黎安的女儿,连发作前的表情都一模一样,而且今日的宴会,怎么和闻老夫人上一场宴差不多?
卫年看她的眼神,意识到对方什么都明白,恨铁不成钢敲敲云灵脑袋,真有几分长姐教训妹妹的模样,“你就这样看着?你们不是……”有婚约?但**柔那样,分明是故意接近陆羡。
云大小姐翘着脚,不仅没有半分不高兴,甚至有点兴致勃勃,“看着呗,也不是谁都当个宝。”若是**柔真得手,不用她提,外公就是跟摄政王拼命,也会取消婚约。
卫年大受震撼,仿佛学到什么似的,若有所思。
云灵总觉得对方在想什么不好的东西,自顾自喝茶吃东西,可惜有些人不让她如意,不一会,**柔竟带着几位师兄一同过来了。
她挽着表姐的胳膊,娇俏问道,“姐姐,我们正要作诗呢,你要不要一起来?”
京城向来不兴什么女子无才,反而谁学问越高越受欢迎,平日作诗作画更是不少。
完全知道对方那点小心思,云大小姐斜斜倚在座位上,单手撑着额头,懒散回道,“不去。”
**柔眼底笑容愈发明显,面上却仿佛不安似的,“姐姐可是不会作诗?那作画也可,今日的彩头,可是唐老的水榭游园图,他是山水大家,这幅水榭游园更是不可多得之作,画的是江南水乡,姐姐肯定喜欢。”
“那幅画当真好?”云灵似笑非笑看着众人。
尤师兄本就不耐,听见对方的话,眉头更是狠狠皱起来。
他家世代读书人,最看不起只识铜臭的商户之人,更何况,唐老是他十分崇敬的师长,竟被一个商户女质疑。
他冷声道,“唐老独喜山水,有关亭榭的画作十分之少,这幅更是配以诗文,连圣上都未必有这样一幅画,何止一个‘好’字。”
正常情况,两人经历这样一番对话,被斥责之人定因为无知而羞愧,偏偏云大小姐太坦然,她慵懒地靠在椅子上,一件千金的大红鹤氅散在脚边,妩媚漂亮的凤眼微微抬起,眼底映出鎏金裙的金光,她明明坐着,可她的目光,却仿佛俯视了所有人。
这样一来,不像被训斥,反而像手下人给她解惑。
尤师兄似乎也察觉出来,眼神震怒,简直恨不得骂两句,云大小姐却没分他半个眼神,微微起身,对着似乎察觉到不对、走来的陆羡道,“陆公子,你也来邀请我作诗?”
陆羡还没开口,已经被反应过来的尤师兄抢话,“云小姐若是不会诗画,说一句便是,日后苦学也能勉强追赶,倒也不必反复询问,遮遮掩掩。”
陆羡瞬间把尤师兄拽到后面,严厉呵斥道,“师兄!”
又连忙给云灵道歉,“云小姐恕罪,师兄并非此意,我替师兄赔不是。”
云灵抬眼,清凌凌的目光落在对方身上,片刻,她倏地收回,身体又懒洋洋靠回椅子。
她抬抬手,是放过此事的意思。
陆羡身体一松,几番道谢,心里却莫名空了几分,觉得哪里不太对。
场面一时尴尬,无人说话,**柔与表姐对视一眼,温温婉婉站出来,“是我不对,突然提什么作诗,让姐姐尴尬。”
眼看着卫年拳头又赢了,云灵终于起身,懒懒开口,“确实尴尬,毕竟画是假的。”
**柔陡然一愣,随即露出委屈的表情,“姐姐如何这么说?这画可是父亲许给我的,让我随便从书房拿一幅画。”
她讷讷道,“就、就算今日姐姐丢了脸,也不该如此行事,说父亲的坏话。”
三两句话的时间,**柔已经眼眶微红,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尤师兄更是气愤,连陆羡都拽不住了,厉色道,“师妹特意为今日诗会准备的彩头,还说让我们多加关照,你却这么对她?你身为姐姐,实在不齿。”
对方的声音有些大,整个院子顿时聚过来,云大小姐似笑非笑看向周围,欣赏了每个人的表情,才慢悠悠开口,“那水榭游园,画的正是如今柳宅,是唐老借住柳家时所画。”
“我知道它是假的,因为真迹还在柳府,而这幅赝品,是我十岁时,闲来无事描摹而成。画上所提诗句,也是我当时随便写的,唐老确实不曾在任意一幅画上题诗。”
“对了,唐老是我师父。”
“而这幅画之所以在云府,因为外祖觉得还算有趣,顺手寄给父亲一份,证据就是画上右下角,还刻着我的印章。只是不知哪里出错,让诸位以为它是唐老所作。”
四句话,说不上哪句更令人震惊,至少尤师兄和**柔的脸色变了又变,倒是何师兄立马反应过来,噔噔噔跑走,又拿着那副水榭图噔噔噔跑回来。
他展开画卷,细细搜寻片刻,然后眼前一亮,指着一角道,“台上祭雨即为灵,果真是云姐姐的印章呐,原来这幅画与诗,都是云姐姐所作!”
