展朝颜 第63章 疤痕

好不容易才把故事讲完，陆朝颜顿觉有些口渴。她自顾自为自己添了一杯茶，借着喝茶的间隙打量起她们的神色。

其实，她说得也不过是云瑶与那个青年男子的故事，只是稍稍润色了一番，并且还添上了一个深情男二的戏码。

细长的眼睫上下颤了一颤，她掩下眸中情绪，“你们说，这故事是不是很让人难过？”

“那位男子与芸儿姑娘两情相悦，却不得圆满，着实令人伤心。”宁宜看着陆朝颜，“还有那位魏公子，自小与她青梅竹马，但最后却能够理解与成全自己喜欢的人，也是一种仁义。只是，这结局，实在不好。”

一死一隐一为官，死者长已矣，隐者不世事，官者谋民利。

魏？韦？商人之家？

云菀沉默了，其他人不知道这个故事是真是假，只是当作话本闲谈，可是她却明白，这话本分明说的就是她爹与曾经的云三小姐以及她的夫婿。

她少时可没少因此事被他人打趣，他们那些人也就仗着父亲脾气好，所以才会那样肆无忌惮。他们不会把事情放在明面上讲，只会在她去上学堂之时那些大些的孩童会借此嘲笑她，久而久之，她便不喜出门。

这故事所述的芸儿姑娘与那吕公子之间的坎坷情爱可能属实，但是她父亲怎么可能为情所困、黯淡神伤呢？父亲明明只是把三小姐当主子与妹妹看待的，而且，最重要的是，父亲怎会是贪官？可如今已过二十余年，却有这样的话本流出，难免不会让人怀疑居心不良。

“是啊，所以我昨日听到的时候，实在难以自控。”陆朝颜感叹，像是真的想了很久，“他们太不容易了。”

她偏头问云菀，“你说是吧，菀菀妹妹？”

云菀的思绪还飘在她的父亲旧事那儿，闻言，“啊？”

她的声音很小，“是，他们都很难。”不知不觉她又低下了头。

宁宜瞧着以为小姑娘是听了故事入了心，安慰道：“世事无常，人生百态，诸多无奈。”

闻言，陆朝颜勉强扯出一抹笑来。

待她们离去，云菀依旧坐在那儿，神情还是那般低落，就连跟随着云菀一同来到云府的贴身丫鬟都察觉到了她的不对劲。

“小姐，你怎么了？可是身体不适？”

云菀摇摇头，“没有，只是想到了一些事，难以想通罢了。”

丫鬟有些不解，“想不通？那咱们便去找老爷，老爷一定会替小姐答疑解惑的。”

对了，爹爹。爹爹会解决的。

但是这几日，爹爹忙于修坝事宜，怕是无空。

忽然，她的脑海里闪过一个画面。那是在三月前的一个夜晚，爹爹忽然来找她，给了她一叠古书，说是书房修缮，怕书籍损坏，暂放于她房里，并嘱咐她万不可弄丢。那时她仅仅以为只是一些贵重的书籍，爹爹爱书，没有多想。但这些书爹爹一直没有取回，起初她不以为意，如今想起，才觉不对之处。

云菀猛的一起，险些身子往前倒去，好在丫鬟就在身旁扶了一把。

她心里很是着急，手里的动作没有停顿，微黄的书页在她的指缝间游走，蓦地，她停了下来，眼里透着些涩然。

难道她的爹爹当真是贪官吗？

……

“小满，这样当真可以吗？”楚湛问道。

陆朝颜道：“应是可以。她刚刚听了那故事神情呆滞，分明就是在想些什么。若账本当真在云菀那儿，她会有所察觉的。”

“到时……”

“到时我们就能尽快查清这案子了。”陆朝颜笑着出声。

“嗯。”楚湛应道。

“回去之后，你想做什么？”

“我想见见他。”这个他，不言而喻。

陆朝颜垂下眸子，她想要见见那个她名义上的父亲。这两天，她又去了几趟芜苑，海棠的情绪时高时低，还是那副不认人的模样，但是她已经稳定了很多。一次偶然，陆朝颜已经从其口中得知那个带着云瑶离开的青年叫做吕信。

吕信，多么令人钦佩的名字啊。当今圣上亲封镇北将军，镇守北疆十余年，杀敌无数，风光无限。她曾遥遥见过他两面，一次在庆功宴上她为其保家卫国的雄心感到震撼，一次是在政殿门前他叱责她三心二意、不堪为妇。

说实在的，她也不是很想见他，他们本就是陌生的。只是她想要问问他，当初为什么他会不在她们的身边，想要知晓他到底有什么样的苦衷？他是否找寻过她们，又是否知晓她的存在？

她有太多太多的问题了……

“好。”

