帐香春暖 第9章 第 9 章

沈府的下人不多，一到了夜晚，就十分安静。

薛如洗漱完，回到院子准备休息。

“薛娘子。”沈玉轩如同鬼魅般的身影突然出现在墙边。

薛如吓了一跳，险些喊出声。

她按了按胸脯，轻声问：“二少爷站在这里做什么？”

沈玉轩盯着她，如墨的眸子带着一些冷光：“薛娘子现在可有空？”

薛如现在自然是有空的，小公子这个时候睡着，不需要人照看。

沈玉轩想必也是知道这一点，才在这个时候来堵她。

而她也猜到沈玉轩这个时候来找她是为了什么：“二少爷是要我帮忙烧热水沐浴？”

今天沈明轩回家后，得知沈玉轩胳膊上的伤口又裂开的消息，这次说什么都不让他再碰水。

到明年春闱，也就半年的时间，这伤要再不养好，怕是真的要耽误科举。

沈玉轩也知道这一点，但就是忍不住心里的那点洁癖：“薛娘子若是方便，那就麻烦了。”

薛如本不想“助纣为虐”的，但谁让沈玉轩是因着她受的伤：“二少爷先回去等一等吧，我烧好了再来叫你。”

她认命地往厨房走。

沈玉轩跟在她身后：“我跟你一起去。”

两人说实话也不熟，但因着上次沐浴，还有街上纵马的事，竟莫名多了不少接触。

薛如对这个沈二少爷并没有太多的看法，只觉得他确实不爱与人接触。

就像现在，刻意地与她拉开距离。

若不是她知道两人要去的是同一个地方，还当他只是碰巧走的同一条路。

快要到厨房的时候。

薛如突然出声，打破了夜晚的宁静：“今天的事，多谢二少爷。”

她恭敬地朝沈玉轩行了个谢礼。

沈玉轩反应很淡，只说：“烧水吧。”

他并不关心薛如说的话，只在乎今天能不能洗上澡。

薛如没有再多说什么，走进厨房，打水、生火。

等到将水送进卧房，她问沈玉轩：“我来帮二少爷擦洗？”

沈玉轩顿了顿，说：“好。”

本想着他肯定会直接拒绝，薛如愣了一瞬，走过去帮他脱下身上的外衣。

等脱到下半身的时候，沈玉轩抓住她欲解开裤腰带的手，不动声色地看了她一眼。

薛如懂事地走到屏风后背过身。

听到他说：“好了。”

她才走过去，拿起木架上的沐巾，放入浴桶中浸湿。

沈玉轩身上的肌肉与上次相比，没有多大变化。只不过这次他明显放松了一些，没有再紧绷着。

他的皮肤很白，稍微用力，就带出一片红痕。

薛如手下的力道放轻了些，生怕给他擦破皮。

浴桶中不断有水汽往上弥漫，薛如被熏得有些热了。

正打算离远些透透气，忽然听到沈玉轩清淡的声音在室内响起：“今天白天发生的事，薛娘子可否帮忙保密？”

虽不知道他为什么要这样做，薛如还是点了头：“自然是可以的。”

她像是想起什么：“不过我跟小桃说过，应该没关系吧？”

沈玉轩静默片刻，说：“那就以后不要再与旁人说起此事。”

薛如想也没想就答应下来：“我以后定不会再与其他人说。”

沈玉轩得了她的保障，略微放下心。

等到沐浴完，沈玉轩穿好衣裳：“薛娘子回去吧。”

薛如原本还想帮他将水倒掉，以免明天被沈明轩发现。现在听他这么说，也只好先离开。

.

眨眼间就是五天以后。

薛如抱着小公子在院中晒太阳。

小桃刚晒完衣裳回来，在角落放下木盆，语气颇为新奇说：“这几日大少爷没让人给二少爷烧水沐浴，二少爷居然没有发脾气。”

薛如随口答：“许是二少爷的洁癖好了呢。”

小桃可不信这些，左看看右看看，见没有人，靠近薛如小声说：“我估计是二少爷晚上偷偷找了人帮他。”

薛如眼皮跳了跳，还以为在说她，面色平静问：“你是如何知道此事？”

小桃一脸理所当然：“猜的啊。”

她将自己的分析一条条理出来，还说：“照二少爷的性子，要真洗不上澡，早就发脾气，离府出走了。”

薛如松了口气的同时，有些好笑：“你这么了解二少爷？”

她这几日一直偷偷帮沈玉轩烧水沐浴，虽然没有被发现，但也一直提心吊胆的。

小桃一点没觉得有什么不对：“那是当然，我可听说过他之前的事。”

