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是不是因为旁边有人陪伴的缘故,苏火火这一觉睡得极为香甜,且也醒来地很准时。
天色见黑的时候,墨听潮带着苏火火去了书房。太子赵谨早早已经等候在此。
苏火火跟在墨听潮身后走进门里,赵谨一眼见到她,便探着脑袋一直跟她到桌案后头,凤眸中写满了惊诧,“你你你,怎么是你这个小丫头?”
“我们认识吗?”苏火火十分自然地霸占着墨听潮的专座,逼得男人只能委屈在她旁边。赵谨盯着苏火火的脸瞧了又瞧,实在承受不住她身边男人冰冷刺骨的眼神时,方才回到原位。
“认识的呀!”赵谨一拍大腿,见苏火火越来越迷惑的神色,便解释道,“十月初一,你在东街面馆前叫一个小叫花子摸走了钱袋,我当时就坐在街对面的茶馆里头,亲眼目睹这一场好戏呢。哎话说,你是怎么知道那小叫花子往哪里跑了?我犹记得你当时还在面馆慢慢悠悠吃了两大碗阳春面,这样居然还能准确无误找过去,可是有什么窍门?教教我呗。”
“不教,”苏火火想也不想,一句话堵了回去,惹得旁边男人不自觉扬了嘴角,“现在是来谈正事的,谁有功夫听你扯些有的没的?”
“嘿我说你这小丫头片子,你知道我是谁吗?”赵谨还是头一次被除了墨听潮之外的人,拒绝得如此直接,因此难免有些挂不住颜面,“你要是知道我的身份,保管上赶着巴结我还来不及,小心我——”
“北渊国羽帝陛下二皇子姓赵名谨表字时谨年廿二属龙生辰是正月十七善古琴竖萧好音律美人总喜欢穿一身蟒金紫袍到处晃我说的有错吗太子殿下?”
苏火火打断他的话,自己却不断气说了一长串,累得她险些接不上气来。
这下,不光是赵谨本人目瞪口呆,即便是一向没什么情绪显露的墨听潮,此刻也不由露出些微的惊讶。
“你你你……”赵谨抖着扇子,一连“你”了好几下,“你调查本殿?你莫不是对本殿有意思?”
“太子未免太高看自己了,”这次说话的是墨听潮,他脸色蓦然一沉,冷笑着说道,“你宫里那些个姬妾通房,都不见有多少是对你忠心不二的。”
这厮,至于这么毒舌啊!好歹他还是他的军师,教他好一些追姑娘的法子呢,现在居然学会过河拆桥了,还哪壶不开提哪壶,真是岂有此理!
“太子殿下宫里很多姬妾通房吗?”苏火火转过头,望着身边男人。
“嗯,”墨听潮点点头,替她斟了一杯茶,又特意添一句,“非常多。”
苏火火又问,“非常多是多少?”
墨听潮道,“小妾三四,通房五六,另有一侧妃,是吏部尚书家的二女儿。”
“你倒是解答得详尽!”赵谨恶狠狠地盯着这一唱一和的二人,恨得咬牙切齿。
苏火火双手托腮,一脸不可言说加钦佩的表情瞅着赵谨,“想不到太子殿下不仅风度翩翩器宇轩昂,更是神龙摆尾御女无双啊!”
“本殿同她们都只是逢场作戏!”赵谨尖着嗓子,又气又委屈,“本殿洁身自好的很!本殿向来是以我父皇的后半生为榜样的!”
赵谨这话倒是属实,他见过母后因为后宫中争斗不休几次遭人暗算,险些失了性命,他便从很小的时候立下誓言,一生一世一双人,即便这对于一个从小长在深宫皇室的人来说,很难很难。
“府中已经有两三个妾室被我以没有子嗣为由,送回各自家中,”赵谨说道这里,又有些许骄傲,“所以不管外面给我塞多少女人,我都是坐怀不乱滴!”
“你没有遇到想要真心相待的人,自然坐怀不乱。”苏火火笑着调侃他一句,继而正色道,“好了,别扯这些了,我们来谈谈正事。对了墨听潮,怎么这些日子不见我师父?”
