湛湛长空黑 第124章 第一百二十四章

夕阳西下，天色渐黑。

山门前，许蔚正坐在门槛上，手里拎着酒壶一脸无奈的看着旁边，而旁边的香沁雪正狼吞虎咽的吃着什么。

“少吃点，这不是给你买的！”

“师叔他不爱吃这个。”香沁雪抓起一块糕点，整个往下吞，期间差点噎着，却依旧被她硬生生的咽下去，随后从脚边拿起一个酒壶喝了起来。

许蔚黑着脸，一时无语。

“有人来了。”香沁雪耳朵动了动，垫着脚望向山门外，“呀！我师叔回来了。”她兴奋的挥了挥手，随后一把拿起剩余的糕点，急急忙忙的跑开了。

“你讨债的呀！连吃带拿，不知道给别人留点吗！”许蔚在她背后大骂。

“又小气又啰嗦，难怪你这么老了还没娶到媳妇。”

“你说什么！一码归一码，这两码事有什么关系？你给我回来。”

香沁雪得意的回头做了个鬼脸。

一瞬间许蔚想打人的情绪飚到了极点，他闷头灌了几口酒。

“这时候你坐这喝什么酒？”来人走了过来。

“我也不想，是他那个好徒侄偷拿的，要不是我发现的早追了来，你以为还能有剩的。”许蔚扯着嗓门抱怨道，“我算是发现了，在炽坤吃的、喝的根本过不了夜。”

“没了就再买，没必要跟个小姑娘较劲。”林司南摸了摸腰间，将随身的钱袋扔了过去。

许蔚颠了颠，立即喜笑颜开，“要不一起喝点？”他侧过头望着林司南身后的人，晃着酒壶道，“今天起早刚采买回来的，是用花酿的酒，同那些果酒、米酒的味道很是不一样。”

“我有伤在身，不宜饮酒。”柳幼湛拒绝。

“一点点，不碍事的。”

“不喝。”

许蔚咂了一下嘴，胳膊肘拱了拱面前的人，“那就只能咱俩喝了。”说着把酒壶凑到林司南跟前。

“我发过誓要戒酒。”林司南面色沉下来，往旁边退避了一步，余光瞥到一脸从容的柳幼湛。

后者没绷住，忍不住勾了一下嘴角，故意道，“为何要戒酒？我记得之前司南君在品酒上挺有心得的。”

“挖苦别人，就让你这么开心？”

“这话从何说起，我……真没听懂。”

望着柳幼湛无辜的模样，林司南深吸了一口气，“你脸皮真厚！”

随后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他也太沉不住气了，以后怎么接管泽恩宗。”许蔚一脸老气横秋。

“这不是正好吗，泽恩宗要是毁在他手上也是一桩幸事。”

“你又胡说了。”

柳幼湛但笑不语，泽恩宗前景如何他并不关心，要倒便倒了，没什么好可惜的。

“你让林司南跟着我，是为了让他给我送灵力。”

手中的酒壶一抖，许蔚四下张望了两眼，“你别乱说！”

柳幼湛却笑的狡黠，“你这么算计他，就不怕……”

“嘘！我知道你想说什么，心里有数就行，没必要非得捅出来。”

“难为你肯为我花心思。”

许蔚无奈看着他，有些头疼的叹了口气，压着声音道，“他心软，其实只要你好好说，他都会帮你的。”

“看得出来，不过他应该猜到了你的心思，所以我没有说好话，他也主动帮忙了，他虽厌恶我，但对你还是挺不错的。”

“不会吧？我觉得挺滴水不漏的呀。”

柳幼湛不可置否，拿起地上的一壶酒放到笔尖轻嗅，确实是一股花香，细闻来有些熟悉，他忍不住尝了一口。

嘴里香甜的酒味，让他想起来谷风酿的糖水般的酒，甜丝丝的带着转属于他的花香……

“如何？”许蔚凑了过来。

“累了，我回去了。”柳幼湛疲倦道，不顾对方的挽留，顺手拎着酒离开了。

回去的路上他抱着酒，事到如今也该想想该怎么办了，这么下去他很快就会被神印勒死，他还有师兄，他不能死，也不想死……他面无焦距，如同完成任务般一口接一口的饮着酒，最后一口喝完，他下定决心般用力将酒壶摔了出去。

