湛湛长空黑 第86章 第八十六章

林司南伤的并不严重，他的目光复杂的盯着洞口继续吃着绿豆糕的柳幼湛，异常的晏然自若，冷静的过于可怕。

“刚刚那个五彩野兽竟是麒麟？”许蔚捡起地上的银剑，“不是说神族陨落后，存活的神兽皆被缚于青城山，不得外出么？”

“或许它并没有外出。”林司南面色凝重，方才的神兽已然印证了他此前的猜测。

“这是……什么意思？”

“我们此时就在青城山。”柳幼湛仰头看了眼天边的虹光，骤雨初歇后的碧空如洗，这一场大雨来的快去的也快。

“怎么可能！青城山与行钰山相隔万里，这于理说不通。”许蔚道，“你俩该不会被打懵了，在这胡言乱语的吧。”

柳幼湛浅笑了一下，朝他勾了勾手指。

“干嘛？”许蔚乖乖走了过去，还没等问什么，他便被掐住后劲。

柳幼湛将人按到面前，极大的手劲与他轻柔的声音对比鲜明，“此处风景、气候与行钰山天差地别，你这个蠢货就一点也没感觉到，聒聒噪噪的没完没了，要是怀疑，不如现在就去林间走一圈，说不定能遇上其它神兽，临死能开开眼界，也不算亏了。”说着，用力往洞外推了一把。

许蔚一个踉跄，险些跌倒，回头气道，“说话就说话，你干嘛动手动脚的。”他一屁股的坐回林司南身侧，胸口剧烈的起伏着。

林司南望着面色冷漠的柳幼湛，好言道，“阿蔚确实不太懂这些，你就别怪他了。”

“这么说是我太小心眼了。”柳幼湛冷笑，要不是这个蠢货乱跑，自己怎会沦落到此处。

“没人说你小心眼。”林司南安慰道，“谁要是说的话，我替你揍他。”

“司南君真会说话。”柳幼湛道，“既然你这么理解他，那他接下来就交给你了。”

林司南讨了个没趣，同许蔚相视一眼，眼神示意他去劝劝。

“……”许蔚无言的摇头。

想了想，林司南起身，走到柳幼湛身侧，“你认识那只鸟妖，他是来找你寻仇的？”

“既然都听到了，又何必再问。”柳幼湛咽下最后一块绿豆糕，比起以往调笑的语气，今日的他显得尖锐，又带着些不屑的讥讽。

看出他不愿多说，但林司南也心知肚明，他隐瞒了许多事。

于是追问道，“你一点都不意外，是根本就没将他放在眼里，还是早就知道了他和斓生勾结在一起。”难怪会有血妖出没，纵使斓生擅制妖奴，也不可能令血妖言听计从，除非他们身后是更厉害的妖。

柳幼湛不以为意，“区区几只妖而已，司南君不会怕了吧。”

见他如此调侃，林司南捉住他的手腕，正色道，“告诉我所有事，我要知道实情。”

“师兄！”

还没等柳幼湛说什么，谢灵真突然惊呼了一声，他惶恐不安的眼神中透露着恐惧，胸口也微微起伏，像在压抑着什么，见三人都看向这边，他颤抖着唇，不知该如何开口。

林司南脸上浮现出一丝疑惑。

“放开吧，没见到你师弟在担心吗？看他的样子，似乎很怕我对你不利。”柳幼湛阴鸷的眸子扫过谢灵真的脸，随后抿唇一笑，长袖拂过，他抽回手腕，这种因强大而被惧怕的快感让他十分愉悦。

“没、没有……”谢灵真紧张的解释道，“我只是……只是不想看到你们起争执。”他声音越说越小，到最后几乎弱不可闻，面对柳幼湛并不和善的笑容，他知道方才自己并没有看错，面前这个人确实带着杀意回来的。

“刚才的问题你还没有回答。”林司南依旧不依不饶。

“再耽搁下去，麒麟去怕是会去而复返。”柳幼湛解开下摆染血的披风，随手扔到了一旁，“这个浅洞不安全，必须在天黑前找到能过夜的地方。”

懒得再解释周璇，他率先踏出洞外。

“等等。”许蔚唤了一声，又取出瓷瓶倒了些药粉倒在掌心，“这是些药粉能隐藏人身上的味道，应该可以瞒过血妖。”

柳幼湛拦住他要扬起的手，“不必了，你们留着自己用吧。”从腰间香囊中取出一枚圆球拢在袖中，顿时糖果般的香气淡淡晕开。

“这是什么？”

“鼠妖的香腺，有了它，妖会以为是同族。”虽然疑惑他哪来的这东西，但这次林司南没有追问，就算问相必他也不会说。

晚霞穿过繁茂的绿叶，林间的小路上是缕缕金黄的光影，四周看起来安静又惬意。

袖中的萤虫蠢蠢欲动，转了片刻后，从柳幼湛的袖中飞出。

“它怎么又有反应了？”许蔚看着往前飞行的萤虫疑惑道，“是不是另一只就在附近？”

