湛湛长空黑 第113章 第一百一十三章

“醒了？”芳遇放下手中的茶盏，慢悠悠的走到床边。

柳幼湛半睁着眼，无力的揉了揉昏昏沉沉的脑袋，轻声问道，“什么时辰了？”

“喝药的时辰。”勾了一下嘴角，芳遇面无表情的提醒，“待会那个许蔚送过来的时候，记得多喝点，不然你下次再动手撕裂伤口的时候，我怕你会挺不过去。”他顿了顿，见对方没有说话，便又问道，“不为自己的颜面辩驳几句吗？”当真是一点脸也不要了？

“没什么好说的。”柳幼湛摸着重新被包好的伤口，以为自己早已熟悉了疼痛，却发现清醒的时候还是那么难受。

“嗬！平时你不是自诩精明，视他人为蠢物吗，这一次的做法却比只猪还蠢。”芳遇冷哼一声，单刀直入道，“早在你重伤不醒、药石无灵之时我就去找过他了，可惜来救你的是凤律，他连见也不曾见我。”

柳幼湛撑起身子慢慢坐起来，“比起他让青链杀了我泄愤，目前这样的局面也不算太差。”

他抬起眸，苍白的面色有些阴沉，倦怠的眼中有不少血丝。

“还不死心！他的真实身份你应该都知道了。”芳遇在床边坐下，理了理衣袍，翘着腿娓娓道来，“千年前他亲眼见证神族陨落，从那时候开始他就无法坚持本心了，后来他遇上你又留在你身边，无非是觉得你手起刀落的决绝刚好可以弥补他的不忍与纠结，又刚好他一直想要一个随侍，他想带你走，你却拒绝了他，其实从那个时候开始，他就已经放弃你了，所以滟水之战，他只是作为一个旁观者，即使知道你会死，却依旧选择了冷漠……你那么聪明这些应该在我告诉你他是落月时就猜到了，事到如今又为何还要自欺欺人。”

柳幼湛静静的听他说完，可波澜不惊的眉眼却早已被越发苍白的脸色出卖，“那聚魄珠呢······”

“确实是他告诉哥哥此物所在，不过并不是为了你，当时从瑶海取出的还有青链的生源。”

“青链？”

“是，虽然她的身体早在多年前就已经毁了，可生源一直被红莲之火包裹着，等待涅槃。”

“……他是怕插手神族的事会遭到反噬，于是用聚魄珠所在的位置同师兄做了交易。”初遇时落月灵脉低弱和被毁了的脸，应该就是他第一次因神族而逆天所遭受到的反噬。

原来在他心中自己连青链那个蠢货都比不上，柳幼湛无奈的笑了一下，相伴多年，他明知道师兄对自己有多重要，竟然用他的命去冒险，就为了青链那么个货色，他还真敢……

“你故意撕裂伤口，以为只要一直不愈，他就会心软，可惜啊······他成不了你穷途末路上最后的希望，你这么做会伤心的只有哥哥，为了一个不重视你的去伤一个最爱你的，值得吗？”

柳幼湛抬眸，身子微微前倾，冷硬而又平静道，“那你当初为了救我，去取聚魄珠值得吗？你应该是可以拦住师兄的，为何要眼睁睁地看着他受伤。”

“拦住他又能怎样，你醒不过来他还不是照样痛苦，伤心和伤身总要选一个。”

“从始至终你们就不该救我！”

闻言，芳遇大怒，一把将他按在床间，“那你就该死的透透的，偏偏要留一口气，为了这一口气你知道那些年哥哥是怎么过来的吗，但凡对你有一线生机的法子，他都拼了命的去寻、去试……瑶海仅仅也只是其中之一而已，他受的罪比你想象的要多的多，你现在跟我说不该救你，他知道了该有多难过！”

“放开我！”被按住的柳幼湛脸色憋的通红。

“你现在这副样子无非是习惯了谷风的千依百顺，不甘于他的冷漠，这是你跟他之前的事，我不许你将气撒在哥哥身上。”

“那是我的师兄，我怎么对他轮不到你来教我……嗯……”

怒不可遏的芳遇一拳砸在他的腹部，第二拳正准备落下就被一声惊呼制止了。

“莫山主！”

林司南突然闯了进来，来不及放下手中的东西，他径直走到床边，床上的柳幼湛四肢被牢牢压制住，冷汗不断从额头往外冒，却依旧倔强的紧抿着唇，目光阴狠的看着眼前的人。

芳遇收回手，应对得当，“不必惊慌，师弟只是在闹小性，不肯吃药。”