薛如颇为感兴趣地问：“难不成他之前就离府出走过？”

“那倒没有。”小桃将自己知道的事说出来。

其实也就是沈玉轩脾气不太好，洁癖还特别严重，每次出远门回来都要先沐浴。

就算天寒地冻地，也要吩咐人烧水。

薛如想想也是，照沈玉轩的性子，不像是能委屈自己的。

“你们在聊什么？”沈明轩从门外走进来，一脸温和笑意地看着正在说话的两人。

小桃吓了一跳，她刚才还在编排主子呢，现在就被人撞见，支支吾吾地说：“就是聊些家常事。”

“哦？”沈明轩似有兴趣，“可以让我知道吗？”

小桃借口还没想好怎么编。

薛如在旁边说：“大少爷是来看小公子的吗？”

沈明轩果然马上就被转移了注意：“阿阳最近几日怎么样？”

小桃松了口气，找了机会离开。

“比之前活泼了不少。”薛如将小公子递到沈明轩怀里，“大少爷多抱抱他，跟他亲近亲近。再过两个月，小公子就要开始学说话了。”

沈明轩之前抱过几次，熟练地将小公子接过来，很是高兴：“这么快？”

薛如笑着说：“五个月也差不多了，等到**个月的时候，就能喊人了。”

“粥粥现在是不是会喊你了？”沈明轩知道她女儿的岁数，现在应该就是**个月大。

提到粥粥，薛如脸上的表情柔和不少：“上次我回去的时候，她就已经会喊娘了。”

“你下次有空把她带来府里我看看。”沈明轩提议说。

薛如听他这么说，就有点想问问将粥粥带来府里的事。

正犹豫着该怎么开口，沈明轩突然看到了门外路过的沈玉轩的身影，喊住他：“玉轩。”

薛如听到声音，也同样往门外看去。

沈玉轩神情平淡地扫过院中两人，视线落在沈明轩身上：“大哥可是有什么事？”

“你今天要出门？”沈明轩问。

沈玉轩嗯了一声。

沈明轩说：“你带着家丁一起出去。”

他这是担心沈玉轩出门又遇上什么好歹。

这胳膊要是再撞一次，可真就好不了了。

沈玉轩应了一声：“知道了。”转身离开。

“二少爷好像经常出门？”薛如状似不经意问。

沈明轩回头看她，声音温和说：“他老师想在澧县附近办一个学堂，他一直跟在身边帮忙跑动。”

办学堂可是造福百姓的好事，薛如想不到沈玉轩还会主动做这种事。

沈明轩见她感兴趣，说：“等粥粥到了合适的年纪，也可以送去念书。”

“那也要看粥粥想不想去。”薛如没有直接拒绝他的提议，她正准备接着方才的话题开口。

突然有家丁过来说：“大少爷，铺子上的掌柜来了。”

沈明轩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将小公子交还给薛如，跟着家丁一道回自己的院子。

薛如见他离开，叹了口气，粥粥的事看来只能等下次再说了。

她抱着小公子回到屋里，放他进摇篮中睡觉。

小公子睁着眼睛，丝毫没有困意。咿呀呀地伸手，想要薛如继续抱着他。

薛如伸出手，让他抓着自己的手指，晃了晃说：“阿阳，该睡觉了。”

现在差不多快到申时，小公子平时在这个点都是已经睡着的。

小公子见她不肯抱自己，嘴一瘪，就要哭。

薛如无奈，只能重新将他抱起来。

小公子趴在她怀里，小手抓着她的衣襟，啊啊叫唤。

原来是饿了。

薛如解开衣襟喂他喝奶。

腹中有了食物，小公子就开始昏昏欲睡起来，含着乳，眼睛一张一合，几欲闭上。

咚咚，门外传来很轻的敲门声。

薛如放下小公子，让他安静地躺在摇篮中睡觉。

这个时候过来，薛如以为是小桃，就只随便理了一下衣襟，走过去开门。

“小......”她话还未出口，就看到了沈玉轩那张冷淡的脸。

薛如只觉得他的视线似不经意扫了一下她的胸前，然后又重新落回她脸上。

薛如尴尬地转过身，将衣服都整理好，才回头问沈玉轩：“二少爷怎么过来了。”

她说话的声音很小，怕吵着屋里刚睡着的小公子。

沈玉轩看了一眼她身后：“阿阳睡着了？”

薛如点头。

沈玉轩转身，示意她跟过来。

薛如不知道他要做什么，跟着他走出院子，问：“二少爷这是要带我去哪？”

