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冬的风裹着寒意掠过樟树林,却没吹散空气里淡淡的樟叶香——距离“第一届樟叶展”只剩两天,林晓晓正蹲在老樟树旁,用红色的丝线在白色的展板边缘绣樟叶图案,蓝色发带被风吹得贴在脸颊上,发梢还沾着片没来得及清理的枯叶。
“晓晓,你绣得怎么样了?苏野说展板框架已经搭好了,就等我们的装饰了。”沈清浅背着帆布包跑过来,包里装着刚从印刷厂取的“樟叶故事卡”,每张卡片上都印着他们收集的樟叶照片,背面写着叶子背后的故事,“对了,张奶奶让我把这个给你,说这是周先生当年绣樟叶用的丝线,颜色更鲜亮,绣在展板上更好看。”
林晓晓抬起头,眼里立刻亮了——沈清浅递来的丝线缠在一个古朴的木轴上,木轴表面刻着细密的樟叶纹路,丝线颜色从浅绿到深褐渐变,像把整个樟树林的色彩都揉了进去。“哇,这丝线也太好看了!张奶奶也太好了吧!”她小心翼翼地接过木轴,指尖轻轻碰了碰丝线,柔软得像云朵,“我要把这些丝线绣在展板中间,围成一个大大的樟叶形状,里面放周先生的‘思念叶’标本,肯定特别醒目。”
沈清浅蹲下来帮她扶着展板,目光落在不远处——苏野和陈默正在搭展架,苏野手里拿着卷尺,认真地测量展架的高度,陈默则扛着木板来回跑,额头上已经冒了汗,却还哼着不成调的歌。“苏野说,展架要搭得稳一点,不然人多的时候容易倒。陈默还说,要在展架旁边放几个小桌子,摆上我们煮的桂花糯米饭,让来的人不仅能看展,还能尝到樟树林的味道。”
“这个主意好!”林晓晓停下手里的针线,从布包里掏出一张画纸,上面是她设计的“樟叶展”布局图,“你看,我把展区分成了三个部分,‘时光区’放周先生和张奶奶的樟叶,‘友谊区’放我们五个的标本册,‘互动区’让来的人自己画樟叶、写心愿,到时候我们把心愿纸折成樟叶形状,挂在旁边的小树上,肯定特别好看。”
正说着,李婷背着画架和颜料箱走了过来,画架上夹着刚画好的“樟叶展”海报,海报背景是金黄的樟树林,中间画着一片大大的樟叶,里面写着“樟叶展——藏在叶片里的故事”,字体周围绕着小小的花纹,是用樟叶汁液调的颜料画的,带着淡淡的绿色。“我刚才去社区贴海报了,好多人都问什么时候开展,还有人说要带孩子来,让孩子也认识认识樟叶。”李婷放下画架,从颜料箱里掏出一个小瓶子,“这是我用樟叶煮的颜料,颜色虽然淡,但是干了之后不会掉,我还想在展架上画点小图案,让展架看起来不那么单调。”
沈清浅接过小瓶子,对着阳光看了看,颜料是淡淡的黄绿色,像春天刚冒芽的樟叶:“这个颜色真好看!我们可以在展架的柱子上画樟叶的生长过程,从嫩芽到落叶,这样来的人还能了解樟叶的变化。”
苏野和陈默搭完最后一个展架,走了过来。苏野手里拿着一个木盒,盒子表面刻着樟叶图案,是他昨天特意找木工师傅做的,“这个盒子是用来放周先生的‘思念刻刀’的,刻刀太珍贵了,放在盒子里既能保护,也能让大家看得更清楚。”他打开盒子,里面铺着红色的绒布,绒布上放着那把银质的刻刀,刀头的樟叶形状在阳光下闪着光,刀身上的纹路虽然有些氧化,却依然能看出当年的精致。
陈默则从口袋里掏出一张折叠的纸,展开是张手写的清单:“我列了个需要采购的东西,有一次性碗、筷子,还有桂花、糯米,明天我们一起去超市买。对了,我爸说社区会给我们提供几张桌子和椅子,到时候放在互动区,方便大家画画、写心愿。”
几个人围在一起,对着清单和布局图讨论细节,风穿过樟树林,带着叶片摩擦的“沙沙”声,像在回应他们的期待。就在这时,张奶奶的声音从树林入口传来,她手里提着一个竹篮,竹篮上盖着蓝色的布,脚步比平时快了些,脸上带着几分急切。
“孩子们,快过来看看!”张奶奶走到他们面前,掀开竹篮上的布,里面放着一个旧木盒,木盒表面有明显的磨损,却依然能看出上面刻着的樟叶图案,“我今天整理阁楼的时候,找到了这个盒子,是周先生当年放樟叶标本的,里面还有他写的日记,你们看看能不能用在展会上。”
