展朝颜 第49章 认亲

“那我的瑶儿呢？”

“我的瑶儿去哪了？”

大抵是没有想到会有这么一出，厅里众人都赶忙上前安抚云老夫人，一时间陆朝颜与楚湛变得无人在意。

陆朝颜摇了摇楚湛的袖子，低声说道：“言澈哥哥，我刚刚没露什么破绽吧？”

闻言，楚湛将目光落在她身上，平静道：“没有。”

她也觉得没有，刚刚她演得还是蛮逼真的，“只是那为何？”她瞥了一眼老夫人。

“晚些回去说与你听。”

陆朝颜止了话头，将探过去的脑袋微微移开。

云二夫人不经意间视线落在小角边上的两人身上，眸光微闪，似有诧异，又似是欣慰。

一番功夫，老夫人逐渐平静下来。她透过众人看向远处的一对男女，随后挥了挥手，示意他们上前。

“小满，刚刚是祖母失态了。”她握着她的手，轻轻抚摸，“这些年，你过得可好？”

老夫人的语气中还带着些许哽咽。

陆朝颜垂下头，“我过得不错的，谢谢祖母关心。”

“你这手上我摸着似乎有茧子，难道你之前经常干农活？那你可曾读书习字？”

陆朝颜没有想到老夫人这么敏锐，她手上确实有些茧子，但是那是她少时自己弄出来的。可是，要是真的云满在这儿的话，她的手上怕是有更多的茧子吧！

她心中忽然有些轻嗤，读书习字，他们将她丢在乡下数十年，不曾关心半分，她能填饱肚子就不错了，竟还指望着她读书，这是在害怕她辱没了他们家的门楣吗？

她不着痕迹地将手抽回，手指攥住两边的衣裙，眼中无波无澜，“不曾，学堂的束脩贵。”

老夫人一时不知该如何应话。

在座之人神情各异，大房略有遗憾地看了看她，二房满脸心疼，小辈有的不以为意，有的略显诧异。

忽然，陆朝颜退后两步，笑着开口道：“虽然我学识浅薄，但是那又如何，我也有其他本事在，我会画画，乡里人都夸我画的不错呢！而且，现在有阿晖哥在，他会教我读书。”

言讫，粗衣麻布的姑娘拉住另一个粗衣麻布的青年，笑容灿烂。

“是是是，我们家小满可厉害着呢！”云大夫人开口称赞道，本来她还担心婚娶，可是一时竟忘了，小满已经嫁人了。

“对，有机会我也要见见二妹妹的丹青。”云大少爷云琛看过去儒雅随和，听闻他是作为云家下一任掌家人在培养，说话倒是中听。

陆朝颜朝他微微颔首。

这时，老夫人再次开口，“你是小满的夫婿？老身听说你是个读书人，你是怎么瞧上我家小满的？”

陆朝颜微微蹙眉，这话乍一听没有什么不对的地方，但过后再回味，怎么听着好似小满配不上他似的。

楚湛躬身，俨然一副尊敬的样子，不紧不慢地开口：“小满很好。”

“她坚强勇敢。第一次见她时，我正在躲避一群山匪，身上破了几道口子，还伤了腿，她没有弃我于不顾，而是带着我一同躲了起来，后来，她还将我送至医馆，甚至垫了医药钱。再后来，我多方打听才找到她，想着要将银钱还予她，可是她却不收。我那时，就觉得这个姑娘很特别。”

他看着陆朝颜，眼中深情，不似作假，“不止如此，她还很是纯真善良。她经常去给她邻家那个被夫家抛弃的姐姐讲笑话，鼓励她振作精神，有时见到路边受伤的小动物也会心生不忍。而且她也厉害着呢！她画画不错，有时还能赚些零用。

所以，我渐渐被她吸引。

此生能得小满，是我之幸。”

一番话不仅听得众人一愣，陆朝颜也明显愣住了。

当初楚湛给她的消息确实是说云满与年晖相识于山匪抢劫，但是他又是从哪里知晓这么多的细节呢？

这编造的功夫，她都有所不能及。

“倒是赤诚，与我家小满也是相配。”老夫人笑着将陆朝颜的手放置到他的手心。

原想着这个年晖看过去不过一介穷苦书生，接近小满，别有目的，如今一番话说得情真意切，况且那时小满身份他人尚且不知，想来是她想多了。

“那按这么说，小满姐还是便宜他了。”云家小少爷云意轻哼一声。

云大爷瞪了他一眼，他便悻悻不说话了。

“既然小满和姑爷回来了，母亲，快到晚膳了，我们先去用膳吧！”云大爷温和询问道。

“是了，他们一路舟车劳顿，怕是早就饿了。”云大夫人嘻嘻笑道。

说着，就要引着一群人往前厅去。

“等等！”

云二夫人忽然顿住脚步，一时不察差点往前摔去，好在云大夫人就在她身旁，一把扶住了她。

云二夫人面露感激，云大夫人朝她笑着摇摇头，遂转过身去，“怎么了，母亲？可是还有事要交代？”

