樟树下的旧时光 第28章 试卷堆里的樟叶约定

将最后一本泛黄的樟叶手稿放进实验室的铁柜时，沈清浅指尖还沾着淡淡的樟木香气。玻璃展柜里空荡荡的，只剩几张没来得及撤的照片——照片里她和林晓晓举着周先生的银刻刀笑，陈默蹲在老樟树下拍树苗，李婷低头画速写，苏野站在旁边帮大家扶着展架。

“发什么呆呢？王老师说要锁实验室了。”苏野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手里拎着两个装展架零件的纸箱子。沈清浅回过神，赶紧把柜门扣上，转身时撞进他怀里，鼻尖蹭到他校服上的皂角香，混着樟叶的味道，让她突然想起昨天樟叶展结束时，隔壁班女生说的话：“沈清浅跟苏野凑一起，哪是办展，明明是借着樟叶约会。”

她往后退了半步，接过苏野递来的箱子：“刚在想……下次再看这些手稿，不知道要等多久。”走廊里传来初三（3）班的早读声，“辛亥革命的历史意义”“二次函数的图像性质”混在一起，像根细弦绷在沈清浅心上——黑板上“距期末考18天”的粉笔字，是王老师今早刚写的。

走到教室门口，就听见林晓晓的声音：“陈默你别太过分！都说了周末要去给后山的樟树苗裹保温膜，你非要去练篮球？”陈默挠着头，校服外套搭在肩上：“体委说运动会要凑五人制篮球，就缺个替补……”沈清浅刚想劝，口袋里的历史提纲突然滑出来，飘落在三班女生的脚边。

那女生是三班的学委，前几天还在走廊传沈清浅“用樟叶勾着苏野帮她补作业”。她弯腰捡起提纲，指尖划过沈清浅密密麻麻的红笔标注，嗤笑一声：“哟，还在背啊？苏野没帮你划重点吗？我听说他连数学错题都帮你标‘易错点’，这么上心，不是谈恋爱是什么？”

沈清浅攥紧衣角，指尖泛白。她不是不会怼人，只是一想到昨天数学周测的58分，喉咙就像被堵住——连自己都怀疑，苏野是不是真的在“浪费时间”帮她。

“关你什么事？”林晓晓立刻挡在沈清浅前面，马尾辫甩得用力，“她历史上次考年级前十的时候，你还在及格线挣扎呢！苏野帮她补数学，她还帮苏野背历史呢，互助学习也碍着你了？”

三班学委脸涨红了，刚想反驳，苏野突然从后面走过来，手里拿着两本数学错题本，直接把其中一本塞给沈清浅：“张老师让我给你的，里面标了和樟叶实验相关的函数题，比如这道‘树苗生长高度’，跟我们上次记录的樟树苗数据能对上。”他没看三班学委，却故意提高声音，“刚跟王老师确认了，我们的‘文理互助小组’可以继续，每天晚自习后留20分钟补弱科，老师还说这样效率高。”

三班学委咬着唇，攥着提纲的手指关节发白，最后狠狠把提纲摔在地上，转身跑了。林晓晓弯腰捡起提纲，拍了拍上面的灰，递给沈清浅：“别理她，就是见不得别人好。对了，周末浇水的事……”

沈清浅盯着提纲上“鸦片战争”的红圈，突然想起昨晚妈妈的话。台灯下，妈妈把她的樟叶标本册塞进书柜顶层，语气冷得像冰：“期末考要是进不了班级前二十，就别再想着樟叶那些破事了，我已经给你报了周末的数学补习班。”

她喉咙发紧，指尖捏着提纲的边角，声音轻得像蚊子叫：“周末……我可能要去补数学，浇水要不你们先去？我把注意事项写下来，你们带上。”

林晓晓脸上的笑容瞬间淡了，她盯着沈清浅，眼睛里的光一点点暗下去：“又是学习？上次说要整理实验笔记，你说要背英语；这次说要浇水，你又要补数学。沈清浅，你是不是觉得，樟叶计划没有你的成绩重要啊？”

“我不是这个意思！”沈清浅急得声音发颤，“我妈她……”

“行了，我知道了。”林晓晓打断她，转身就往座位走，校服下摆扫过沈清浅的手背，带着点凉，“你忙你的吧，我们自己去。”

沈清浅站在原地，手里攥着皱巴巴的提纲，走廊里的风从窗户吹进来，带着初冬的冷，把眼眶里的湿意吹得更浓。她知道林晓晓不是真的生气，只是觉得被冷落了——以前她们总一起躲在走廊聊八卦，一起在樟树林捡叶子，现在却连约好的事都要推。

