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这时,房门突然啪一声被推开。
二人寻声抬头望去,见到玄青色便服的墨听潮,一脸铁青地站在门口,身边跟着的墨七小鱼二人,被他周身极冷的气温压得喘不过气来。
他下了朝连衣服也来不及换,便匆忙往这头赶来,却是想不到这样大一桩“惊喜”等着自己。
苏火火心里没来由一慌,伸手将叶青推开,挣扎着站起身一瘸一拐朝门口身形绷得笔直的男人走去。
“你怎么这么快就到了?”
墨听潮看向少女的目光幽怨不已,“不来,你便要吃亏了。”
而后牵着少女径直走进雅间内,将她摁坐在案几上,褪去鞋袜。
只见那白皙如玉般的脚背上,已然红了一片,男人垂着头,从苏火火的角度,便也见不到他冷得骇人的双眸。
小鱼和墨七瞧着形式,三两步跨过来用身体挡住叶青投过去的视线,其中墨七还自觉地背过身去。
“药。”
墨听潮低沉的嗓音中带着一股不易觉察的危险,墨七得令,忙从怀中掏出个精致的白玉瓷瓶递给小鱼。
小鱼接过,又递给半蹲在地上,正给苏火火轻轻揉脚的男人。
墨听潮替苏火火上好药,又给她一一穿好鞋袜收拾妥帖后,方才起身正眼瞧了瞧一旁脸色极为难看的叶青,而此时,目光中已然敛去一切情绪。他冷冷道,“墨某竟不知叶公子有这般大的本事,居然躲过暗哨滞留至今。”
叶青年少气盛,见到墨听潮,这位北渊赫赫有名的大国师,他总归有些桀骜不服,但又有些胆怯的,他挺了挺身子,道,“叶某的未婚妻人在京城,叶某自然不能就这样离去。”
呵呵,未婚妻?墨听潮面无表情地看了苏火火两眼,垂了眼眸,正见到少女一双小手背在身后,颇为紧张地搅在一起。
半晌过后,他道,“墨某没有兴趣和叶公子唇枪舌剑,不过有心告诫一句,与其在京城浪费时间,倒不如回九境城查一查府中生意。”
若说司徒落还值得他花心思去了解一二,那么叶青这个涉世不深的愣头小子,他却是完全不放在眼里,若非叶、苏两家仍有婚约,他才懒得同此人多说一个字。
“国师这是什么意思?”
叶青有些莫名,怎么好端端的,突然提起叶家家业来了?
“邙山铁矿的生意往来一直未交给叶家嫡子,未来真正的叶家家主,其中弯弯绕绕,叶公子都不曾想过?”墨听潮缓缓道,“叶家主还真是护子心切。”
一旁的苏火火忍不住看了一眼墨听潮。怎么听他这意思,叶青好像还不知道他们家铁矿出问题的事?
墨听潮不想多说其他,将少女手腕轻轻一握,往自己身边拉了一把,“墨某言尽于此,叶公子好自为之。”
说完,便拉着少女转身离去。
叶青愣在原地,见苏火火马上要被带走了,一咬牙,急忙道,“火火你必须跟我回去!”
离去的身影倏然顿住,墨听潮猛地转过身来,脸上已不能用泛着冷意来形容,墨七清清楚楚地见到大人眼里,那几欲破土而出的滔天杀意险些掩盖不住,却在身旁少女抬头看他的一瞬间,极快地隐匿消失。
苏火火有些不耐了,“你到底还有什么事?若是因为婚约一事,你大可不必如此,早晚都是要解除的。”
“不!火火,你听我说,”叶青压下心中胆怯,咽了口唾沫道,“你可知你身边这国师他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你了解他吗?你了解真实的他吗?他根本就是个杀人不眨眼的大魔头!你知道叶等等他在……”
“叶公子!”一直沉默的墨七忽然打断他,目光森森地盯住那不知死活的青衣公子,“请三思而后行,莫要忘了你和大人的约定。”
听闻约定二字,叶青苍白的面颊顿时一片灰白。
他急忙咬住舌尖,逼迫自己不再继续说下去,叶等等的性命还捏在墨听潮手中,他万万不敢拿等等的性命做赌注。
苏火火见二人之间氛围怪异,又忍不住抬头看了一眼男人,这一眼中,饱含疑惑和探究。
墨听潮不喜她拿这样的目光看自己,便抬手遮了她的眼,轻声命令,“不准看。”
小气!