王府空旷,众人又沉默,这句惊讶之余竟然产生了回音,一遍遍在众人耳边回荡。
‘都是云姐姐所作’
‘云姐姐所作’
‘所作’
仿佛觉得对方脸上的表情还不够,云灵继续道,“彩头既然是我的画,再作诗作画去争,大可不必。倒是尤公子可以一试,万一努努力,拿到呢。”
“噗嗤——”不知谁先笑了一声,院子里响起此起彼伏的笑声,站在**柔与尤师兄旁边的人,也不知何时默默退开,两人孤零零站在院子中间,配上忽红忽绿的脸蛋,真有几分大戏的意思。
卫年笑得倒在云灵肩上,云大小姐难得没躲开,端起茶杯一饮而尽。
这些所谓的大家族子弟,是不是在京城被圈进太久,对江南第一首富的柳家有什么误解?
柳逢川广交好友,江南有名的学子,半数来过柳家书斋,半数用过柳家笔墨,她的开蒙老师各个都是状元,在文官中占了半壁江山。
否则,为什么白秋的母亲,哪怕是小小威胁一下,都只能用送礼的方式?
在这种家庭长大,为什么有人会怀疑,她没读过书呢?
院子里,**柔终于受不了这样的气愤,眼眶红着跑开,只不过这一次,大概是真哭了。而不远处,一直默默关注这边的闻老夫人,沉沉叹口气,脸上显出忧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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宴会开始虽然有些尴尬,但在闻老夫人有意调和下,很快又热闹起来,众人也终于想起来这次宴会主题,庆祝陆羡春闱结束。
听了一个多时辰吉祥话,大家也吃得差不多,各自散开,摄政王下朝后出现片刻,饮下一杯酒,叫走了陆羡。
云灵也准备离开,但秦叔悄悄叫住她,“老夫人见您喜欢今日的牛尾,吩咐厨房多准备一份,要给您拿回去呢。”
想起宴会上的事,也大概明白闻老夫人什么意思,云灵没有拒绝老人家的好意,笑着应下,“谢谢老夫人,那我等一会。”
说起王府,云灵差不多和自家一样熟悉,秦叔没有过多招呼,让她像往常一样自便。云灵随便走走,不知不觉快走到书房,她猛地想起来,又退回前面的小花园。
穿过假山,意料之中又意料之外地碰见一个人,**柔带着丫鬟,眼眶还略红,站在不远处,完全没有宴会上的俏皮,而是用一种莫名阴沉的眼神盯着她,“你为何来这么早?”
对方终于不再装什么姐妹同心,云灵也松口气,她真的演累了,她退后一步,“那我现在走?”
“不是!”**柔好像突然愤怒起来,“你为什么突然来京城,你不该现在来的。”
这句话有点莫名其妙,云灵思索了一下,大概明白对方什么意思。
当初外公和她说,等她过完生辰、三月末的时候进京,云父大概也知道这件事,所以**柔质问她为什么提前进京,若非她提前来,今日之事也不会发生。
对面一幅不弄清誓不罢休的模样,云灵干脆坐在石凳上,她是真的好奇了,“你不知道我为什么来?”