“别难过了。”苏野的声音轻轻落在耳边，他递过来一张纸巾，上面印着小小的樟叶图案，“王老师说，周末的补习班可以调整时间，上午补数学，下午去浇水，我帮你跟阿姨说。”

沈清浅抬头看他，阳光从他身后的窗户照进来，在他发梢镀上一层浅金。他的睫毛很长，垂下来的时候能遮住眼底的情绪，只露出线条干净的下颌。她突然想起上周晚自习，自己对着数学压轴题哭，苏野没说话，只是把他的错题本推过来，上面用红笔写着：“这道题的曲线，像不像樟树苗每个月的生长高度？我们一步步拆，肯定能解出来。”

那时候她还觉得，有苏野在，好像数学也没那么难。可现在，妈妈的压力、班级的排名、林晓晓的误会，像一张网，把她裹得喘不过气。

“我怕我还是考不好。”沈清浅的声音带着哭腔，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下来，砸在提纲的“南京条约”上，晕开一小片墨渍，“我怕我连前二十都进不了，怕我妈再没收我的手稿，怕你们觉得我很没用……”

苏野没说话，只是从书包里掏出一个小盒子，打开来，里面是一片压得平整的金边樟叶，叶子背面用黑色水笔写着一行小字：“樟树苗冬天也在长，只是你看不见。你也一样。”

他把盒子塞进沈清浅手里，指尖碰到她的手背，带着点温热的触感：“我帮你补数学，你帮我背历史，我们一起进前二十。周末浇水，我们一起去，我帮你跟阿姨解释，就说浇水的时候可以背历史知识点，一举两得。”

沈清浅捏着那个小盒子，樟叶的香气从指尖漫开来，心里的堵意好像散了点。她点点头，眼泪还挂在脸上，却忍不住笑了：“那……你可别嫌我笨。”

“不会。”苏野的嘴角轻轻扬起来，露出一点浅浅的梨涡，“你讲历史的时候，比谁都厉害。”

上课铃响了，沈清浅赶紧擦了擦眼泪，跟着苏野往座位走。路过林晓晓的座位时，她把那个装着金边樟叶的盒子悄悄放在晓晓桌角，附了张纸条：“上午补数学，下午一起去浇水，我把历史笔记整理好了，给你划了重点。”

林晓晓低头看了眼盒子，又抬头看了看沈清浅，嘴角偷偷翘了一下，趁老师不注意，比了个“OK”的手势。

第一节是数学课，张老师抱着一摞模拟卷走进来，镜片后的眼睛扫过全班：“这次周测，咱们班有进步，但还是有同学偏科严重。沈清浅，你上来把这道题讲一下。”

沈清浅心里一紧，站起来的时候，苏野在下面悄悄推了推她的胳膊，递过来一张小纸条，上面画着简单的函数图像，标着“樟树苗生长曲线”。她深吸一口气，走上讲台，看着黑板上的题，突然想起苏野给她讲的“树苗高度随时间变化”，思路一下子清晰起来。

“这道题可以把x看作时间，y看作樟树苗的高度……”她一边讲，一边在黑板上画着图像，下面的同学都抬起头，连张老师都点了点头。讲完的时候，教室里还响起了几声轻轻的掌声，林晓晓朝她比了个“真棒”的手势。

走回座位时，苏野递给她一颗薄荷糖，糖纸是绿色的，印着小小的樟叶：“我说你可以的。”

沈清浅剥开糖纸，薄荷的清凉在嘴里散开，混着樟叶的香气，心里暖暖的。她低头看了眼桌角的历史提纲，又看了眼苏野认真听讲的侧脸，突然觉得，18天的期末考，好像也没那么可怕了。

午休的时候，林晓晓拉着沈清浅躲在走廊拐角，神秘兮兮地从书包里掏出一个小本子：“你看，我昨天跟三班的同桌打听了，三班体委和学委又吵架了！就因为运动会方阵，体委想加街舞，学委觉得太乱，还说会影响期末复习，两人在班里吵得面红耳赤的。”

沈清浅笑着接过本子，上面记满了各种八卦，还有林晓晓画的小漫画——三班体委叉着腰，学委抱着卷子，旁边写着“幼稚鬼吵架”。

“对了，”林晓晓突然凑近，压低声音，“我还听说，三班的生物老师是周先生的学生！就是赵老师，上次来咱们班借实验记录的那个。说不定他知道周先生当年为什么停了樟油提取实验。”

