绽星 第10章 绽

许念星回到教室时，铃声已经停了。最后一节晚自习没有老师守着，班上不少同学蠢蠢欲动，偶尔传来低语交谈声。

赵雪雁见她身上多了件不属于她的外套，还是件价值七八千的奢牌，脑中雷达骤响。用手肘抵了下她的肩，递过来一张小纸条。

[我靠！！谁的衣服，该不会是时绽的吧？]

她转校的时间并不长，在学校里和时绽几乎没什么交集。校外的事赵雪雁听说过，但都没当真。许念星没想瞒着她，提笔写下：[嗯]

[现在天气又不冷，他给你外套干嘛，讨好都讨不到点子上]

赵雪雁对时绽成见颇深。

许念星言简意赅地解释了来龙去脉。

两人一来一回写了好几个小纸条。

赵雪雁分外担心她：[反正你别被他那张脸骗了，当心陷进去]

时绽那张脸，随便勾勾手指头都有一大群女生贴上去。只不过时绽和跟花花肠子的浪荡公子哥不同，他有着一旦咬住了猎物，至死也不会松口的偏执。赵雪雁不清楚许念星对他究竟是逢场作戏还是利用更多，总之，无论哪种，时绽这种疯狗都不是好招惹的。

初秋的天气燥热依旧，许念星刚运动完，背上出了层薄汗，其实并不需要一件外套。

她在京北就赵雪雁一个知根知底的朋友。见她真心为自己考虑，许念星直到晚自习结束才认真地回：

[我有分寸的，学习为重]

后面画了个爱心。

赵雪雁嗔瞪她一眼，看着她秀气的笔画，唇角笑意几乎藏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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运动会为期两天，中途只有住校生需要上晚自习，学生们尤为兴奋，走到哪都在讨论。天气预报一直在说预计有雨，害得大家人心惶惶，担心是不是要延期。

如期举行运动会的通知传到了家长那，许念星也因此得到了许志安久违的关心。

他特意嘱咐司机在那两天接送许念星回家，让她趁机放松，父女俩也好推心置腹地谈一谈。自上次他将她当做谈判的筹码送出去后，许念星就没回过他的消息。

父女俩的关系降至冰点。

缓和关系是借口，许志安真正的目的，不过是想利用她在时绽那里尚未衡量的价值。

运动会开幕式当天，校方邀请了数位学生家长前来观礼。一夕之间，校园里各项设施做了翻修，连花盆都成了随处可见的装饰品。如此大的变化早有福尔摩斯看在眼里，八卦的消息随之扩散，用脚趾头想都知道有大人物要来。

每个班需要排列成方阵，举着班旗，围着操场走一圈。

美名其约展现风采。

越临近出场，大家越闲不住，讨论地愈发激烈。

“刚听到一个大八卦！时绽他爸来学校了。”

“哪个是时绽他爸啊？”

“坐在校长旁边那位，穿黑西装，气场冷肃得要命。”

“不是吧……时绽的背景这么大吗？我以为就是一普通富二代。”

关于时家这位杀伐决断的掌权人报道很少，只偶尔在重要的场合见到他。父子俩五官轮廓有六七分相似，相比之下，时绽的锐利感更甚，而他父亲透着一股儒雅而深沉的冷。

两人之间关系似乎并不好。父亲出席自己学校的运动会，时绽的脸上看不出丝毫喜悦。

就连时绥致辞时，他的表情也分外冷漠。

许念星将目光从看台上移开，讨论声仍在继续。

“不是说时家私生子很多吗，他爸怎么还特意来参加运动会？”

“毕竟是明面上的儿子，当然要和外面的孩子区别对待，不然你觉得为什么要叫太子爷。”

“你们这些都是从哪听的，感觉比电视剧里的豪门还精彩……”

赵雪雁和人换了位置，站在许念星旁边，同她耳语。“她们说的**不离十。”

“这种顶级豪门，原生家庭就是一锅掺了毒药的粥。”

许念星压低声音，询问赵雪雁：“他们之间的矛盾具体是什么？”

“不知道。”赵雪雁表示，“反正肯定跟他的兄弟姐妹脱不了干系。”

时绥只在主席台待了半小时便由一群领导护送着离开了，连方队阵都没来得及观看。预科班人少，队列气势相对而言没有实验班足，尤其是还有时绽这么个领队，步伐迈得懒散随性，一副不服校训管教的轻狂劲。

他们班路过之处，尖叫声几乎刺破耳膜。

许念星算是彻底感受到他在学校的受欢迎程度。比偶像剧还要夸张百倍。

或许是她的冷静和周围形成了鲜明的对比，时绽投来一隅黑沉的审视。激起一片少女心动。

“啊啊啊时绽在看我们这边！”

“好帅……受不了！”

“妈呀，我忽然有点理解喜欢他喜欢无可救药的恋爱脑了。”

