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绽这句话看似大方不计较,但许念星跟他远没到可以肆意利用时家太子爷的名号撑腰的地步。因此,她并不着急贴上去。
许念星思忖许久,只谨慎地回了两个字。
时绽向来不是有求必应的人,在此之后,没有再回复。
京北附中的圈子小,昨晚那场宴会上的事,不知怎地传到了学校里。一传十十传百的,都知道她古典舞跳得灵动蹁跹,一出场就惊艳四座。
时绽给她解围的事也被添油加醋地改写了好几个版本,引得一众暗恋他的女生芳心破碎。
毕竟时绽虽算不上高岭之花,却也不怎么拿正眼瞧人,行事向来我行我素,没听说他对谁特殊过。许念星无疑是第一位,也是唯一一位。
“我看根本就是欲擒故纵的手段!她心机也太重了吧,要是舞跳得真有传的那么厉害,怎么没听她得过什么奖?”
“你管她跳得好不好,人家硬性条件摆那了。胸大腰细狐狸眼,脸蛋也漂亮,长成这样,本来就招男生喜欢。时绽再怎么样,也是男生,男生都看身材。”
被围在几个女孩中心的人许念星认识,是学校拉丁社团的。宋嫣然是典型的幼态审美长相,一双杏眸又大又圆,听说是之前大家私底下投出来的校花人选之一。
听了闺蜜团的话,宋嫣然垂眸看了眼自己扁平的胸,酸溜溜道,“时绽才不是这么肤浅的人。”
朋友见她快要哭出来了,自知说错了话,不慌不忙地在她伤口上撒盐。
“你追时绽这么久,他愣是没松过一次口,说不定他喜欢的不是你这种清纯挂的。”
宋嫣然气急败坏,“不就是胸么?以后又不是不能隆。”
“科技哪有天然的好……”
“男生嘴上说喜欢清纯的,实际上还不是喜欢又纯又欲的。不然体育课的时候,怎么老有人胡乱瞟?”
眼见着这群塑料姐妹花就要吵起来,许念星决意折返绕路。
教学楼转角处,暖光灯穿过稀疏的银杏,洒了满地碎金。时绽站在楼梯边上,姿态懒散,向来倨傲的乌眸夹着一丝兴味。
许念星在这站了有一阵了,不知道他在一旁听了多久。其他话题就算了,她们刚才聊的全是私密话题,饶是她并不在乎这些,也难免觉得有些不自在。
她拢了下书包带,目不斜视地打算绕过他。
时绽略一抬眉,表情写满了不爽,“许念星,翻脸挺快啊。”
他的声音穿透力很强,说话时又不刻意避着人,转角的花坛后谈论的女生们反应过来,如受惊的小鹿般。许念星还没来得及解释,就已同满脸错愕羞赧的宋嫣然对上视线。
被暗恋的人和情敌撞见,宋嫣然的眼泪一下子掉了下来。
她气得跺脚,或许是一时不知道怎么面对时绽,梨花带雨地抛开了。
许念星虽然没见过这种场面,却能理解宋嫣然此刻的心情。
她重新将视线挪至时绽那张桀骜不驯的脸上,“你把人吓哭了。”
时绽才不关心除她以外的人是哭是笑,只觉得她这副吃瘪的样子挺有意思。
他直起身子,“我一句话就能把人吓哭,我是阎王?”
“……”
他的话攻击性太强,许念星搭不上。
“倒是你,看见我转身就跑。”时绽似乎真的不虞,再度将重点转移至她刚才假装不认识她上。
许念星知道眼前的大少爷脾气一点就炸,解释:“刚才那几个女生在谈论你。”
时绽挑起半边眉梢,对此早就习以为常。
“校内校外关于我的话题就没停过,你有必要装模作样地在这避嫌?”
看样子他大概真的没听见她们讨论的具体内容。
许念星松了一口气。
“就……关于我和你的事呗。”她说话时停顿片刻,含糊将话题盖过去,“昨天的事,对你没影响吧?”
