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花汐拾 第20章 妖都

岚汐独坐船头，海风缠绕着她的发丝。

"你说..."她轻声问发间的桃木簪，"我该不该去？"

嘟嘟化作一缕粉烟现身："那花枝招展的公主分明是在利用你，别忘了她当初是如何欺负你们的！"

轩辕岳孤狼般深邃的眼眸浮现在眼前，那个总是独来独往、冷若冰霜的人，却为她耗损修为催熟菡萏叶。童颜佬的话语犹在耳畔："庄主从未对旁人如此。"

海浪声中，仿佛有两个声音在争执：

一个说："他待你好，不过是因为你像花菱。"

另一个反驳："若真如此，何须以本命灵力温养菡萏叶？"

绮尘的话如针刺般再度浮现，"替身"二字在心底泛起苦涩。

她轻叹一声，何必自寻烦恼。她向来不是优柔寡断之人，抬头对船家道："船家，劳驾，去水域。"

出乎意料的是，船已偏离航道，正朝东而行。她急切起身："谁让你往晟城去的？"

船家赔着笑脸："我看姑娘一直沉默，就按既定方向行驶了。"

"既定方向也是通往水域的宛城啊。"岚汐蹙眉。船家连连致歉，提议先在晟城歇脚，再送她去宛城。可这完全是两个方向，岚汐哭笑不得。

晟城路近，当夜便靠了岸。岚汐拿着行李刚踏上码头，船家便道："家中急事，船资就不收了。听说妖都近日在准备鼓盆节，姑娘既来了，不妨去看看？"

"哎，你等等......"岚汐还想说什么，却见船家化作一尾青虾，跃入海中。

岚汐恍然，寻常船家，怎会知晓妖都节日？原来是只青虾精，定是绮尘设的局。

她站在妖都隐于夜雾中的青铜巨门前，正自踌躇，嘟嘟在发簪里催促："快些吧！每日子时大门只开两个时辰，错过就要等明日了！"

好吧，既来之，则安之。为了不惹其他麻烦，手中符纸化作青烟，她变作一位青衫少年。折扇刚展开，门内传来巨大吸力，将她卷入一片光怪陆离的夜市。

妖都的夜晚比白昼还喧闹，酒肆大开，熙熙攘攘。男妖们大多眉眼深邃，鼻梁高挺，三三两两坐在路边饮酒；女妖们穿着大胆的纱裙，笑语盈盈地提着新买的物事走过，不似仙界那般拘束。

"没想到妖界夜生活这般丰富。"岚汐边走边感叹。

远处高山在夜色中如黑色剪影，空中浮着婆娑巨树，粗壮枝干上开着大朵黑色花朵，赤红花蕊如血丝伸展。街边建筑多以黑红二色为主，装饰着夸张的花叶图案。

嘟嘟在她发间解释道："妖都以黑色为尊，你所见的树名为墨桐树，唯有妖都能生长。在这里，只有地位尊崇的妖族才配穿黑衣。"

岚汐惊讶道："你倒是个百晓生，不是没来过妖都吗？"

嘟嘟得意地说："怎么说也活了千年，见识总比你多些。我困了，先睡会儿。"说着便没了声音。

行走间，一个打扮妖娆的女子突然上前挽住岚汐："公子这是往哪里去？长夜漫漫，不如来我们这儿放松放松。"岚汐只当是烟花之地，正要推拒，却被拉进一处喧闹场所，竟是座赌坊。

骰子在空中自动旋转，赌客们用鳞片、皮毛下注。一只输急眼的兔妖正揪着自己耳朵要加注。

引路女子介绍道："我们这赌坊共分四层，一二楼是散场，三四楼设有雅间。公子想玩什么？"

岚汐见前方人声鼎沸，便道："我先到那桌瞧瞧。"挤进人群，见是个猜大小的赌局。

赌桌中央坐着个黑衣女子，身前的银钱已所剩无几。又开一局，牌官问道："买大买小？"女子押了小，揭开却是大。她不甘心地又兑了二百金珠，几轮下来几乎输尽。

"全押！"女子将金珠尽数推出，"我就不信这个邪！"

牌官笑得意味深长："买定离手，开大！"骰盅将启时，岚汐实在看不下去，低声道："这是设好的局，姑娘还看不明白么？"

虽极力压低声音，还是被牌官听见。他猛拍赌桌："哪来的小子，敢坏我们规矩！"

女子急问："现在如何是好？"

岚汐拉起她便跑："除了逃还能如何！"

两人冲出赌坊，身后追来一群持棍大汉。在曲折巷弄间奔逃许久，总算借着夜色甩开追兵。

两人缩在墨桐树的阴影里，女子耳垂上挂着的红色耳坠还在晃动。"第一次来妖都？"她眨着猫似的眼睛，"我叫玄襄，不知公子怎么称呼？"

岚汐下意识粗着声音道："岚...昔。"她将折扇"唰"地展开，掩住半张脸，"往昔的昔。"

玄襄指尖的墨桐花在岚汐肩头留下淡淡幽香，她眼中闪着狡黠的光："岚公子来妖都所为何事？或许我能帮上一二。"

岚汐折扇轻掩半面："不过是随处游历。"

"那可巧了！"玄襄抚掌笑道，"过几日便是妖族最盛大的鼓盆节，公子定要留下来观礼。对了，你可有落脚处？"见岚汐迟疑，她热情相邀，"若不嫌弃，不如住我府上。父亲外出，家中只有我与兄长，兄长又终日忙碌......"语气带着几分委屈。