“老先生手中有要紧事处理,很长一段时间都不会回来。”
师父总是这样,什么事情都瞒着她,苏火火也习惯了,便不再追问。这时有人敲门喊着要进来,听声音正是那个闷骚的红袍男子。
“进来。”墨听潮常年崩着脸,听到这声音,少见地露出不耐的表情来。
墨七跟着红袍男子推门而入,手中时时刻刻握着楠木轮椅的握柄,他大摇大摆地走进来,紧接着就开始嚷嚷,“我说霸王,你这国师当得也忒寒酸,院子这么小,还这般简陋,不如跟我回家去养老算了。”
苏火火这才看清此人的脸,她瞪大了眼睛,目光在墨听潮和这红袍男子脸上转来转去。这二人五官轮廓,简直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不过神态气质,却又是天壤之别,叫人一下子拿不定主意,他们到底有没有关系。
一个是万年不变的高岭雪莲,一个是丰富多姿的人间牡丹;一个沉默寡言,一个巧舌如簧;一个白袍翩然,一个红衣似火;一个干净简洁,一个佩玉琳琅。
苏火火默默地看了一眼自己的红衣,心想自己也总是红衣红裙,穿着不会也是这样一副欠扁的样子吧……
当红袍男子脱口而出“霸王”二字,屋中的温度显然降到了冰点,但他仍似不觉,口若悬河,“哎,这次我可是帮了你一个大忙,不管怎么说,你得在爹娘面前替我美言几句,不然我可不依。”
“哎哎哎,我说各位,让我说一句,”赵谨眼见着墨听潮脸色已经黑如锅底,立刻见缝插针道,“你们先各自介绍一下自己,然后我们来谈正事。”
“小爷我姓墨名观雪,这位是我发妻,药王谷世家大小姐,公子长欢。”墨观雪简单介绍完,将长欢身上盖着的薄毯拾了起来,俯身道,“屋中燃了暖炉,热,出去再给你盖上。”
公子长欢的名字可谓无人不知无人不晓,没想到她竟然是药王谷世家的大小姐,因她一手医术出神入化,世人称其为医仙。她当年六岁不到随师父外出游历,落脚的第一站便是那世称三大隐世世家之一的药王谷,那个时候这位大小姐还只是个七岁的女娃娃。
一转眼十年过去,人家已经是大名鼎鼎的医仙,而她却还是只籍籍无名的“小狐狸”。
苏火火投去朝清冷女子投去崇拜的目光,“长欢姐姐好。”
长欢颔首浅笑。
“喂喂喂,什么情况啊,”赵谨收了折扇,不高兴地瘪着嘴,“你们这一个个成双成对的,杀狗来了?”
“谁成双成对了,本小姐同你一样也是被杀的狗。”苏火火说完,悄悄瞟一眼墨听潮,见他对自己的话没什么反应,顿时有些吃味,心中堵塞不已。
“所以你和他,你们两个——”赵谨的折扇在两个姓墨的家伙身上指了指,“是兄弟?亲兄弟?”
“如假包换,”墨观雪挑剔地瞥了一眼自己的便宜兄长,那脸上明明白白就刻着“嫌弃”二字,“不过我们一向不对付,你说是吧,霸王?”
墨听潮太阳穴一跳,狠狠剜了他一眼。
这是苏火火从他嘴中第三次听到“霸王”这个词,莫非是什么特殊称谓?不过她倒没怎么放在心上,冲长欢热情地介绍起自己来,“我叫苏火火,家在九境城,刚刚多谢你救了我,以后有什么用到我的地方,尽管说出来。”
长欢浅浅一笑,柔声道,“一桩小事,无需挂怀。”
清冷女子这一笑,几乎将苏火火的心都要融化了,她藏在桌案下的手偷偷扯住身旁男人的衣袖,同他耳语低喃道,“这个姐姐长得真好看,笑起来就像仙子一样,我好喜欢她。”
呵呵,刚刚不是说她跟他没关系么?这会拉拉扯扯成何体统?墨听潮默默拉回自己衣袖,看也不看她一眼。
“在下北渊太子赵谨,如此一来大家都是朋友,倒也不必拘礼了。”赵谨爽朗笑道,“先来说说锦绣缘成衣店一事,怎么会让那老家伙跑了?”
“那还不是你们大国师心慈手软担心他的美人受伤害,当时老怪物离小丫头只有这么一点距离,”墨观雪伸手比了个极为夸张的尺寸,且随时随地不忘挖苦他的兄长,“如果贸然出手,难保老怪物不会弄个鱼死网破。”
“其实我心中已经对此有了猜测,”苏火火抵着下巴,斟酌道,“我猜是和西凉巫族有关,在厅堂那会儿,我闻见曼陀罗兰的花香,但是极淡,就像根若有似无的丝线,有意无意挑动我的嗅觉。可是我分明记得,曼陀罗兰花香浓烈,花开一朵,数十米远的地方都能闻见。”
“此花来自西凉情人谷,谷中世居巫族,擅巫蛊迷幻之术。他们常用此花制成烈性**药,香味变淡,再配合铃音,可麻痹人的五感,致人入幻,”长欢冷静解释道,“通常来说,若非嗅觉异常灵敏之人,根本就闻不到任何香味,苏姑娘不愧是红狐家族的人。”
“姐、姐姐过奖了,”苏火火微微红了脸,被一个这么好看的姐姐夸,她心里像抹了蜜糖一般,“那些黑虫子是什么?”
“那是傀儡蛊,傀儡蛊的母蛊,需用足月婴儿的鲜血滋养,否则便无法产出子蛊,”长欢提及此,忽而神情前所未有的严肃,“今日我见那子蛊数量之多,实在叫我心惊,怕是已经祸及不下百名婴孩。”
众人听得心中一惊,饶是一贯冷漠的墨听潮,此刻也不免拧紧了眉头。不下百名足月的婴孩,这该是多么狠心恶毒的人,才能对他们下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