虽说时绽本就目中无人,得罪人是常事,许念星还是得关心下他的处境。不过一出口她就后悔了。因为时绽玩味地看向她,“当然有。”
意料之外的回答让许念星不知道该怎么接话。“那你……”
时绽笑了下,口气依旧狂妄,“脏了我的眼。”
以他的身份,自然不是谁都得搭得上话。言下之意是,要不是为了她的事,姓宋的还不至于能入得了他的眼。
明明是拽得要死的语气,许念星却并不觉得反感。
她没忍住弯了弯唇角,从善如流地问:“我这里有眼药水,大少爷需要用来洗洗眼睛吗?”
跟时绽还没混熟,倒先调侃起他来了。
时绽看她一眼,不咸不淡地嗤:“就你嘴巴厉害。”
他找她没什么事,纯属刚好碰见,见她态度同昨晚截然相反,心头莫名涌出躁郁罢了。许念星嘴不甜,连哄人给台阶都带着几分骄矜的傲气,听不出半点诚意。
时绽也想不明白,自己怎么忽然吃上了这套。
“走了。”
他随口扔下一句,只留给她一个悠闲散漫的背影。
-
几天过后,学校开始张罗秋季运动会,给每个班下了硬性参与指标。班上没多少人愿意报名运动会的项目,体委只好自费买一堆零食,挨桌挨个地问。
以至于这几天下课铃一响,大家看到笑吟吟的体委就像是见了鬼,纷纷四窜逃散。
赵雪雁报了跳远和铅球,提前完成任务,免得体委来烦她。许念星毕竟是转学生,和体委不算特别熟,因此一个项目没报。
赵雪雁扒在她桌前,小声道:“要不你还是先报一个项目?我跟你说,早报早轻松,后面剩下没人报的不是接力赛就是八百米长跑,又累又热不说,跑完半条命都快没了。”
这些活动对于许念星来说可有可无,报什么都一样,毕竟她没想着争第一。
许念星关上错题本,“没事,等大家报完我再填补空缺。”
话音刚落,体委就拉开了两人前面的桌子凑过来,求爷爷告奶奶似地,张口就是:“许大小姐,念星女神,八百米长跑还差三个名额,有没有兴趣参与下?”
赵雪雁翻了个白眼:“去去去,别欺负我们念星好说话。八百米,那是人跑的吗?”
体委双手合十:“赵奶奶,求你了。”
惹得赵雪雁不客气地一脚踹过去,“叫太奶奶也没用!有本事自己报去。”
体委反应快,免了一场遭殃,“是我不想吗?我恨不得变身三头六臂,一个人报九个项目,两位太奶奶,真心求求你们了,报一个吧。”
许念星看两人吵吵闹闹,太阳穴隐隐作痛,“只报一个八百米就够了吧?”
体委如闻仙乐,笑嘻嘻地补充:“4×100米接力也缺人,我给你一起写上。”
赵雪雁在一旁嚷嚷:“别太得寸进尺啊你小子!”
经过这轮小插曲,许念星报名了三个田径类项目。秋季运动会是为学校的体育竞赛生准备的,其他人大多只是凑数,用不着特别上心。不过许念星看赵雪雁是真担心自己猝死,晚自习间歇都会沿着操场跑一圈。
夜里的操场灯光半明半暗,学生三三两两的,没什么人。
许念星一边看着运动手表上显示的心率,一边控制长跑节奏。她专注于跑步,没有注意到,百米之外的教学楼走廊上,围了不少好奇窥探的目光。青春期的男生凑在一起,聊的无非就是那些话题。
时绽向来不参加晚自习,难得待在教室也是睡觉。被人吵醒,听到不堪入耳的词汇,他蹙着眉,怨气深重地扫过人群,“要吵滚出去吵。”
先前看戏的人顿时作鸟兽散。
“绽哥,得亏你来了。”说话的男生叫谢止,常和时绽一起打篮球,多少知道些时绽和许念星的传闻,佯装不经意地说,“他们在看八班那转校生。”
时绽和许念星的绯闻是从前几天传出来的。按理说时绽应该澄清,可这么久了,他愣是没吭一声,俨然一副任由大家胡乱猜测的架势。
不管事情究竟几分真假,当事人有没有苗头,总得护着人女孩子。
许念星的名号在京大附中如今也挺响的,说话的男生机警地避开了直呼她的名字。
时绽明显是刚睡醒,凌乱的乌发半遮住漆黑锋利的眸。
他虽未作一言,但没有马上离开,足以证明许念星在他心里的地位和其他人不同。
谢止极有眼色地示意时绽往操场上看。
许念星穿着一件圆领上衣,非常普通的款式,只是比较贴身,平时藏在校服底下玲珑有致的身形显露无疑。比例极佳的一双长腿之上,腰细到不堪盈盈一握。
时绽的眼前不由得浮现出上次撞见她的画面。
瓷白的脸因听见旁人讨论自己的身材而浮出一抹酡红。那是他第一次从她高傲的眼睛里,看到别的东西。
再多的就不适合深思了。
“他们说什么了?”