没走几步，一声“嘭”响从东面传来，北斗七星的标志出现在半空，正是萤虫引领的方位。

越靠近，低吼声越来越清晰，柳幼湛双眸一沉，放慢脚步退到最后。

一出了林子，猝不及防的红色火光迎面而来，林司南一剑斩开，还未来得及细看，一只金橘色的长毛兽顶角撞了来。

柳幼湛拽住许蔚的衣领，带着他往旁边避开，二人躲到树后。

林司南提剑迎了上去，有意将神兽引开，带着伤的谢灵真也立即上前帮忙。

“这又是什么啊？”许蔚牢牢抓着银剑，看着眼前似马似鹿的野□□哭无泪。

“云霞兽。”柳幼湛眉眼一凝，一只神兽已经够棘手了，偏偏……

“司南哥……”精疲力竭的周绸缪看到了他们，分神片刻被虎尾一甩，重重的撞到树上。

缟身如雪的白额虎发出高亢的吼叫声，一时风起，狂风化成漩涡绞了过去，周绸缪躲避不及，左臂被硬生生绞断，触目惊心的鲜血喷涌而出。

“绸缪！”林司南一剑挥开云霞兽的利爪，往他的方向飞奔过去，将人从地上拉了起来。

周绸缪脸色煞白，痛的几乎要昏过去，他张了张嘴想说什么，话到嘴边，两只神兽又攻了过来。

“他、他……你快去帮帮他们，快……”许蔚双眼泛红，惊恐的晃着柳幼湛的手臂。

“我不想跟他们一起死在这。”柳幼湛无情的抽回手臂。

眸中的冷漠让许蔚一颤，“那你跟着来的目的是什么？”

“你质问我？”柳幼湛倨傲的抬眉，狠狠的捏住他的肩膀，“要不是为了拉住你，我根本就不会身处险境。”

许蔚咬了咬唇，决然道，“算了，你不去我去！”说着拔剑就要冲过去，刚走一步，他又回过头，“看我这么鲁莽，你连拉都不带拉一下吗？”

“你自己的选择，与我何干。”

憎恨自己的无能，许蔚紧紧握住剑柄，繁复的花纹硌的指尖发疼，他知道现在过去也只会是一个碍事的包袱，真后悔当初没选择同柳时雨习武，不然今时今日也不会如同一个只会干着急的废物。

战况越来越不利，神兽一前一后将林司南三人围住，攻击相比之前更快了不少，数声低吼过耳，火焰跟着狂风一同围了上去。

林司南将灵力注入剑中抵住呼啸的狂风，另一只手汇集灵力助谢灵真和周绸缪挡住了火焰。

这种徒劳的挣扎撑不了多久，一旦灵力不支，会立即被绞死或是烧死，想到这，柳幼湛微不可闻的笑了一下，安静又愉悦的等着这个结果来临。

直到一柄红伞从天而降，将林司南三人笼在其中，带着祥瑞红云的巨狐与神兽撕咬到一起，九尾动作迅猛，两只神兽很快败下阵来。

白额虎戒备的往后退，不甘示弱的云霞兽脚生云彩腾空高飞，火焰再次而来，巨狐一跃而起，咬住它的后颈狠狠扔了出去，在转过头时，受惊的白额虎已逃向林深处，负伤的云霞兽挣扎着站起来，见巨狐没有再进攻的意思，腾着云彩往远处飞去。

只差一点，柳幼湛拧眉看着这个变数，拢在袖中的双手不自觉的摩挲着腕骨。

同时幻做人形的阿渊也往他这边看过来，撤了斩灵伞后，低眸问道，“都没事吧。”

“多谢。”林司南拱手道谢，虽然有些狼狈，却未失风范。

谢灵真也跟着他行了一礼。

惊魂未定的许蔚跑过去，慌乱的翻着药箱为周绸缪止血包扎，断臂是接不回去了，至少要减少些痛苦。

阿渊道，“天快黑了，这里不安全，我刚刚赶来的时候发现北面有几间屋子，兴许可以去那避避。”一旦入夜，昼伏的神兽都出来，怕是恶战难免。

“还能走吗？”林司南担忧的看向周绸缪。

后者倔强的点点头。

他走向捂着肩膀的谢灵真，“把剑给我，我替你拿着。”

这是两日来，林司南第一次如从前一样温柔对他，谢灵真只觉眼眶发热，他按住想哭的冲动，顺从的将剑递了过去，指尖相碰的刹那，他触火般收回了手。

“狐王带路吧。”柳幼湛走过来，白皙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他不带情绪的目光扫过重伤的周绸缪，随后对着阿渊笑道，“这次多亏了狐王，不然怕是都要死在这了。”

这算是夸奖吗？阿渊感觉面色一热，生怕被发现般赶忙转身，老老实实的在前面带路。

说是几间屋子，也就是些简陋的竹屋，周围荒草绿竹疯长，一看就知许久无人居住。

“这里面会不会有危险。”想起在姑射那的遭遇，谢灵真小声的提醒。

“我没有嗅到除我们外的其它气味，里面应该什么都没有。”阿渊拨开面前的荒草，“就算有，现下除了这里我们也没有更好的选择了。”

竹门被推开，屋内意料之外的干净，椅子和桌上未沾尘埃，空气中隐约能嗅到樟树的香气。

环顾四周，柳幼湛眼前慢慢暗下去，眼前事物化作一片晦暗。

“此处应该是来此轮值照顾神兽的仙侍暂居之地。”阿渊拿起桌上的香炉嗅了嗅，“屋里被施了法，万物会永远如新。”

许蔚扶着周绸缪坐下，“这里既然有茶具，附近应该会有水，我去找找看。”

林司南拉住他，“还是别乱跑了。”

“水源就在后院。”阿渊指了指身后，“只有那边有水的味道。”

水还有味道？许蔚心下疑惑，没敢多问，便提着水壶往后院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