湛湛长空黑 第75章 第七十五章

行凶者还未寻到，又出现了女子遇害，同样是被撕的零碎的尸体，和被完整挖去的胎宫……更甚的是死的还是泽恩宗的弟子……

本以为是瓮中捉鳖，没想到最后翻遍了整个行钰山，也只寻到了两具尸身。

“此事若处理不好，泽恩宗必定落人口实，遭人耻笑。”

书房中林茂缓缓坐下，他疲惫的叹了口气，苍老的面色看起来如同老叟，十多年的操劳似乎早已将他的精血耗干，曾经的英勇风采被磨得没了痕迹。

“入山前伍师叔同我一起布下了九曲星河阵，这个妖根本就不可能有逃走的机会……”林司南面色凝重，九曲星河阵内有惑妖丹、闭妖诀，能失妖之神、陷妖之形，任何妖物受困在此都会逐渐丧失妖力，不可再伤他人，现实却是此妖不但杀了泽恩宗弟子，还一下子消失的无影无踪，事后他将整座行钰山翻遍，还是没有找到一丝踪迹。

“如此说她也是个擅阵高手。”林茂思索了一会，突然道，“会不会是秦终？”

当时山体坍塌，一切无从考证，也并未找到秦终的尸身，只不过晴和派一口咬定秦终是为斩妖而亡……

“这个……还要问问幼湛。”

林茂若有所思，“以他目前的修为根本就不是此妖的对手，却能将她差点活埋，他说他当时只是受了一点轻伤，若洞外的血衣不假，那便是他还隐瞒了什么。”

血衣上伤痕累累，血迹斑驳，绝对不是一点小伤，林司南皱眉，“听秦窈所言，那个叫斓生的妖像是要拿他换什么东西……会不会是为了聚魄珠。”

“若是为了聚魄珠，那这妖肯定还在城内。”林茂道，“你问问阿容，看他还知道什么，记住不要刻意逼他，发现错漏，也莫要追问拆穿。”

“父亲是……怀疑他。”

“你怎会如此想。”林茂严厉道，“柳山主死于妖手，对妖他不可能姑息，我是怕他硬撑，受了伤也不吭一声，独自忍下所有。”

“我知道了。”林司南应道，“还有一事，白师妹死前被震碎了灵脉，我找阿蔚验过，此手法跟当年废灵真灵脉的是同一种，皆是从眉心灌入真力，冲断所有脉络。”

闻言，林茂不动声色的握紧了拳头，时隔十年，终于又遇上了。

他面色阴沉，却没有过多透露，只又交待了几句，便让林司南退下了……

门外，谢灵真靠着红柱边，原本晶莹剔透的眼睛有些红肿，脸上的泪痕也未干透。

林司南走过去拍了拍他的背，安抚道，“你几天几夜未合眼了，快回去休息吧。”

“我不想一个人待着。”带着哭腔，谢灵真将头靠在他的肩上，“师兄，我是不是很没用？”

“怎么会，不要想太多，你并没有什么不好。”林司南道，“莫要给自己太大压力，一切有师兄在。”

“我刚刚去见了伍师叔，他憔悴了好多，我不知道要怎么安慰他，明明前日还能见到的人，今日却成了冰冷的尸体。”

他抽抽搭搭的忍不住哭了，下一刻又立即将眼泪擦干，“对不起师兄，是我太软弱了，要被师父看到他肯定又要对我失望了。”

“没人对你失望，灵真，不要将自己逼得太过了。”林司南好言道，自从修为被废，他这个师弟就一直抑郁不安，比起小时候如今更爱哭了，“大丈夫流血不流泪，坚强一点，眼泪解决不了任何事。”

“我知道的，师兄……我就是觉得难过。”谢灵真擦了擦眼泪，在看到林司南肩头的血迹时，担忧道，“师兄，你的伤口裂开了！”

“不碍事，就是一点小伤，晚点我回去上点药就好。”林司南并不在意。

“还是我给上吧，伤在后背，你自己动手怕是不方便。”

“也好。”

院中，太阳明媚。

柳幼湛坐在池塘岸旁的石凳上，随意抛洒着手中的鱼食，湖中的几条锦鲤争先露头，扑腾起不少水花。

“喝药！”许蔚没好气的说了一句。

从刚进院子开始他就一直黑着脸，很明显之前的事还没有放下。

气性真大，柳幼湛想了想，轻语道，“上次是我不对，我让你讨回来可好？”

“怎么讨？”

“……要不你也喂我喝一次药。”他一把撒了手中的鱼食，端起桌上的药，“逼迫也好，强灌也罢，这一次我保证乖乖的。”

许蔚冷哼一声，“我可没这个癖好。”