是了……好在狐族还欠他一份人情……能活总比死了好……

柳幼湛摇摇晃晃的走上台阶，扶着柱子的指尖有些颤抖，想不到糖水还挺有劲，这样也好，待会应该倒头就能睡着，也省的胡思乱想了……

他一把推开房门，插上锁的瞬间突的整个人就被一道力气侵袭，可能是因为酒的缘故，他反应有些迟钝，回悟过来时他已经跌坐在地上。

“什么狗东西！”他莫名其妙的抬头，借着酒劲硬声骂道，可因为饮酒他的双颊格外红润，配着白皮看着十分可爱，因此言语间毫无杀伤力。

黑暗中一个灰扑扑的影子慢慢走近，路过桌边时甚至贴心的点起了桌上的蜡烛，明晃晃的烛光顿时照出一张矜贵的脸，谷风正居高临下的看着他。

神情看起来还是往日温柔的模样，嘴角的笑却有些癫狂，而那份温柔也并没有到眼底，眸光幽深如潭，却暗潮汹涌。

柳幼湛不合时宜的打了一个酒嗝，星河朗朗、皓月明辉……他想要是落月没这副相貌、身份……他一定不会被舍弃，因为对于那般丑陋无能的落月来说，他才是高高在上的神明……

“既然你不想求他，不如选我吧，他忘了一切，舍得让你死，但我可以救你。”谷风缓缓蹲在他面前，隽朗昳丽的眉宇间显露出戾气。

柳幼湛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他甩了甩头，试图恢复些清醒，“……是你……嗝！”可酒精的作用太强大了，他捂着头，连一句完整的话也整理不出来，还不合时宜的打了一个嗝。

“是我，为了你舍了半颗生源，哪怕是你毁了我多年的心愿，也不忍心杀你的谷风。”他掐住柳幼湛的下巴，他重重吐出一口气，“若是为了柳时雨也就算了，可你竟然说你这么做是因为答应他，要在他神识不清时做他手上的刀。”他低笑了一声，沉重的吐息划过凡人的耳廓，“你想杀了我？”

面对他的质问，柳幼湛脑子里只有两个字，快跑！可酥软的身子刚站起来就被扯了回去，腰身被有力的手臂牢牢禁锢，让他连门边都没摸到，他张嘴就要喊，可身后的人似乎早就知道了他的意图，一把捂住他的嘴。

“你想叫谁？芳遇还是林司南？你觉得他们是我的对手吗？虽然我不能杀了他们，但不代表我没法子治他们，你最好想清楚，莫岚山如今神魂不稳，你真舍得惊动他。”

被掐中要害的柳幼湛停止挣扎，谷风将人往后一带，扔到地上，他转身背对着门，挡死了这唯一的出路。

柳幼湛用力掐了一下自己的手腕，疼痛让他酒醒了一点，口齿却依旧有些不清，怕激怒对方，他乖顺的挣着身子坐在地上，任凭他的手抚了过来，“你、你都想起来了？”

“失去记忆的不是我，是不是很失望？”

“没有。”柳幼湛干巴巴的开口，握着匕首的掌心已经出了汗，凡间的七情六欲有良善这一面，自然就有恶的一面，被滋养和隐藏的恶因为背叛而盖过良善一面，此刻皆显露出来。

察觉到他的乖觉，谷风抬高他的下巴，脖子上的指印未消还覆盖在神印上，“这个青链真是越来越放肆了，我明明警告过她不许对你动手，她竟还敢背着我这么对你。”因为生气，他的手指越发用力。

柳幼湛吃痛，琥珀色的眼眸中不受控的洇出眼泪，“她不听你的，你去找她，罚我干什么？”干净的音色轻轻的十分委屈道，“你手劲太大了，我好疼……”

谷风盯着他的脸，瞳孔一分分缩紧，“上次看到你这副表情，是你求莫岚山带你和其他弟子一起去灯会，其实你只要同他讲一声他就会答应你，偏偏你要做出一副撒娇讨好的模样逗他……当时我就藏在树后，我记得他还轻轻拍了拍你的后背，就像这样。”他的手从脖子下移，又从腰侧饶到后背，轻轻拍了两下后，掐着细腰猛的将人拉进，同时另一只手扼住凡人的手腕，“后来你可不是这么回应他的。”寒光凛凛的匕首映出谷风出尘的眉眼，“我记得那时你笑的很灿烂，现在为何不笑……”

闻言，柳幼湛识时务的笑了一下，松开手中的匕首，坦然道，“翻旧账最没意思了，你到底想做什么？”

谷风没有回答，只有熟悉的香气弥漫开来，馥郁的花香激得柳幼湛止不住颤抖，他抱紧自己压抑却又本能般顶着昏昏涨涨的脑袋贪婪的急促呼吸，面色相比方才越发红润。

谷风异常满意他的表现，将人抱到床上，柔声问道，“我对你那么好，你怎么忍心背叛我。”

身上一阵清凉，感觉到外衣被扯开，柳幼湛急忙伸手去挡，边挡边辩解道，“……是你先骗我的，是你舍弃我，也是你为了青链让师兄涉险，你从来没将我放在心上，待我远不及对青链、对神族神族的万分之一……”

“是我吗？你还真是偏心。”谷风将他的身子软软按下去，“我纵你在我身上恣睢，满足你所有的意欲，到头来错竟然都是我的，这是什么道理……这次也该轮到我了……”

“等等，你听我说。”柳幼湛伸手挡住他，“我没想过要杀你，况且你也没那么容易死，我只是、只是想拖住你，我不想你因逆天而行，而受到惩罚。”

“这么说来你是为了我好，我是不是还要谢谢你。”

这话听着过于耳熟，柳幼湛突然有些理解林司南，

“我真的……”