“我忘了给小满见面礼了。”

云大夫人一怔，“没事的，母亲，用膳过后再给也没事，小满不会介意的。”

老夫人似是在思索此话的可信性，好一会儿，她道：“不行，这样她会生气的，我知晓的。”

云大夫人叹了口气，“好，我们先给小满见面礼再去用膳，可行？”

老夫人这才作罢。

陆朝颜瞧着这一幕，心中愈发疑惑，老夫人这模样瞧着似是有癔症。

她不敢多言，沉默地走上前来。

老夫人将她手腕上的那只压弯的手镯取下，然后缓缓打开一只缠云枝的匣子，从中拿出一只新的银镯。

银镯纹饰不算简单，甚至可以说有些复杂，在霞光的照耀下微微闪着光芒，瞧着就价值不菲。若是放在一个千娇万宠的小姐身上，倒是相贴，只是陆朝颜此时一身布衣，与这腕上的首饰不甚相符。

老夫人盯着她的手腕许久，最终移动目光，“这手镯与你相配。”忽然，她视线扫过那枚被她取下的手镯上，“旧的东西已经旧了，便该丢了，新的东西才能用上。”

众人沉默。

云二夫人凝视着那个旧手镯，眸光微闪。这旧的东西你都知道要丢，那旧的人，你怎么还一直念着呢？

“这礼也送了，母亲，先去用膳吧！”云大夫人笑着要上前搀扶老夫人，她不动声色地用手肘撞了下云二夫人。

“好。”老夫人应道。

“母亲，小心台阶。”

说话的功夫，众人移至前厅。果不其然，丫鬟们早已将晚膳备好，看过去荤素各半，倒是丰富。

几人按着自己的位置围坐下来，陆朝颜与楚湛顺着他们也坐了下来。

“小满，阿晖，也不知你们喜欢吃些什么，我便安排丫鬟随便备了些，你们看看，可有什么忌口？”云大爷开口说道。

“他吃不得虾。”陆朝颜口快。

众人掩面低笑。

“二姐姐，今日这席上可没有做虾，近日来风浪大，渔民出海较少，市面上都没有什么虾卖。”云意一本正经地解释道。

陆朝颜闻言，面色微微涨红，她也没想到自己会脱口而出。

忽然，她的眼前出现一只银著，夹着的一块糖醋排骨被放在她的碗里，“吃吧！”

楚湛淡声道。

大少夫人看了一眼他们，眼底流过艳羡，感情真好！

她瞥了一眼身旁的男子，男子也在看着他们，眸光中带着笑意。她低下头咬了一口菜，竟忽然感觉有些委屈。他也很好，只是他们之间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她总觉得他们的感情好像差点什么。

“再过几日，就是小满的生辰了吧！”

“嗯？”云大夫人愣怔了一下，瞧着老夫人兴致高昂的模样，竟一时也应了下来，“是啊，母亲记得真清楚，瞧我，都给忘了。”

“你忘了也是正常，她母亲都没想起。”老夫人皱着眉头道，“小满好像还没在府上过过生辰。”

此言一出，氛围再静。

云大夫人噎了一下，今日老夫人是怎么回事，总是想一出是一出，平日里可不会像今日这般。

陆朝颜口中的滑菇还未吐下，冷不防听到这么一句，不由怔住，眼角似有晶莹闪烁。

她本来是不想哭的，可是，当她想到云满生前从未被人记起，也未曾享有半分亲情之时，她忍不住，她为那个姑娘的遭遇感到心疼。更何况，她现在就是云满……

她拼命忍住，但右眼眼角还是滴落了一颗珍珠，楚湛借摆正发簪之名悄悄替她拭去。

“没呢，祖母。”陆朝颜装作满不在乎的样子说道：“我常常忘记，所以很少过生辰，这次还要多亏祖母提醒呢。”

闻言，老夫人一喜，“那这次祖母为你大办。”

坐在对面的云家二房，脸上可没什么笑容。桌下，云二爷紧紧握着云二夫人的手，云二夫人抓着云二爷的衣摆，已然褶皱。他们神情落寞，时不时将目光看向对面的姑娘。

晚饭过后，云大夫人安排丫鬟将楚湛与陆朝颜送至荷苑。

一番梳洗过后，陆朝颜便想要与楚湛说些话，欲遣退下人。

“二小姐，奴婢要在留在这儿伺候你们。”

“不用了，你们也下去休息吧！”陆朝颜摆摆手，“而且，我在乡下待了那么久，也习惯了自己一个人，你们忽然多出来，我还有些不习惯，可能还会睡不好，所以，你们就不要留在这了，我们自己可以的。”

丫鬟思索片刻，“那好吧，二小姐，你们若有事，就喊我们。”

陆朝颜点点头。

关上房门，她背靠着门板深吸了一口气，一瞬间轻松了许多，换了个身份果然让她有些不适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