许念星忍不住翻了个白眼，用口型无声地说了两个字：死装。

隔着重重人群，她看到时绽挑了下眉，似是在揣摩领悟她的唇语。两人的互动不过短短一瞬，周围的女生们心跳快得不行，唯有许念星丝毫不为所动。

赵雪雁有一万句吐槽的话，终于憋不住了：“我没说错吧，他就是纯粹孔雀开屏，胡乱轰炸。还不如人谢城昀好，情绪稳定，还是乐队主创，比时绽好一万倍。”

许念星开玩笑：“知道你是谢城昀单推了。”

时绽和谢城昀两大风云人物掀起了不小的浪潮，班长不得不站出来维持纪律。许念星和赵雪雁不好再聊，识趣地闭上了嘴。

开幕式只有半天，下午运动会才正式开始。这两天班主任管得松，不少人偷偷带了手机，在网上搜罗各种鼓励的话，写成字条送去新媒体部，由学生主持念出来鼓舞选手。

刚开始大家写的还算正经，到了后面就掺杂了不少私心，写给时绽的越来越多。

学生大多敏锐，听见预科班，时同学两个关键词，忍不住跟着起哄。

后台似乎有人控场，将写给时绽的话撤了下去。

4×100米接力赛预备时，许念星正在体委张彧和赵雪雁的叮嘱下活动手腕、脚腕，广播突然念到了她的名字。

“接棒快一秒，团队赢十分！每一棒都是信任与接力的较量，八班的许念星同学，我们等着你冲线！”

赵雪雁：“团体赛只鼓励你一个，跟你什么仇什么怨。”

许念星也很莫名，耸了耸肩。若是班上的同学写的，肯定会顺带四个人的名字补全，可这段话明显只针对她，显然是其他班的人写的，而且还是毫无情商那一类。

赵雪雁本能地将目标锁定至时绽，对他更没什么好脸色了，“大少爷还是太不识人间烟火了。”

许念星：“他应该不会写这种东西吧？”

“谁知道呢，说不定明冷暗骚，背地里就爱写这些玩意。”

“……”

张彧听不懂两个女生在打什么哑谜，巴巴凑到赵雪雁跟前，“你们说的是谁？”

赵雪雁不客气，瞥了眼他，“不该打听的别瞎打听。”

张彧：“行吧，太奶奶。”

赵雪雁没忍住，抬脚踹过去。

排在前面的还有两个队伍，许念星套上了学校准备的号牌，宽松T恤正好将身材遮得严严实实。她实在出挑，即便穿得同大家一样，还是在人群中熠熠发光。

看台的另一边，时绽周围不少人跟风揶揄。

“绽哥，什么时候这么肉麻了，光明正大写表白情书？”

大家嬉笑着捣乱，却又不敢调侃得太过。明白怎么回事的谢城昀垂首坐在一旁，仿佛没听见一般。

时绽自运动会开始起，就低着头摆弄手机，下巴映着屏幕的冷光。他背倚在看台的塑料凳上，自从时绥出现时起，气压就持续低迷，此时更是让人辨不出情绪。

“什么情书？”

众人见他是真没听见广播里的话，猜多半不是他写的，一脸马屁拍错了的难办样。

“暗恋许念星的人不少，没准是哪个学弟或者学长写的。”谢止出声解围，“你们什么时候见过绽哥写那种肉麻的东西？”

“也是，绽哥哪用得着这招。”

有人跟着附和，“肯定是因为颜值不够，吸引人许念星的注意力。”

一言不发的时绽扬起下巴，“具体都有谁？”

指名道姓的话，没人说得出来。

众人面面相觑，打着哈哈道：“我只听说挺多高三的喜欢她。”

许念星外貌条件优越，和时绽一样，招桃花是必然的。再说两人只是传出了点捕风捉影的绯闻，又没有宣誓主权，暗恋她的人自然一抓一大把。

时绽偏头抬眼越过人群扫下去，见她今天穿得宽松板正，神色说不上好，也说不上坏。

到底是未曾出入社会的学生，说话不似生意场上谨慎，见时绽不言，有人顺着话题展开。

“许念星长得漂亮，性子又傲气，说话劲劲的，最招男生喜欢了。绽哥，你要是不抓紧，小心被人提前撬墙角。”

时绽像是气笑了，一个抬脚搭上前面的座椅，“毛都没长齐的家伙，谈个屁的喜欢。”

学校明令禁止早恋，但耐不住总有心思荡漾的人，再说追是一回事，人答不答应又是另一回事。感情就是得提前预谋，才能等高考结束后，迅速告白，占领高地。

时绽没这心思，不代表别人没有。

他这话掺杂了几分不虞，众人听得明白，没再追着打趣。

心底全都打着算盘，以后得离许念星远点。

大家没见识过时绽喜欢一个人的样子，不过用脚趾头想也知道，得有多疯。

轮到八班女生组田径接力赛，班长在看台上号召大家给她们加油，鼓舞声如浪潮般，震得其他班级吓了一跳。许念星在第三棒，眼见着前两棒落后了几米，被她卯足了劲儿缩短了距离。