苏火火掰开男人手掌,朝叶青道,“他是什么样的人,我心中有数。若是没什么事,你便赶紧回九境城吧,你出来这么久,伯父伯母他们也会担心。”
“好,我回去,”叶青盯着她盯了片刻,终于还是妥协,“但是火火你总该送我一程。”
原不抱太大希望,孰料苏火火爽快地答应了,“你我朋友一场,我送你是情理之中,即便你不说,我也会做的。”
叶青目光闪了闪,道,“那便今晚酉时,我的马车会等在国师府门口,火火送我出北城门即可。”
“好,我答应你。”
——
如此说定,那便没有什么好争执的了。墨听潮本想拉着苏火火马上离开,无奈少女死命不肯,表示她点了好多菜,不吃就这么浪费了怪可惜的。
她甚至不管不顾地留叶青了一同吃饭,不过另一个男人全程黑着脸罢了。
他和小火的第一次约会,就这么被搅黄了!
饭后,叶青便先行离去了,苏火火哄走了这尊大佛,因此心情大好,回府的一路上都哼着歌儿,但坐在马车里的另一人,脸色沉地几乎要滴出冰水来。
“你很高兴?”当苏火火连着哼了四首,不知打哪儿学来的怪异的曲调后,墨听潮终于忍不住发了话。
苏火火瞥他一眼,只当他还在生叶青的气,“是啊。你不要生他气了,叶青就是这样一个人,说话口无遮拦的。”
墨听潮捏了捏拳,“你以为我是为何生气?”
“难道不是因为他叫你大魔王吗?”苏火火眨巴着眼睛,“我知道你是为国为民的好官,被人这般诬陷肯定心里不好受。”
墨听潮觉得有些憋屈,他明明不是因为这个生气……
苏火火见他脸色更不好看了,便继续絮絮叨叨地劝慰他,“我们的墨大人刚正不阿,雷厉风行,廉洁奉公,高风亮节,大公无私,权为民所用,情为民所系,利为民所谋……”
少女搜肠刮肚地拍马屁,几乎用尽毕生所学,将墨听潮从头到脚,又从脚到头翻来覆去夸了一遍,“不仅如此,且生得仪表堂堂,器宇不凡,玉树临风,高大威猛,便是赤手空拳打虎的壮士也不过尔尔……”
墨听潮眉心一跳,恶狠狠地盯着她一张一合的小嘴,咬牙切齿道,“不准叫我壮士!”
苏火火被凶,觉得无辜,眨巴着一双清凌凌的狐狸眼,懵道,“怎么了嘛?夸你还不行了?”
“你……”墨听潮无力反驳,他该怎么告诉她,壮士这个词听起来真的很奇怪……
然而另一边苏火火仍在喋喋不休,甚至兴致大发地讲起了故事,“说到这赤手空拳打虎,那就不得不提我心目中的大英雄武松了,哎,这个武松你可能不认识,话说他三碗不过岗,醉打山中虎,那叫一个英姿勃发,力拔山河,这若放在九境城,那必然是当之无愧的大壮士呀……”
苏火火夸起来没完没了,忽然惊觉自己有些跑偏了,便连忙将话头掉转回来,“当然,在我心里,还是墨哥哥最厉害了,足智多谋,堪比孔明公瑾呀……”
话未说完,忽而被男人打断,“你叫我什么?”
墨听潮盯着少女,目光幽幽,其中氤氲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似燃着一团奇怪的明明灭灭的火光,要将少女点燃似的。
苏火火瞅着她,对他打断自己的发言深表不满,嘟着一张殷红的小嘴道,“墨哥哥,怎么了?”
墨听潮喉咙一动,脑中便有些晕晕乎乎,少女的声音并不娇媚,甚至故意压低了嗓音而略显粗哑,但落在他耳朵里,就是格外好听,弄得他耳廓发痒,连着心里也痒痒的。
“你为何这么叫我?”男人挺直了背,面上仍然是一副波澜不惊的样子。
“我想怎么叫,就怎么叫。”苏火火觉得他问题好多,便摆出一副女无赖的嘴脸来,“怎么?你还不乐意?小公主叫得我就叫不得?我偏要叫,墨哥哥墨哥哥墨哥哥!唔唔……”
一声惊呼断在嗓子里,少女眼睁睁地看着头顶压下一片黑暗,后脑勺被一只大掌摁住,紧接着唇瓣便覆上一层温热,湿润熟悉的气息扑面而来,将毫无防备的少女吓了一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