岚汐推辞："这太冒昧了。“

"岚公子随我来。"玄襄却已笑着引路，岚汐不好退却，只好跟着来到一处名为景昭阁的院落。

这里清雅别致，飞檐下挂着琉璃风铃，随风发出清脆声响。

次日晌午，玄襄邀岚汐共进午餐。岚汐见她今日散下青丝，鬓间别着精致的凤羽花，一袭淡黄长裙更显娇俏，显然是精心打扮过。

用餐时，玄襄歉意道："本想引荐家兄与公子相识，奈何他近来不知忙碌何事，总不见人影。这样吧，过两日府中有宴，我带公子同去。"顿了顿，有些踟蹰道，”听说我那未谋面的未婚夫婿也会来此，不过这不重要。“她脸微微发红，观察着岚汐的表情。

岚汐含糊应下。

她这两日观察，这府邸守卫森严，侍女小厮皆礼仪周全，衣着华美。虽不及轩辕山庄恢弘，但陈设布局自有王者气派，忍不住问道："玄襄，府上似乎并非寻常人家？"

玄襄但笑不语。身旁侍女肃然道："此乃玄襄王姬，怎可直呼名讳！"

岚汐心中一震，王姬？原来她昨夜所救的，竟是妖界公主。玄襄的父亲便是妖王，这番机缘实在出乎意料。她本想过几日便同她请辞，看来这宴请是推不掉了。

很快，便到了玄襄所说的宴请日。

岚汐随玄襄踏入宴厅时，心跳骤然漏了一拍。琉璃灯盏映照下，对面席间端坐的竟是轩辕岳。他身着白色暗纹锦袍，神色清冷。

妖界少主玄墨高坐主位，额间金纹在灯光下若隐若现。左手边坐着两位妖族长老，手持虎头杖，目光如炬。玄襄引着岚汐在左侧第三席落座，轻声解释："今日是爲轩辕庄主接风，这人好像就是父王为我定的夫婿。"

岚汐正低头整理衣袖，听了此话，心中泛起波澜。

右侧首位的轩辕岳身旁，坐着月黄长袍的莳沙，再旁是侍卫打扮的李正。这三张熟悉的面孔出现在妖宫，是岚汐所料未及的。

玄墨指尖轻转酒杯，目光如探照幽火般投向轩辕岳："轩辕少主，我该称你庄主，还是九殿下？"这话问得轻慢，眼底却藏着试探的锋芒，让人无端想起蓄势待发的豹子。

茶烟袅袅中，轩辕岳唇角掠过一丝若有似无的弧度："此刻坐在你面前的，只是轩辕山庄庄主。"声线平稳如常，目光却锐利如剑，直直迎上玄墨的注视。

玄墨把玩着指间的骨戒，戒指在烛火下泛着幽冷的光，瞳孔微微收缩。

轩辕岳从容执起茶盏，他目光平静如水。这话既是说给玄墨听，也是说给在座所有有心人听，他既代表轩辕山庄而来，就不参与五界之间纷争，立场也是中立的。

莳莎垂眸轻笑，指尖在杯沿轻轻一点，果然是那个他认识的轩辕岳。

玄墨朗笑出声，"庄主快人快语。那便只谈风月，不论其他。对了，这是我妹妹玄襄，回头带着轩辕庄主好好逛逛。”

玄襄尴尬地笑笑，却忍不住向岚汐解释，她同轩辕岳其实并无情分。

轩辕岳闻言目光微转，在岚汐身上短暂停留。那眼神看似随意，却带着不易察觉的探寻，仿佛要在她脸上找出什么答案。

玄墨话锋突转，看向众人，"听闻妹妹请来的岚昔公子也来自仙界？诸位可曾相识？"

"岚昔公子？"莳莎轻抚杯沿，侧首看向轩辕岳，眼中带着几分戏谑，"我是不认得，轩辕岳，你呢？"

"闻所未闻。"轩辕岳答得干脆，目光却似不经意掠过岚汐发间，那支桃花木簪，他再熟悉不过。

"兄长，"醉意让玄襄的声音带着娇憨，"岚昔公子前日帮过我，莫要为难他。"

岚汐强撑着拱手："无妨。"

玄墨将众人神态尽收眼底，举杯时宽袖如云展开："诸位请满饮此杯。"他仰首饮尽杯中酒，目光却未没有离开过席间众人。

席间，红果酒酒香氤氲，岚汐有些忐忑。自婺家村那夜因醉酒失言后，她再不敢纵酒。方才陪玄襄浅酌半杯，此时竟头晕目眩，胃中翻江倒海，妖界的酒果然不寻常。

迷蒙间听见长老们醉语：

"朱颜镜乃三界独一份...任他失踪千百载，照镜即现踪迹..."

"听说就藏在万宝楼四十二层玄铁柜中..."

岚汐猛地清醒，这与绮尘所言分毫不差。她扶案欲起，见玄襄已醉伏案上，只得对侍女小桃摆手："劳烦...送我回去。"

离席时，她步履踉跄。

轩辕岳一直注视着她的背影，直到那抹青衫消失在珠帘后，方才收回目光，他此时不便离开，给时莎递了个眼神，时莎会意，跟着岚汐一道出了宴厅。

努力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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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妖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