沈玉轩没有出声，沉默地一直往前走。

等到了沈府门前，薛如看到抱着粥粥的刘大娘。

刘大娘见她出来，立马迎过来：“我带着粥粥来看你，但是找不到传话的人。刚才看到沈二少爷，就请他帮了个忙。”

她怀中的粥粥，高兴地朝薛如伸出手。

薛如这才明白沈玉轩的意思，正准备道谢。一转身，就看到他一个人走远了。

刘大娘看到沈玉轩离开的身影，感叹说：“沈二少爷这么忙，还肯帮忙进去传话，真是个大好人。沈府的两位公子，看来都是极好相处的人。”

薛如：“......”不知道她是怎么看出来这些的。

不过她现在全心都落在粥粥身上，也就不想去解释这些。

薛如将刘大娘怀中的粥粥抱过来，亲了亲她的脸：“粥粥在家有没有想娘？”

“娘~”粥粥还不会说话，就只有这一声娘喊得最多，也最为清楚。

刘大娘在一旁说：“上次粥粥回去以后，又哭了好一会，我哄着她过几天就带她来看你，她这才没哭。”

薛如听完有些心疼，摸了摸粥粥的脸：“粥粥以后想娘了，就多来看看娘。”

粥粥依赖地在她怀中蹭蹭。

薛如能在外面待的时间不久，不到一炷香的功夫，就得让刘大娘抱着粥粥回去。

粥粥明显不想分开，但是听到薛如说她过两天就回去看她，才依依不舍地松开。

薛如回到院子，正好在门口碰上小桃。

“薛娘子去做什么了？怎么像是从府外回来？”小桃看了一眼她来的方向，有些好奇问。

薛如说：“帮我照看粥粥的大娘，今天带着粥粥过来看我，我出去跟她们说了一会话。”

小桃问：“怎么没让她们进来？”

沈明轩待下人极为宽厚，若有家人来探望，都是可以直接入府的。

薛如不想麻烦太多：“她们还有别的事，只看一眼就回去了。”

小桃没再说什么，跟着她走进院子。

小公子现在还睡着，两人也就没什么事。

小桃刚从厨房那边回来，带了一些零嘴，一边吃，一边同薛如说着府中的近况：“过几日立冬，大少爷准备在府中开办一次晚宴。最近府中多了不少新奇的玩意。”

她也没忘了给薛如分享她带过来的吃食：“薛娘子要不要尝尝这个？”

“你自己吃吧。”薛如对吃食并不感兴趣。

脑中一直在想着该如何同沈明轩开口，让粥粥留在府里。

亦或者，她在附近租个宅子，再请其他人来照看粥粥，这样她一有闲暇就能过去看几眼。

“呀，我差点忘了正事。”小桃站起身，匆匆忙忙地跑出去。

没过多久，她又跑回来说：“二少爷怎么不在院里，我还找他有事呢。”

薛如说：“我方才看到二少爷出了门。”

小桃泄气地重新在薛如旁边坐下：“那真是不赶巧。”

薛如见她这么匆忙，有些好奇问：“你找他有什么事。”

小桃说：“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街上的裁缝铺派人来找我帮忙问个话，二少爷前些天定做的衣裳还要不要改。”

“我方才留在厨房跟人聊天，就忘了这事。”小桃叹了口气，“现在想起来也来不及了。”

薛如说：“等二少爷回来，你再同他说。”

“也只能这样了。”小桃说，“薛娘子若是碰到二少爷，就帮忙说一声吧，我怕我又忘记了。”

薛如应下：“好。”

天差不多快要黑下去的时候，沈玉轩才从府外回来。

小桃不在院内，薛如走过去喊住他：“二少爷。”

沈玉轩停住脚看她：“薛娘子找我有事？”

薛如将小桃要传的话同他说了一声。

沈玉轩微微蹙了蹙眉，似乎有些不悦：“知道了，下次再有这种事，早点来跟我说。”

说着，就打算走进自己院子。

见他要走，薛如又喊了他一声。

沈玉轩在门口停住。

薛如说：“今天多谢二少爷。”

沈玉轩语气淡淡：“道谢的话，不用反复跟我说。”

他头也没回，走进自己院子。

薛如见他这么冷淡，丝毫没觉得不快，倒是觉得这人着实有些嘴硬心软。

她回去看了一眼小公子，自觉地去厨房烧水。

因着沈玉轩这几日都找她帮忙，她也十分自然地在厨房等着他。

差不多到了时辰，她站起身，看到外面一道熟悉的身影走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