楚湛看向陆朝颜，他静静地凝视着这个坚强却不肯在他人面前轻易显露难过与脆弱的姑娘，如今她正在向他靠近，愿意让他知晓她内心的柔软，他很高兴。

无端的，他拉过了她的手，她没有注意，陷入了一个坚实的怀抱之中。

“言澈……”

额上传来一个温热的触感，一闪而过。

她抬眸，便见男子的眼睛直直盯着她，眸中带着些她看不懂的情绪，她一时报郝，低下了头却见男子喉间轻滚。

四下无人，落叶无声。

她忍不住伸出手指，轻点了一下，它滚的更快了，陆朝颜却觉得有意思极了，她轻抚了一下，感受着它的运动。

那只纤细的手指触上来的那刻，仿佛就像一种诱导，男子的呼吸不由一沉。

“别闹！”他小声喝止。

女子的动作未停，他的眸光一路向下，最后锁定了那只红唇，嘴角微扬。

温热的鼻息交缠，女子紧紧地被束缚其间，楚湛一手揽住她的腰肢，一手抚上了她的后颈。他的动作愈发放肆起来，呼吸也愈发急促，慢慢的，他放过了她的唇，继而吻向她的唇角、下颌、脸颊，最后埋首于她的脖颈之间。

衣裳凌乱，衣裙交叠。他的手不安分起来，拂过了她的肩。

温热的触感莫名让她一颤，她不由低吟出声。陆朝颜脸颊微红，在男子更进一步时，止了他的动作。

“别亲这，难看。”陆朝颜的嗓音很轻。

楚湛微微起身，看着背靠在小几前的女子，女子眼眸含春，双颊泛红，几缕碎发要掉不掉地挂在肩上，美得让他心中一颤。

他克制住自己的呼吸，轻声问道：“哪里难看？”

他顺着她的目光转向她肩下的几道疤痕，疤痕交错，不算老旧，散乱在她的胎记之上。他一愣，他竟不知她何时还受了伤。

“什么时候有的？”他摸上了那些疤痕。

陆朝颜感受着他的指尖摩挲着她的肌肤，有些痒。

她以为他是介意它们，毕竟话本子里都说男子对那些女子的肌肤尤为在意，于是她索性瞥过脸去，声音闷闷，“之前掉落山崖的时候，被碎石树枝刮到了许多，那时没有注意，便留下了疤。”

“你要是不喜欢，那也没有办法，它既已存在，我也无能为力。”

话音刚落，一个清浅的吻落在了上面，陆朝颜回过头去，男子的眼眸虔诚而真挚，方才的欲念一扫而空。

“你…做什么？”她有些忐忑。

“不难看。你瞧，它们就好似那日夜空中绽放的烟花，但是无论它们多么耀眼都夺不过月亮的风采，唯有明月，深入我心。”他缓缓说道。

陆朝颜的手被他带着，一遍又一遍地来回触碰那些疤痕，许是他眼里笑意过于明显，她发现了他是在有意地捉弄于她，一时来了脾气，将手抽了回去。

“你就仗着你学识好，就尽会与我说些好听的话，谁知道你心里是这么想的？话本子里可多了那些甜言蜜语之人。”她愤愤不平。

手中柔夷顿失，楚湛怔了一下，只是笑笑，“哪有？那些人说的是甜言蜜语，可是我说的却是实话，你怎能将我与那些人相提并论。”说着，他竟有些委屈起来，“况且，若是你这伤疤是难看的话，那我身上的那些又该如何置处，难不成小满就不喜欢我了吗？不想再与我亲近了吗？”

陆朝颜佯装骂道：“不知羞！”

“我们是夫妻，怕什么羞？”楚湛反问道。

陆朝颜噎了一下，杏眸微睁，楚湛看得出来，她有些生气了，是他说的太过火了。

此时，门外传来一阵敲门声。

陆朝颜手疾眼快，将肩上散落的衣裳扶起。她转过头去，努力让自己保持正常，“什么事？”

“回二小姐，云菀小姐找您，不知现在可否方便？”丫鬟温声询问道。

“好，我一会儿就过去。”

陆朝颜听着渐远的脚步声，心下稍安。她回过头，楚湛已经整理好自己的衣装，好似刚刚什么都没发生什么，只是那神情似乎有些不悦，莫名让她想起书桌台上的那块砚。反观她自己，她皱了皱眉，衣襟褶皱。

她正欲换身衣裙，却猛的发现门窗未关。她的心一下子沉到了水底，他们刚刚就在这窗前交颈相缠，要是没人看见还好，要是有人经过，那她这脸面可真是不要了，她在白日宣淫啊。

她嗔怪地瞅了一眼楚湛，随后头也不回地进了内室。

楚湛一脸无辜，他这是又做了什么惹她生气了？

等回京了，他要好好向江清涯请教一下，随后想了想，罢了，还是他多看些书吧，他看着也是个不靠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