沈清浅小心地接过木盒,打开时一股淡淡的樟叶香飘了出来,里面整齐地放着十几片樟叶标本,每片叶子都用透明的塑封膜封着,旁边放着一本泛黄的日记,日记的封面是用樟树皮做的,上面用钢笔写着“樟叶日记”四个字。“张奶奶,这太珍贵了!我们肯定能用在展会上,放在‘时光区’,和周先生的‘思念叶’放在一起,肯定能让大家更了解您和周先生的故事。”
张奶奶笑着点头,伸手轻轻摸了摸木盒:“周先生要是知道他的日记能被这么多人看到,肯定会开心的。对了,盒子最下面还有一张纸条,是周先生去世前写的,我一直没敢打开看,你们今天可以打开看看,说不定里面有什么想告诉我们的。”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木盒底部。沈清浅小心翼翼地把樟叶标本和日记拿出来,果然看到一张折叠的纸条,纸条已经泛黄,边缘有些破损,上面用铅笔写着几行字,字迹有些颤抖,却依然能看清:“若有人看到这张纸条,麻烦帮我看看樟树林东边的老井旁,那里埋着我和阿芸的‘时光罐’,里面有我们的樟叶标本和信,希望能有人替我们打开。”
“阿芸?”李婷轻声说,“是不是周先生去世的妻子?我爷爷说,周先生的妻子叫阿芸,生前最喜欢在樟树林东边的老井旁洗衣服、捡樟叶。”
张奶奶眼眶红了,点了点头:“对,阿芸是周先生的妻子,他们结婚后,经常在老井旁的石凳上坐着聊天,周先生说,那里是他们最开心的地方。没想到他还在那里埋了‘时光罐’,我这么多年都不知道。”
苏野皱着眉想了想:“樟树林东边的老井,我好像见过,上次我来树林里捡樟叶的时候,看到过一个被杂草盖住的井口,旁边还有个石凳,当时以为是废弃的,没想到就是周先生说的老井。”
陈默立刻站起来,拍了拍裤子上的灰尘:“那我们现在就去看看吧!找到‘时光罐’,说不定能在展会上展出,让大家知道更多周先生和阿芸的故事。”
大家都赞成,张奶奶本来想一起去,却被沈清浅劝住了:“张奶奶,您年纪大了,东边的路不好走,我们去就行了,找到‘时光罐’就回来告诉您。”张奶奶点了点头,把木盒交给沈清浅:“你们小心点,老井旁边的杂草多,别摔跤了。”
几个人拿着铲子和手电筒,往樟树林东边走。东边的树林比西边更茂密,树枝纵横交错,地上积着厚厚的落叶,踩上去“沙沙”响。苏野走在最前面,凭着记忆寻找老井的位置,走了大概十几分钟,他突然停下脚步:“你们看,那里就是老井!”
大家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果然看到一个被杂草盖住的井口,井口周围的石头已经风化,旁边放着一个石凳,石凳上还能看到模糊的刻痕,像是樟叶的形状。陈默蹲下来,用铲子把井口周围的杂草清理掉,井口比想象中要大,边缘的石头上长着青苔,看起来有些年头了。
“周先生说‘时光罐’埋在老井旁,我们就在石凳周围挖挖看。”苏野拿起铲子,在石凳旁边的泥土里轻轻挖着,泥土很松软,显然经常有人翻动。挖了大概几分钟,铲子突然碰到了硬东西,苏野立刻放慢动作,小心地把周围的泥土拨开。
一个铁制的罐子渐渐露出来,罐子表面生了锈,却依然能看出上面刻着的樟叶图案,和周先生的“思念刻刀”上的图案一模一样。“找到了!这肯定就是‘时光罐’!”陈默兴奋地叫起来,伸手想把罐子抱出来,被苏野拦住:“小心点,罐子可能生锈了,别弄破了,里面的东西可能会损坏。”
苏野小心翼翼地把罐子挖出来,放在石凳上,用布擦了擦罐口的泥土,然后慢慢打开盖子。里面铺着一层油纸,油纸下面放着一叠樟叶标本,还有两封用红绳系着的信,旁边还有一个小小的木盒,木盒里似乎装着什么东西。
沈清浅小心地把樟叶标本拿出来,每片叶子都保存得很好,上面用钢笔写着日期和简短的文字,“1975年5月10日,和阿芸在老井旁捡的樟叶,今天她笑了,像阳光一样好看”“1976年3月2日,阿芸说这片叶子像小船,我们把它放进井里,希望它能载着我们的心愿”。
李婷拿起那两封信,一封写着“致阿芸”,一封写着“致未来的人”。她小心地拆开“致未来的人”的信,信纸已经泛黄,字迹却很清晰:“亲爱的朋友,如果你看到这封信,说明你也喜欢樟树林,喜欢这些小小的樟叶。我和阿芸在这里相遇、相爱,樟树林见证了我们所有的美好时光。阿芸身体不好,我知道她陪不了我多久,所以我把我们的樟叶标本和信埋在这里,希望未来的人能知道,曾经有一对恋人,在这里用樟叶记录了他们的爱情。另外,木盒里放着我给阿芸做的樟叶形状的银簪,是我用第一个月的工资买的银料做的,阿芸很喜欢,希望能有人替我们好好保管。”