**柔瞪着她,好像在看她,又好像透过她,在看什么别的东西。
云灵托着下巴,眨眨眼解释,“我提前来,都是因为你啊。”
没人知道云灵为什么突然自己来京城。
云复朝以为她耍小性子,柳逢川觉得她要偷偷退掉婚约,可实际上,因为云灵收到一封信。
信的署名是**柔,里面着重强调了,当今圣上多么年轻有为,成为妃子一定很幸运。又小小提了几句,摄政王残暴不堪、弑杀无情,嫁入王府必定会吃苦,她知晓姐姐和摄政王府有婚约,特意写了这封信,让她千万不要进京。
而刚刚得知自己有个婚约对象、十分抗拒进京的云大小姐:等等,我突然生出一个想法……
作为一身反骨的柳家人,云大小姐不太在意自己舒不舒服,因为无论如何,她都能让自己过得舒服,但是,一定要对方不舒服。
**柔那点心思都快溢出来了,不就是不想让她进京,想让她参加选秀?云灵偏要来!
所以,隔日她就偷偷带着人,启程去京城。
柳逢川倒也没拦她,而是紧急派了一些人,跟在她前后,保护她安全进京。
千思万想,没想到得到这么一个答案,**柔一愣,随后仿佛怒极,一把甩开旁边的丫鬟,咬着牙道,“我不会让你得逞的,只有我能嫁给陆羡。”
临近傍晚,树影摇曳,**柔此刻根本不像什么世家小姐,眼神狠厉又阴寒,伴着呜呜的风声,仿佛地狱爬上来的恶鬼。
云灵保持着似笑非笑的表情,脑中却一凛。
原本,她以为**柔和她娘一样,骨子里劣根性,以抢别人的男人为乐,但是看**柔狰狞的表情,根本是情爱能解释清楚的。
如果说之前只是逗着玩,这一刻,云大小姐当真产生兴趣,她不动神色试探,“哦?嫁与不嫁又怎样?”
云大小姐清晰地看见,**柔瞳孔皱缩,溢出无数的恐惧,对方强撑着瞪她一眼,转身离开。
院子里重归寂静,云灵却过了很久才缓过来,盯着**柔的背影若有所思。还没等想出来什么,沉默许久的小谷突然开口,“小姐,您真的会嫁么?”
“不止是**柔,还有陆羡,”小谷磕磕绊绊,措辞许久,“他……他有点。”
“优柔寡断、瞻前顾后,看似温润,却分不清亲疏远近、也不明白对错黑白,”云灵自然接过丫鬟的话,“你想说这些,对么?”
因为靠近闻予行的书房,这个小花园没有别人,寂静非常,云灵坐在石凳上,忽然长长叹出一口气。
与**柔的胡言乱语无关,她有点觉得,陆羡是真不值得嫁。
从远处说,他知道自己有婚约对象,却因为同伴起哄,依然收了**柔的礼物,看似重情义,实则没有分寸感。今日之事同理,尤师兄欺辱她,他阻止了,却根本没制止这种行为,竟是替对方道歉,简直是不分对错,只会和稀泥。
与这样的人交朋友或许不错,但与这样的人成亲,只会不幸。
咚一声,云大小姐俯身,额头撞在眼前的石桌上,她低声哀嚎,“我就和这么个玩意有婚约?凭什么啊?”
额头微痛,但远比不上心里的无语,她一边捶桌一边赌气,“若是一定要嫁,那我不如嫁给闻予行呢。”
假山后,闻予行迈向两人的脚步,堪堪停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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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余穿越了,穿成大齐皇帝的亲姐姐——怀曦长公主。
长公主奢靡无度,筑金屋、建高台,日日饮酒享乐,即将与第三位驸马成亲。
温余:这就是命运分配的工作和老公?感恩!
长公主的日子不错,三驸马也很好,眉眼含笑、温和俊美,眼尾一颗泪痣,都长在温余心坎上。更重要的是,对方温柔体贴、细心尊重,她送出针脚凌乱的香囊,也被妥帖收在心口。
动心是很自然的事。
直到某日,温余出门后忘带东西,匆匆回府,看见驸马反复擦拭她碰过的手指,眼底的厌恶与冰冷清晰可见。
与此同时,迟来的系统终于上线,【宿主,你想回家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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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年质子,十年隐忍,顾时谙没有一刻不想毁灭大齐。
他谋划数年,里应外合,终于一举灭齐。
一切都按计划进行,唯有一点,怀曦与传闻略有不同。
更愚蠢、更天真、也更好骗。
攻城之日,顾时谙游刃有余下令——大齐贵族王室,一律斩首,至于长公主怀曦,为表仁慈,可以留她一命。只是亡国公主身份低贱,只堪作妾,不可为妻。
话音未落,就见温余登上城墙,未施粉黛、不见钗环,她转身,目光久久落在大齐百姓身上,随即露出一个释然温柔的笑。
纵身一跃。
【赤忱纯粹×傲慢无情】
开始,顾时谙厌恶怀曦,冷眼看她痛苦。
后来,他置一切于不顾,立牌位为后,清醒着疯魔。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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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招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