“机会我给你了，不要就算了。”他无奈的摇摇头，将药送到嘴边，相比之前这次的药味道要甘甜很多，一口饮尽也不觉得苦涩，反而唇齿甘甜，“我听说伍师叔病了？严重吗？”

许蔚收回碗，低声道，“心病无医，你说重不重。”

“痛失他最爱的弟子，想必难过的想死吧……”伍贺一生未未娶妻生子，一直将伍星夜视为己出，丧子之痛，此刻必定痛不欲生，“可怜了伍师叔白发人送黑发人。”

“路都是自己选的，伍清风和白茉既然走了除妖卫道的路，就应该猜到会有这么一天。”

柳幼湛叹了口气，琥珀色的眼眸没有焦距的看着不远处，眉宇间彰显着几分担忧。

“别叹气了，生死有命，谁都有这么一天，有什么好难过的。”许蔚指了指他的手腕，示意他伸手，“今日别离全是为了他日再逢，最多再有几十年我们都得死，到时候不是又能再见了。”

“你还记得他说过的话……”

“怎么可能忘得掉，这是当年我母亲离世时，柳山主劝慰我说的话。”许蔚皱眉道，“你跟随他多年，却不及他一分洒脱，要知道事成定局，再惋惜、再难过也改变不了，忧郁伤身，你不能一直回头，总要向前看看。”

柳幼湛淡淡道，“我本就是个该死之人，哪还有时间为别人难过，如你所说这条路是伍清风和白茉自己选的，世间万般下场皆有因果，旁人奈何不得。”

许蔚放开他的手脉，“我说的不是伍清风和白茉，是那些炽坤弟子，你心中郁结是因为他们吧。”见他面色一凛，还是继续道，“柳山主曾说，你这个人最重情，一旦认定，便是死生不负，可我如今看，与其说你重情，倒不如说是偏执，执意留在过去，就好似惩罚一般不许自己忘记分毫。”

柳幼湛面无表情的收回手，想留在过去又如何，即使往日的炽坤早就回不去了，他也不甘心就此忘却。

“活着的人要活得好，才能让死去的人安生，你看看你现在的样子，你觉得柳山主和那些炽坤弟子能安心吗？”许蔚劝道，“多想想莫山主，你也不想他一直为你担心吧。”

安心……人都死了，谁管他们能不能安心，这些没用的废物，明知凶险，却还是选择正面应敌，不顾自己会伤心难过，成全他们大义之举……

等死后他一定要去问问这些人，到底有没有为他想过……看着他这一身伤痛，满腔郁结，是否会为当时因救不相干的人丧命而感到后悔。

“你说的对，我不该让他们担心……”他看向许蔚，白皙的脸温柔且和顺。

“明白就好。”许蔚收起药箱，“这里风大，别老坐着了……”

还没来得及多嘱咐几句，才刚起身就看到了谢灵真扶着林司南进了院子。

“怎么回事？”他立即走了过去。

谢灵真急道，“师兄的鞭伤裂开了，你快帮他看看。”

闻言，柳幼湛微微侧目，却未见林司南脸上有分毫不适的表情，相比之下谢灵真倒更像那个受伤隐忍的人。

“其实没什么大碍，都不必太担心。”林司南道，“我并未察觉疼痛，应该只是裂开了一点。”

“你们一个两个，拖着伤一点也不知道爱惜自己，难道非要等到化脓烂疮才后悔。”许蔚瞪了他一眼，又冲柳幼湛吼了一声，“看什么看，你也是，还不快把我的药箱拿过来。”他气的冷哼一声，随后急急忙忙的扶着人进房。

柳幼湛皱眉，只觉得莫名其妙，极不情愿的提起药箱。

他站在门口，并未像许蔚一样走进去，屋子里的陈设相比从前并未多大变化，角落里的红木雕花的柜依然放在那里，纷繁美丽的花纹绘制了一幅花好月圆的景象，他记得这是林司南母亲的陪嫁。

“站门口做什么，进来呀！”许蔚回头看他。

“药箱。”柳幼湛的脸色有些苍白，他将手中之物递进来，“我闻不得药味，就不进去了。”

闻言，谢灵真低头接过药箱，哑着嗓子道了句谢。

见他转身要走，林司南开口道，“先别走，我有事要同你说。”转头又对谢灵真道，“把窗户都打开。”如此药味很快便散了。

猜到他的用意，谢灵真抿了抿唇，眉宇间透着一丝悲怆，随后顺从的将窗户都打开来。

“那等司南君上完药我再来。”柳幼湛依旧站在门外，始终未踏进一步。

“等……”

“别强迫他了。”见林司南还欲言，许蔚打断道，“他刚刚才服了药，要是闻到药味再给吐了，我不是白忙活了。”

林司南往门外看了一眼，收回目光时不经意扫过角落里的柜子，俊秀的脸微怔，反应过来为何他只肯站在门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