林晓晓打开那个小小的木盒,里面果然放着一支银簪,簪头是樟叶形状,上面刻着细小的花纹,虽然生了点锈,却依然能看出当年的精致。“这支银簪真好看,周先生一定很爱阿芸。”她轻声说,指尖轻轻碰了碰簪头,像是在触摸一段遥远的爱情。
苏野把“时光罐”里的东西小心地放回罐子里,盖好盖子:“我们先把罐子带回张奶奶家,让她看看,然后再决定要不要在展会上展出。这些东西太珍贵了,一定要好好保护。”
几个人抱着“时光罐”,往张奶奶家走。路上,沈清浅突然说:“你们有没有觉得,周先生好像早就知道,会有人找到他的‘时光罐’,他在纸条上写‘麻烦帮我看看’,像是在和未来的我们对话一样。”
李婷点头:“我也觉得,而且他把‘时光罐’埋在老井旁,那里是他和阿芸最开心的地方,像是在等着有人来分享他们的故事。说不定,他还留下了其他的东西,只是我们还没找到。”
陈默挠了挠头:“那我们以后可以多在樟树林里找找,说不定还能找到周先生留下的其他樟叶标本或者日记,让我们的樟叶展内容更丰富。”
回到张奶奶家,张奶奶看到“时光罐”,激动得眼泪都掉了下来。她小心地打开罐子,拿起那支银簪,手不停地颤抖:“这支银簪,我见过……阿芸生前经常戴着,周先生说,这是他送给阿芸的定情信物,阿芸去世后,周先生就把簪子收起来了,没想到他埋在了‘时光罐’里。”
张奶奶把银簪放在手心,轻轻抚摸着:“谢谢你们,帮周先生完成了心愿。这些东西,我们都可以放在展会上展出,让更多人知道周先生和阿芸的故事,知道樟树林里藏着这么多温暖的回忆。”
那天晚上,他们在张奶奶家整理“时光罐”里的东西,把樟叶标本重新塑封,把信件小心地放在透明的展示袋里,把银簪放在苏野做的木盒里。张奶奶还告诉他们,周先生当年还在樟树林里种了一棵“爱情树”,是他和阿芸一起种的,就在老井旁不远处,只是这么多年过去了,不知道那棵树还在不在。
“明天我们去老井旁找找看,说不定能找到那棵‘爱情树’!”沈清浅兴奋地说,“如果能找到,我们可以在树上挂个牌子,写上周先生和阿芸的故事,让来的人都知道,这棵树是他们爱情的见证。”
大家都点头赞成,张奶奶看着他们,笑着说:“你们就像周先生和阿芸的‘小接班人’,帮他们守护樟树林,帮他们分享故事。我相信,周先生和阿芸在天上看到,肯定会很开心的。”
离开张奶奶家时,夜色已经很深了,樟树林里静悄悄的,只有偶尔传来的虫鸣和风吹树叶的声音。他们走在石板路上,手里提着从张奶奶家借的灯笼,灯笼的光映在地上,像一个个小小的光斑。
沈清浅看着手里的灯笼,突然想起周先生日记里写的一句话:“樟叶是时光的信差,能把我们的故事,传给未来的人。”她觉得,他们就是周先生和阿芸的“时光信差”,不仅要把他们的故事传给来参加樟叶展的人,还要传给更多喜欢樟树林的人,让这些温暖的故事,像樟树林里的树一样,慢慢生长,慢慢传承。
回到家,沈清浅把今天找到的樟叶标本和信件放进标本册的新页里,在旁边写了一段话:“2024年11月15日,我们找到了周先生和阿芸的‘时光罐’,里面藏着他们的爱情和回忆。我们会带着这些回忆,办好‘樟叶展’,让更多人知道,樟树林里不仅有我们的友谊,还有跨越时光的爱情与守护。”
写完后,她把标本册放在书桌上,目光落在窗外的夜空上,心里忽然充满了期待——她期待着樟叶展的到来,期待着更多人来听樟树林的故事,更期待着能在樟树林里找到更多周先生和阿芸留下的痕迹,比如那棵“爱情树”,比如可能藏在某个角落的樟叶标本,比如……她总觉得,周先生留下的故事,不止这些,还有更多的秘密,等着他们去发现。
而此刻,樟树林东边的老井旁,那棵被杂草盖住的“爱情树”,正静静地立在夜色里,树枝上挂着一片干枯的樟叶,在风里轻轻晃动,像是在等待着被发现的那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