“闭嘴！”谷风低呵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打什么主意，你想去青丘找那只臭狐狸，你要让他保你一命，哪怕付出你的自由！”

被看穿的柳幼湛并没有半点尴尬，“那你说我能怎么办？生源你可还愿意再给我一次？你要是真的愿意，我也可以跟你……”

脸颊传来火辣的疼痛，柳幼湛有点懵，他恨声道，“我本来就是贪生怕死的人，这条求生之道又碍着谁吗？你有什么资格来论定我的对错！”

谷风按住他，怒道，“你要是真怕死为什么要交出生源，为什么选择帮他，那是我给你的，不是他！就算没有那半颗生源他也死不了，你千万百计的讨好他为什么？嗯？是不是想回到他身边！”

“我没有！”

“他将你丢在泽恩宗不管不顾，甚至没来看你一眼，你倒好，贱的将我给你的生源双手奉上，你拿我的心意去讨好他，明明我才是在乎你的那个，你却为了他来对付我！现如今又要自欺欺人到什么时候！”

“没有！我没有！不论是落月还是谷风，我对他们从未有过真心，所有的一切不过是我想利用他……”

“那个灵体你又怎么解释？那是我年少时的模样，他看不出来，不代表我没看出来，你自诩无情，却在他身上栽了一次又一次。”

谷风的手指因愤怒而扭曲，紧紧地握成拳头，凝聚了他所有的不满和怒火，捏的柳幼湛的肩骨疼痛难抑。

但比起身上的痛，胸口里传来的难受更让他窒息，他微微动了动唇，“是他说会陪着我……”

“他没有骗你，但也并非你想的那个意思。”谷风残忍道，“所以在发现你满足不了他的期许时，他便放弃了你。”

衣带被凌乱的扯开，柳幼湛被强制翻过身，脸朝床死死顶住，牵扯到旧伤，他忍不住闷哼一声，知道逃不了，也不想再惹怒谷风自讨苦吃，只好放松身体。

可即使如此，谷风也并有手软，反而更狠的进攻……

“告诉你一个秘密。”低沉的嗓音在耳边响起，柳幼湛打了一个冷颤，疼痛早已侵占了他的大脑，带泪的眸子越发水光莹莹，“我拥有他所有的记忆和情感，但是他并不能感知我，所以他即使知道我的存在，也一样无可奈何。”

谷风笑的有些诡异，昏暗中又看不出不对，他粗辱且故意的扳过凡人的身子，强迫他与自己对视，“我很好奇，如今的他看到现在的你会是什么反应。”

柳幼湛顿时惶恐的瞪大了眼眸，“……不，你别这么对我，算我求……混蛋！”

谷风没有理会他的求饶，反而将避体的衣服扯了个干净。

柳幼湛使出全身力气踹开身上的人，连滚带爬的去捡地上的衣服，身体还未被完全遮住，后心一道大力袭来，他整个人被撞了出去，一口甜腥不受控的吐了出来。

“什么人？”质问的声音带着寒气与愤懑。

柳幼湛撑着身子站起来，抹掉嘴角的血渍，才缓缓的转过身，而方才的施暴者早已衣冠整整的站在房中。

“你……”谷风皱眉不知道该说什么或者该问什么，探究的目光逡巡在对方的脸颊的指印和锁骨处的痕迹上，白皙的肌肤沾着迤逦的光泽，这四周都是熟悉的味道。

他不记得方才发生了什么，可自己身上的汗液与黏腻感，让他能想象到方才的情事有多激烈。

看出他的懊恼与憎恶，柳幼湛合上衣襟，又弯腰捡起地上的匕首，“神君看清楚了，这里是我的房间。”

“你做了什么？”

看出他眼中的愤怒，柳幼湛言简意赅道，“是你神志不清闯到我这里。”

一时静默，显然高高在上的神君从未遭遇过这样的事，隔了好久，谷风才问道，“我们从前是这种关系？所以我才会救你？”简直是荒唐至极！

“不是。”柳幼湛紧了紧手中的匕首，“我说了，救我的是师兄并不是你，你顶多算帮过我几次，但我也帮过你。”

谷风张口还欲再问，却被他打断，“有这个闲工夫问东问西，不如想想自己为何会神志不清。”

“这件事青链都不知道的，你是怎么知道的？”谷风眸色一黯，迈着缓慢的步子踱了过来。

“她知道了，只不过你忘了。”至少她肯定知道要打开沉墟的不是你。

“她没有理由隐瞒我。”谷风冷漠的打量着他，眼前确实是个平平无奇的凡人，装得在镇定也掩盖不了颤抖的手和脸上未退的情潮，还有因为疼痛而泛出的细汗，“我问过青链你的事，她说你……”

“她说的都对，我确实是个贪生怕死、卑鄙无耻又冷酷狡诈的小人。”柳幼湛再次打断他，身子摇摇晃晃，“可这些……跟你们有什么关系，善恶是每个种族根据自己的利弊来制定的准则，同一件事，可以是善，也可以是恶……”

就好比狼吃人与人吃狼一样，换一个立场，善恶便不在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