想不到时绽竟然会破天荒地在大家讨论的的内容,谢止一时没反应过来,“啊?”
时绽在有关许念星的事上,耐心远超寻常。他撩眉扫过来,难得重复。
男生们的话哪是能搬到明面上说的。更何况时绽这么上心,真要说给他听,估计得炸。谢止含糊其辞地笑,“说她漂亮,身材好,反正就那些呗。”
“我说绽哥,之前没见你关心过谁。你该不会是真对她……”
“哎,绽哥!”
话还没说完,时绽已经拿起外套下了楼。
得益于长期练舞的关系,许念星的耐力还不错,跑完一圈下来,只是稍微有些喘。她支着腿看了会表,距离下一节晚自习开始还有三分钟。
对上时绽那张冷戾的面孔时,她的气息乱了一瞬。
但也只是那一瞬。
她很快恢复如常神色,茫然看向他递来的外套。
时绽不及她坦荡,十分绅士地移开视线,一副不耐烦的样子,“楼上有人看你。”
许念星过了会才意识到他说的是什么。
她犹豫一阵,还是接过他的外套。少年的运动服款式偏中性,带着浅淡的冷木香气。
在她转学前,赵雪雁就苦口婆心地劝她少和男生接触,说这个年纪的男生荷尔蒙涌动,也就是表面正经,脑子里一堆黄色废料。穿个显胸的衣服都能成为他们的谈资。
好在这两年网上的女性意识逐渐觉醒,男生们收敛不少,至少不敢当面高谈阔论。
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夜风将他的温度席卷而来,许念星才发现原来他们之间的距离如此之近。
她后退半步。
低垂着眼,假装踟蹰许久,蓦然问他,“你没看吧?”
时绽漫不经心地睨向她,“?”
“我看什么?”
许念星觉得他绝对是故意的,将话题的主动权抛给她。她总不能真说出来,不知道的还以为她在勾引他。
见她不说话,时绽闷笑了声,快步追上她,“生气了?”
许念星头都没回:“你知道他们说了什么还装傻,跟那些男生有什么区别?”
当然有区别。
别人可只管饱眼福,肆无忌惮地谈论,只有他会克制地移开视线,仅用纯粹的欣赏目光看向她,看向如同天鹅般骄傲的许念星。
美貌和任何一张牌同出都是王炸。
但若没有能够护住美貌的王牌,美貌和清傲的脾气则成了引人征服的筹码。
他们分明什么都清楚,却没有摆在明面上说。
“没看。”
闻言,许念星脚步一顿。时绽从未给过别人台阶,只要他想,谁的面子他都下。而此刻,他竟在一本正经地放低姿态。
“也没有评价。”时绽眼里的笑意淡淡的,“这总够有诚意了吧?”
许念星抿了下唇,别扭地说了句抱歉。铃声恰时响起,再多的话也只能到此为止。
时绽跟着她一路走到楼梯口的分界处,忽然叫住她。
修长的身形隐在黑暗里。依旧是那副懒散的劲。
“许念星,做你朋友就这么难。”
朋友二字让许念星眼皮微跳。
不是做朋友难,是只做朋友难。
只不过这些话,不适合放在当下的身份说。
她的大脑飞速转动,抛出了一个意味深长的问题,“你就只想跟我做朋友?”
“不然?”
时绽像是没听懂她的隐喻,“你还想我做你的什么?”
许念星没回答。
还挺会钓。
时绽在心底想。他分明什么都知道,却还是一步步走入陷阱。“行了,未成年想这些乱七八糟的做什么?回去上你的晚自习。”
就这样被念星钓上钩[狗头]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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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