湛湛长空黑 第77章 第七十七章

这一路许蔚分外安静的跟在后面，平常的玩笑消失的干干净净，一副恭谨倒警惕的模样，只因柳幼湛一路无言，说好的买糖也没有再提，虽然白皙脸上也没有任何不快，但也足够让他战战兢兢。

他盘算着该如何解决这个麻烦的事，想着既然柳幼湛愿意跳入池中相救，那应该说明不是很生气才对，道个歉说几句软话应该就差不多……

刚想开口，前面的人却突然一个侧身，断然的往旁边的巷子走去。

泽恩宗的大门明明就在前面，这又是何故？想到什么，许蔚认命的叹了口气，顺从的跟着他走入巷子，“好吧，你想打就打吧，我保证不还手。”

柳幼湛不耐烦的做了一个禁言的动作，探头看了一眼泽恩宗门口的一行人，为首的是一名英姿飒爽的女子，穿着男装，神色十分严肃。

想不到秦窈来了这里……

“怎么了？”许蔚赶紧放低了声音。

“门口为首的那个男装女子认识我。”柳幼湛道，“要是她在这里看到我，就能猜到我是何容。”

“她是谁啊？”许蔚好奇的瞥了一眼。

柳幼湛未答。

等有弟子领着人进去后，他才若有所思的反问道，“你刚刚说什么？”

许蔚有些心虚，“啊？奥！没什么，就是……那个……刚刚糖忘了买了，我在想要不要提醒你。”

“算了，下次吧。”

“你不生气？”

“我该生气吗？”柳幼湛一脸云淡风轻。

真奇怪，以他的个性怎么可能轻易的就过去了，许蔚清了清嗓子，讨好道，“也别下次了，我现在就给你去买。”

“不用。”柳幼湛拒绝，看时间也过去的差不多了，便直接往泽恩宗大门走去。

本以为碰到谷风避免不了会有一场恶战，没想到如此就算解决了，能轻而易举甩掉了这个麻烦，他实在是开心的很。

虽然不知道他和师兄之间到底是怎么回事，不过有芳遇在，师兄也吃不了亏。

回到院子时，池塘里的死鱼已经被捞空了。

许蔚依旧亦步亦趋的跟在身后，想说不敢说，欲言又止的抓耳挠腮。

“我要休息了，你还有事吗？”柳幼湛在房门门口停下，并不打算让他跟进去。

许蔚试探性的问道，“你不会是故意在说反话吧？”古人云：宁得罪君子，不得罪小人，一点错都没有，谁知道小人憋什么坏招，万一去告状，老家伙非抽他一顿。

“在你心里我就这么小气？”

“你别多想，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你是何意？”柳幼湛好笑道。

许蔚唯唯诺诺道，“其实……今天的事，我都可以解释的。”

柳幼湛微侧着头看着他，安静的等待他开口。

“这个、那个喂你吃哑药是我不对，但此事关乎我的终生幸福，我真的不想冒任何风险。”许蔚半低着头，不敢直视他的脸，见没有回应，又继续道，“唉……其实要不是司南旧伤复发，我也不敢劳您大驾，反正事情也发生了，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你就别跟我计较了。”

偏黑的皮肤已经出了一层细汗，东拉西扯的解释听起来十分诚恳。

柳幼湛却只幽幽的叹了口气，狠狠的抓住了重点，“原来在你心中我一直比不上司南君。”

许蔚急道，“能不能不要过分曲解我的意思，你怎么就不能理解成我是舍不得你天寒出门受苦呢。”

“真的？”

“真啊！比珍珠还真！”

强忍住想笑的冲动，柳幼湛继续逗道，“那你也不能带司南君去啊。”

“为何？”

“他那么招人喜欢，你带他去，你喜欢的那位眼里还看得到你吗？”

细想了一下，许蔚猛的一拍大腿，“你说的对！幸亏他旧伤发了，差点误事！平日里他这张脸没少勾人，光撩不娶，真搞不明白那些人是不是眼睛瞎了。”

柳幼湛点点头，继续挑拨道，“在我看来，明明是你比较好看。”

“啧！你跟我娘一样有眼光。”许蔚冲他眨眨眼，有些不好意思，想到自己的所为，心底的愧疚更甚了，“从今往后你就是我亲兄弟，待会回去我就烧了所有哑药。”

“嗯……其实我也明白你的心思。”柳幼湛抿了抿唇，控制住上扬的冲动，“知道你是怕我说错话才喂我吃的哑药，我不怪你。”他虚弱的笑一下，再开口时却带了微微的哭腔，“可是……那个拂伤丸为什么我没有？你不是说我也是郁结在心吗？那你为什么给他不给我？”

闻言，许蔚立刻指天发誓，“天地良心，这本来就是给你配的，我一时忘了给你而已！这样重新给你配，口感与疗效包管比那个更好，如何？”

“这还差不多。”柳幼湛轻声道，“我的配方必须比他的更昂贵。”

“放心，我那有一株珍藏多年的昆仑雪莲，待我取出来给你入药。”

柳幼湛满意的笑了笑，转过身随手将门推开，一人正端坐于桌前，俊美的脸在夕阳下有些阴沉，眉宇间透露着几分怒气。

“你在他房间干嘛。”许蔚看了眼里面的人，并没有丝毫的慌张。

林司南黑着脸，即使听的一清二楚，也没有立即发难，“你俩去哪了？”

果然能忍！柳幼湛脸上笑意更甚，坐到他对面实话实说道，“许蔚带我去看他的心上人了，真是好一个美人，我见了都忍不住动心。”

林司南看向许蔚，“是你之前说遇上的那位？”