“他伤还没好，怕是挨不住莫山主这一拳。”林司南冷脸。

“我手下有数，不信你自己问他，我可有弄疼了他。”

芳遇好整以暇的坐好，同时理了理不算凌乱的衣袍，眉目温柔的等着下文。

脱离了桎梏的柳幼湛深吸了一口气，喉咙间却猛的一紧，撑着身子扒着床边猛的吐出一口血，殷红的上彩溅染上林司南的衣摆。

林司南惊的往后退了一步，瞬间又反应过来，慌忙的放下手里的东西，又立即去倒水，期间还因为紧张砸了一个杯子。

门口的谢灵真静静的看着，林司南每一个眼神与动作，都仿佛一记闷棍敲在他的心头。

“看看，都这样了，还闹着不肯吃药。”芳遇皱着眉替柳幼湛轻轻顺着背，“从小到大你不是最听我的话吗，这一次为何这么固执，难不成师兄还会害你。”

“……怎么会，师兄最疼我了，不是吗？”柳幼湛擦掉嘴角的血，微红的眼尾微微上扬，带着几分挑衅的意味。

芳遇恨得咬牙切齿，表面依旧和煦，“当、然。”随后接过林司南递过来的水，“需要我喂你吗？师弟。”

柳幼湛凑了过来，用行动回答了这个问题，就着杯子饮了一口，奈何血腥味太重，他又吐了回去，“喝不下，有没有吃的东西？”

“有。”林司南立即回应，转身从带来的物件中取出一些果脯。

芳遇瞥了一眼，又看了一眼门口的谢灵真，随即按住了柳幼湛抬起的手，好言道，“还是别吃了，你一向不喜欢酸的，待会酸倒牙，又该乱发脾气了。”

外人面前，柳幼湛从来都不会反驳莫岚山，于是他乖乖收回手，毫不顾及一旁有些尴尬的林司南。

“这些盒子里装的都是什么？”倒是芳遇，赶紧岔开了话题，装作好奇的看着桌上的盒子。

林司南答，“是我挑选的一些摆件。”

想到之前的早被柳幼湛砸了个干净，芳遇忍不住笑了一下，这些人就不怕他再砸一次么？再对上那双琥珀色的眼眸时，又立即稍作收敛，客套道，“司南君费心了。”

“先看看喜不喜欢，若是不喜欢，我重新再挑。”说着走到桌边，将盒子尽数打开。

柳幼湛的目光悠悠转过来，恰巧看到那朵栀子花，细糯的白玉泛着柔光，想必握着一定是满手的油暖，让他不禁想起那间堆满珍宝的房间。

芳遇客气道，“不用麻烦了，这些就很不错。”

林司南的目光却移到了柳幼湛脸上，琥珀色的眼眸带着缱绻的朦胧，细细打量的眼神看起来有些分神，染血的唇色比以往红艳很多，衬得肌肤越发的白皙透净。

过了一会，那张嘴唇才轻轻动了动，一开口就是赶人，“我累了，想休息一下，师兄守着我吧。”

相处了这么长时间，林司南也知了他脾性，没多说什么，识趣的往外走，刚走到门边又回头道，“你好好养伤，有什么需要尽管开口。”

芳遇暗自叹气，要走不走的话这么多，依柳幼湛的性子只会嫌他啰嗦，于是就干脆替他领了这个情，“那就多谢了。”

人前脚刚走，柳幼湛一拳挥了过来，芳遇来不及躲避，半个身子倒在床尾，“我现在的力气应该没那么大吧，你怎么了？”

芳遇直言道，“哥哥怕你死了，我只好输灵力给你，我也不瞒你，上次因为哥哥强行出来见你，他现在的灵识十分脆弱，我不得不用所有的灵力来滋养他，如果你再继续找死，他又要救你的话，一旦灵力流失过多，他的灵识会立即碎掉……”

柳幼湛抿了抿唇，思虑片刻后，低声道，“……我知道了。”

芳遇松了口气，转头看着桌子上的果脯道，“入口的东西，你还是小心点好。”

柳幼湛微微抬眸，“你怕他会毒死我？”

“林司南不会，但谢灵真说不准，之前他不是朝你撒过毒粉，话说回来，泽恩宗不是久待之地，这里同你有仇的太多了。”

“……那就离开这里……回炽坤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