比赛其实也就是短短十几秒的事，许念星跑完觉得嗓子有点疼。

后援团的女生给她倒了杯温水，喝完下去好受许多。

最后的成绩中规中矩，既不出挑，也不至于拿不到奖。许念星被派出去领奖，回到班上的座位休息时，赵雪雁神秘兮兮地凑过来，“念星，你出名了。”

天气预报说要下雨，不仅没下，雾霾反倒比平时更重。许念星的嗓子始终不舒服，没有精力注意其它，闻言露出疑惑不解的表情。

赵雪雁将校内论坛的帖子拿给她看。

高高飘红的帖子里全是她的照片，底下好几十层楼捞人的。许念星的班级、名字出现了无数次。

赵雪雁羡慕且欣赏地点开抓拍大图，感慨道：“这可是短跑哎，谁去跑都是次牙咧嘴的，你的表情管理比爱豆还到位，不去出道可惜了。”

许念星对八卦向来不敏感，没什么特别的反应，指了指嗓子。

赵雪雁：“不舒服啊？我那有润喉糖你要不要？”

“要。”许念星点头，开口有些沙哑。

“妈呀，你待会还要跑八百米，可别把嗓子弄坏了。”赵雪雁骂骂咧咧地埋怨了几句天气，“在教室里，我让张彧给你拿。”

许念星不想麻烦别人：“我去拿就好了。”

赵雪雁一把将她按住，“都怪他给你报的这两个项目，让他跑腿是他的荣幸。”

坐在两人前面的张彧听见对话，掏了掏耳朵，“你们俩说人坏话能不能背着点人。”

“没当面骂你算是给你面子了。”赵雪雁毫不客气。

张彧嬉皮笑脸，两人跟欢喜冤家似的，不痛不痒地互怼几句。

没争出个定论，张彧就被班长叫去给男生跳远做后援了，赵雪雁也得动身去为铅球做准备。

许念星向班主任请了二十分钟的假，绕过人群往教学楼走。

“卧槽！”

时绽游戏打得正酣，旁边的男生一惊一乍地让他看远处，“那不是庄斯程吗？他怎么跟许念星认识？”

庄斯程是附中的传奇人物之一，高一时就开始参加各种全国级的数学和物理竞赛，奖项拿到手软，还跳了一级，如今已经保送去了清大。

和时绽属于井水不犯河水的类型。

时绽头也没抬，耳边仍有人向他实时汇报。说迎面拦住许念星的还有一个男生，庄斯程像是为她解围的，场面堪比英雄救美。

顺风局突然被对面偷了水晶，时绽烦躁地关了机，“你们烦不烦？”

“她和谁说话是她的自由，关我屁事。”

大概是输了游戏不爽，时绽脚尖踢了踢旁侧的石砖，“让开。”

平白触了楣头，刚才起哄的男生们愣是一声没敢坑，等时绽走了才问他去哪。

时绽声音依旧冷冷的，透着股轻狂的劲。

“抽根烟。”

班上总有那么几个偷偷抽烟的，放在男生堆里不算稀奇事。隔了几秒，众人才反应过来，平时连他们身上的烟味都嫌弃得要死的人，什么时候开始抽烟了？

他身上怕是连烟都没有。

操场的人声鼎沸和教学楼的冷清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许念星含了颗润喉糖，又喝了一点热水，感觉好受多了。

抬眸看见时绽在前门逆光而立。

不知道他在那等了多久，无声无息的。

他这人做事毫无章法，让人没有丝毫的头绪。许念星猜不准他下一步要做什么，兀自在座位上休息了会。

时绽当着她的面，伸脚勾了个凳子出来，坐姿松弛随性。

他不像其他男生，同她对视时，眼里带着浓烈的灼热，却并不惹人反感。用赵雪雁的话说，这叫做恃靓行凶。

男的也能恃靓行凶。

前提是，他叫时绽。

许念星不及时绽心理强大，没几分钟就坐不住了，起身淡淡道：“我请假的时间到了，该回去了。”

时绽偏眼，“听说你下午还有场八百米要跑？”

“嗯。”许念星只吐了个单音节字符。

“你的体力能撑得住？”时绽问。

“不争第一就还行。”

但这几天的雾霾的确有点严重，许念星没有料到，否则也不会报两个凑在一天的项目。

时绽眼皮的褶很浅，不笑的时候总有锐气溢出来，让人不寒而栗。

他扯起唇角，轻描淡写：“嗓子不舒服就别去了。”

“我给你想办法。”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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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