后者害羞的点点头。

“别怪我没提醒你，长得越好看的说不定越危险。”

“一个姑娘家家的，能有什么危险？”许蔚不在意的冲他摆摆手，“你未免也太多疑了。”

“姑娘？”柳幼湛抬眸道，“你喜欢的不是凤律吗？”

许蔚点头，“是她啊。”

“我就说你什么时候转性了，原来对方是男是女都弄混了。”柳幼湛眉眼弯弯，柔和的低笑出声，温和又自若的笑意似乎能让月光从云层里拨开，一下子就能照遍大地

“……什么意思？”许蔚有一丝慌乱。

柳幼湛笑道，“他可不是姑娘，他啊……是个男子。”

“什么男子？怎么可能，她明明就是女子！”许蔚大声辩解，“貌如脱俗芙蓉，声音比百灵鸟还要好听，怎会可能会是男子！”

“果然是色令智昏！”柳幼湛取笑道，“其实你要是实在喜欢，是男是女也没那么重要。”

“不可能……这绝对不可能……”

林司南叹了口气，看向柳幼湛道，“你别逗他了，难得遇到喜欢的人，还是莫要拿此取笑了。”

“我才没有开玩笑，他看上的确实是个男人。”柳幼湛无辜道，“我要是真想拿他玩笑，就不会这么早挑破，非要等到他泥足深陷、无法自拔才告诉他实情，那样才是真有趣。”

他低低的笑起来，丝毫不觉得有什么不妥，愉悦的眉眼又带着一丝懊恼，似乎真的是后悔直接将此事给挑破了。

“事已至此，你打算怎么办？”林司南无奈，只好对着许蔚道，“若真的介意，切勿再纠缠人家。”

“……让我好好想想……”许蔚一屁股坐到门槛上，神色凝重，如同霜打茄子又老又蔫。

偏偏柳幼湛又喜欢落井下石，“别想了，动脑子也不是你的特长。”

“……我还是觉得她不是……”许蔚颤颤巍巍的起身，瞥了他一眼嘴硬道，“你少在这诓我，我信你才有鬼了。”

说完背起药箱，头也不回的走了。

屋里一下子安静下来。

林司南取出火折将桌上的灯点亮，晕黄的烛火轻微晃动，照得人脸微熏，那唇色也红润起来。

他刻意别开眼，目光落到柳幼湛的外袍上，极浅的天青色上染着墨竹，里衣的襟口与绣边寥寥用几片竹叶做点缀，除了价钱这淡雅的服饰跟主人无一点般配。

“这衣服……你们新买的？”

“司南君等了半天，不会是想跟我聊这些琐事吧。”柳幼湛浅笑道。

“香云纱，织锦绡，传闻皆是鲛人所织，一寸便是万金。”林司南疑惑，以许蔚的性子就算富足到这个程度也不会这么大方，“下午你们到底去哪了？”

“真的就是去见了许蔚的心上人。”柳幼湛叹道，“就是期间出了点意外，他一不小心落了水，为了救他，我全身也都湿了，后来这家主人好心寻了两件衣服给我们。”

“他身上穿的只是一般的土布，远没你这个金贵，并且他的看起来极不合身，你这个到像是量身定做的一样。”

他低头看了一眼，不得不说谷风做的确实面面俱到，凡事不用他多说，给的就是最好的，“只是碰巧罢了。”

林司南没有再追问下去，“伍师弟和白师妹的事你应该都知道了……”

“嗯。”柳幼湛点头，不经意问道，“此事有什么蹊跷吗？”

“入山前我们布了九曲星河阵，按理说根本不可能发生这种状况，除非……有其他人相助。”

蠢货！九曲星河阵只对妖有用，对魇族根本没有任何作用，“有何猜测，司南君不妨直说。”

“晴和派声称秦掌门死在了洞中，此事是真是假？”

“是真的，他被斓生刺穿了心脉。”不过当时秦窈并不在场，按理说此事晴和派并不知情，却一口咬定秦终已死……看来晴和也将荣耀声誉看得十分重要。

林司南皱眉“想不到竟是这样的下场……”

“九曲星河阵并不完美，若斓生能看出玄其中机，根本起不了什么作用。”幽暗的灯光下柳幼湛脸色有些苍白，“又或许她并不是妖呢。”

“你知道什么？”

“我也不是很确定，不知司南君可知道魇族。”

“神族的分支？这一族不是早就随着神族陨落了吗？”

“有几条漏网之鱼也说不定。”

林司南抬眉，“谷风他也是魇族吗。”

柳幼湛神情微滞，又很快恢复如常，“看来绸缪都跟你说了，那你应该知道比起魇族，他那副样子更像是妖，司南君没有直说是想试探我？”说到最后，言语间生冷了不少。

“别多心，只是问问而已，这件事我并未禀报父亲，今日提起，是怕你受他迷惑。”当时听绸缪说起谷风死而复生，他也是十分吃惊的，不过还是选择相信了面前的人，“非我族类，其心恐有异。”

“放心，我同他不会再见了。”柳幼湛眼眸中透出一丝惋惜，他轻轻摩挲着绵柔的衣袖，要是谷风能乖一点就好了。

鼻息间似有熟悉的香气萦绕，他本能的动了动脖子，胸口有些不舒服，好像有什么东西在里面挣扎着。

“怎么了？”见他出神，林司南问道。

“没什么。”柳幼湛轻轻摇头道，“我累了，司南君能否替我跟盛禾说一声，今日的晚饭不必送了。”

林司南张口相劝，却见他满目疲态，毫无方才的神采，想来好像只有对着许蔚他才会活力蓬发，“那你早些休息。”

“嗯。”他极轻的应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