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蕊却不赞成地大喊一声,“我没有,没有喝多。”她不知哪里来的力气,挣脱了江清涯的怀抱。
然后她指着陆朝颜说道:“阿颜姐姐,喝得比我还多,她都没醉,我怎么会醉呢?”
冷不防众人的目光随着桑蕊的话引到了她的身上。
陆朝颜抬起头,手上还拿着一只小酒盏,酒盏应是刚从口中取出,唇瓣泛着莹润的水光,两颊微红,双眼迷离,不甚清明,头发不知是怎么扯的,有一撮胡作非为地往一旁翘着,瞧着有些娇憨。
她看向楚湛,将手中的酒盏拿起来,遥遥与他对了一杯,“嘻嘻,言澈哥哥,你回来啦!这酒可真好喝,你要不要尝尝?”
楚湛扶住了她摇摇欲坠的身子,在她身旁坐下,“你醉了,要不要回去休息?”
语音刚落,陆朝颜就一把拂开了他的手,“没醉,我才不要回去,我要和阿蕊,还有阿彤一起喝酒。”
“如果阿姝也在就好了,呜呜呜,言澈哥哥,阿姝她去哪里啦?我怎么找不到她了。”说着说着,她便哭了起来,细小的咽呜声自桌下响起。陆朝颜趴在桌上,左手轻轻捶着桌面。手腕上的红绳露了出来,因着震动,红珠子一上一下地抖动着。
桑蕊一听,也哭起来,江清涯只好轻轻拍着她的背,顺着她的呼吸。
楚彤倒是个能喝酒的,她瞧着她们俩的模样,她是不想哭的,她答应了公主,她要照顾一下她们的情绪。可是不知为何,她的眼眶也开始湿润起来,还好明轩今夜没来,要不然指不定要怎么笑她呢。
月上树梢,星寥无几。
终于等到她们不哭了,可是她们却清醒了许多,接着又是一顿喝酒。
“阿蕊,这杯酒我敬你,祝你新婚快乐、日日开心。”陆朝颜举着酒盏笑道。
桑蕊也不服输,也给自己斟了一杯,“阿颜姐姐,那这杯酒,我敬你,祝你早得贵子、平安幸福。”
“好!”
她们一口闷下了杯中酒。
“慢点喝。”楚湛帮陆朝颜扶着酒杯,轻声道。
陆朝颜却有些不满,她蹙眉看向楚湛,“言澈哥哥,你怎么不喝?她祝福我们早得贵子呢?靠我一个人怎么得?”她直直盯着楚湛。
楚湛一愣,有些震惊,一时没了反应。他不动,陆朝颜也不理他。须臾过后,他默默取了一个新酒杯来倒了一杯,喝下了酒。
他淡淡道:“喝了。”面上看似波澜不惊,实则他的耳尖早已泛红,他的小满着实有些大胆。
陆朝颜凑近一瞧,笑了,随后又退开去,“你真好!”
早在陆朝颜说出那句话之时,席上另外没醉的两人目瞪口呆,楚彤口中一口老酒直接喷了出来,堂嫂与堂兄当真是甜蜜啊!江清涯震惊之余竟忘记了扶好桑蕊,差点儿害她摔下桌去。他的脑海中只荡过几个字,小嫂子怎么这么勇猛?
桑蕊不满地瞥了他一眼,“你怎么不喝酒?世子哥哥都喝了。”
“我为什么要喝呀?”江清涯有些莫名。
“为什么不喝?刚刚阿颜姐姐不是祝福我们新婚快乐嘛,难道你希望我们不快乐?那好,那明天我们就鸡飞狗跳鸡犬不宁一下吧!”
“你在说些什么呀?”江清涯看着迷糊的桑蕊,不欲与她争辩,与一个酒鬼,如何能够说得通的。但是他在她看不见的地方,也还是拿过一个酒盏,喝了一杯入肚。
还未及楚湛反应过来,陆朝颜的酒盏里不知何时又添满了。
她摇摇晃晃地站起身来,对着北边,遥指星辰,“这杯酒,敬阿姝,敬她喜爱的山川湖海、日月星辰,希望阿姝能够重回故土、与亲相聚、与友再见,也希望阿姝日日都好。”
说罢,她一口饮尽。砰的一声,陆朝颜手中的酒盏被她摔在了桌上,她圈起双手,放在嘴边,大喊道:“阿姝,你要开心啊!听闻北疆偏冷,你要穿好衣裳,勿要生病了。待我去见你时,你可不能瘦了呀!”