沈清浅眼睛一亮：“真的吗？那我们周末浇水的时候，能不能去问问他？”

“当然可以！”林晓晓拍了下手，“我下午就去跟赵老师约时间。对了，陈默说他周末会带小铲子，顺便看看能不能找到周先生说的‘樟叶泉’，李婷也会带画板，把树苗画下来。”

两人正聊得开心，陈默和李婷走了过来。陈默手里拿着一个小袋子，里面装着几颗松果：“我昨天去后山的时候，看见樟树苗旁边有好多松果，给你们带了几个。”李婷则递过来一张速写，上面画着一棵小小的樟树苗，旁边写着“等我们来浇水”。

沈清浅看着眼前的三个人，心里暖暖的。原来不管有多少压力，不管妈妈有多严格，她还有这些朋友，还有樟叶，还有苏野。

下午的历史课，李老师拿着沈清浅的作文走进来，笑着说：“沈清浅的《老樟树下的时光》写得很好，把樟叶展的故事和历史里的‘文化传承’结合起来，大家可以借鉴一下。”

沈清浅站起来的时候，正好对上苏野的目光，他朝她笑了笑，眼神里满是鼓励。她低头看着作文本，上面有李老师的批注：“文字有温度，能把兴趣和学习结合，很棒。”

放学的时候，沈清浅收到妈妈发来的消息：“周末的补习班调整到上午，下午你可以去做你想做的事，但晚上要把错题整理好。”后面还附了一个小小的笑脸表情。

她心里一暖，回复了一个“谢谢妈妈”，然后抬头看见苏野在不远处等她。夕阳把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和远处的老樟树叠在一起，樟叶的香气在风里轻轻飘着，好像在说，一切都会越来越好的。

“走吧，”苏野说，“我陪你去把历史提纲复印一份，晚上一起背。”

“好。”沈清浅点点头，跟在他身后，手里攥着那个装着金边樟叶的盒子，脚步轻快。她知道，未来的18天会很辛苦，会有做不完的卷子，会有背不完的知识点，但她不再害怕了。因为她有朋友，有喜欢的樟叶，还有那个愿意陪她一起进步的人。

走到校门口的时候，林晓晓从后面追上来，手里拿着一张纸条：“赵老师说周末下午有空，我们可以去问他周先生的事！对了，三班的同桌还说，三班学委已经同意体委加街舞了，条件是体委要帮她背历史知识点，你说他们会不会也变成‘互助小组’啊？”

沈清浅笑着接过纸条，上面写着赵老师的办公室地址。夕阳的光落在纸条上，落在他们的笑脸上，落在远处老樟树的叶子上，一切都温柔得像一场不会醒的梦。

“说不定呢，”苏野笑着说，“就像我们一样。”

沈清浅抬头看他，他的眼睛里映着夕阳，亮得像星星。她突然想起苏野给她的那张纸条，“樟树苗冬天也在长，只是你看不见。”原来成长也是这样，不一定非要轰轰烈烈，有时候，只是在朋友的陪伴里，在喜欢的事物里，一点点变得更好。

晚上整理错题的时候，沈清浅把苏野给她的“樟叶函数图”贴在错题本上，又把林晓晓的八卦本放在旁边，偶尔翻一翻，嘴角就忍不住翘起来。妈妈端来一杯热牛奶，放在她桌角：“别熬太晚，明天还要去补习班。”

“知道了妈妈，”沈清浅笑着说，“对了妈妈，周末下午我要去给樟树苗浇水，顺便问赵老师一些历史知识点，他是周先生的学生，说不定能帮我背历史。”

妈妈愣了一下，然后点了点头：“好，注意安全。”说完，还帮她把桌上的樟叶标本册拿了下来，放在她手边，“这个……你要是想翻，就翻吧，别耽误学习就行。”

沈清浅心里一暖，看着妈妈的背影，突然觉得，妈妈也不是那么不近人情。她翻开标本册，里面的叶子都被整理得整整齐齐，最上面的一片，是她第一次在樟树林捡到的带刻痕的叶子，旁边写着“开始的地方”。

她拿起笔，在旁边加了一行字：“和朋友一起，和苏野一起，继续走下去。”

窗外的月光落在本子上，落在樟叶上，温柔而明亮。沈清浅知道，这个冬天，会有很多辛苦，但也会有很多温暖。就像樟树苗一样，在没有人看见的地方，悄悄生长，等待春天的到来。而她，也会在朋友的陪伴里，在樟叶的香气里，一点点靠近自己的目标，靠近那个更好的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