桑蕊也跟着喊起来。楚彤控制不住,也加入了行列。
国公府还算地广,她们虽在喊,但声音不大,倒是传不到府外去。
国公爷与长公主倒是听见了,他们并未多说什么。尤其是长公主,这几日因为她这个侄女的事也是睡得不好,朝廷内外都在说着公主大义,却无人愿意为她关怀一句。她很高兴,有人在念着她,在盼着她好。
一晚上,她们都在说着话喝着酒,喝酒喝着喝着就又开始说话,说话说着说着就又开始喝酒,循环往复。
最后就连楚彤也醉了。
楚湛叫来三房的人,领着楚彤回去。因夜过深了,便也不安排马车送江清涯他们回去了,给他们安排了一个院子住着。
忙完这一切,他进了屋子。
女子已经躺在床上酣睡起来,睡容可掬。他轻轻抚摸过她的脸颊,睡梦中的她似有所感,发出一声极轻的闷哼。
他忽然想起刚刚酒宴快要结束之时,她突然捧着他的脸,凑近了来看,她笑容有些傻气,“你是楚言澈,是国公府世子,也是大理寺少卿。”似乎又想起了什么,她的眼珠子咕噜地转了两圈,有些委屈道:“其实,一开始,我有些怕你的。你那时候……好凶,我好怕你要杀了我呀!后来,我居然与你成婚了。”她的眼里透着一股震惊,“当时可吓死我了。但是成亲之后,我发现你对我…很好很好,我也因此结识了好多朋友。然后呢?然后我就有点喜欢你了,可是我不知道你喜不喜欢我。”
说着,她低下了头,额头抵在了楚湛的下巴上,“但是我真的控制不住自己的感情了,索性我就一不做二不休地亲了你,那时候,我真的怕第二天起来你会骂我、疏离我,但我知道你肯定不会打我的。”她嘻嘻笑道。
然后她的身子越俯越低,额头撞上了肩胛骨。
“那时候我竟不知道,你也会喜欢我,那天,我真的很开心。”说着,她抬起头,如扇般的眼睫毛划过楚湛的下颌,以及他的唇。
“可是,为什么我记忆里的父母会不是我的亲生父母呢?他们待我太好了,可能我也没有发现,他们待我之中还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敬意。”
她声音闷闷的,“还有现在的阿爹与阿娘,他们也对我很好,虽然可能带着些许其他人的影子在里头,可是,自从他们愿意亲近我之后,大多数情况下,我都是…不介意的。”
她说了很多很多,楚湛全都记住了。只是最后一句,却是狠狠敲击了他的心。
“骗子,我认识了一个骗子,他答应过我许多事,但是却都没完成。”
屋里只留了两盏烛灯,显得有些昏暗。微弱的光照下,楚湛薄唇轻抿,他的声音有些暗哑,随后他闭上双眼,微不可察地叹了一声,“他确实是个骗子。”
另一个院子里,江清涯与桑蕊被安排在此住下。
江清涯今夜只饮了几杯,他向来喝酒就喝的多,区区几杯,对他没有影响。
只是他看向俯在他背上喃喃自语的女子,有些无奈又好气。
“下来了,小公主。”江清涯轻轻将桑蕊放到床上。
“什么时辰了?”桑蕊问道。
江清涯也没注意,“很晚了,该睡觉了。”
“不行!”桑蕊一下来了脾气,“我还没有沐浴呢,怎么可以睡觉?”
江清涯似乎已经习惯了桑蕊的脾气,还是耐着性子说道:“今日很晚了,先睡吧!明日再洗。”
“可是嬷嬷说过”,江清涯打断了她说的话,“不要一直听嬷嬷的,你要听你自己的,你不想洗,可以明日再洗。”
“可是,可是我想洗。”桑蕊声音软软的,又因刚刚喝了酒,断断续续的。
“不可以了。今天不在丞相府,丫鬟们都睡着了,没人可以伺候你。”他也来了脾气,今夜他可累坏了,一直都在关注着她。现在,他很困,可没时间也没精力等她睡着了再睡。
“那你帮我洗呗!”
我楞个小祖宗欸,她知不知道她在说些什么。
“上一回不是也是你帮我的吗?”桑蕊坐起身子,看着他说道,她的眸光透澈。
江清涯有些受不了那眼神,仿佛要把他看出个洞来一样,“那能一样吗?我上回是误闯,误闯知不知道?我哪里知晓您大白天的在里头沐浴啊。而且,我不过只是帮你递了个衣裳罢了,算不上什么伺候,听懂了吗?下次不要再胡言乱语了。”他说的有些急。
桑蕊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只是她有些生气,清涯哥哥实在太坏了,跟她说话就说话嘛,干嘛要扯着她的下巴,好疼。
她趁着他恍神的功夫,松开了他的钳制,一口咬住了他的手指。
江清涯一愣,尚且还没有感觉到痛意来临,他推了推桑蕊,没有推动。喝了酒力气怎么还变大了,她是属狗的吗?咬这么狠,完了,这肯定要破皮了,破皮就要流血,她这是要谋杀亲夫吗?
推搡了许久,桑蕊终于感觉有些累了,她想要退出去,可是灵巧的舌尖却不注意舔上了指尖。
江清涯有些脑热,刚刚那是什么?
桑蕊松了口,一下躺在了床榻上,睡了过去。
只余江清涯看着被风吹得疯狂跳跃的烛火,他轻轻摩挲着已经出血的肌肤,还有上面沾染着的濡湿。
他想,今夜他怕是睡不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