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拂晓被他这骇人的模样惊的浑身一颤,她从未见过这样的他,呆呆忘了反应。
宋彦见状立即收敛,压下翻涌的情绪,轻轻将人揽入怀中。
“我不是有意凶你,别怕,别怕!”他放柔声音,低声安抚,“有什么事跟我商量,不要自己胡思乱想。”
“你记得等我就好。”
“好。”她不知道该拿他怎么办了?孙拂晓闭了闭眼,悲观的想着,或许只有等他热情减退,又或许迫于家中压力,才会放手吧。
“我去拿新研制的菜给你们尝尝,”孙拂晓轻轻推开他。宋彦却握着她的手不放,其实他对吃什么一点不讲究,可是孙拂晓很喜欢研究这些。
“李公子还等着呢,你怎么给她吃这些?”她回握他,刚才桌案上就一碗疙瘩汤。
“她吃什么都可以!”他知道不能扫她的兴,依依不舍地放手。
孙拂晓略站了会,等脸上热意退去,正准备出门,突然想到一个严重的问题。宋彦要是能懂这些弯弯绕绕,自己的心意怎么可能瞒到现在!
她收回已经踏出门外的脚,慢慢转过身,就这么盯着他看着,也不说话。
见她折返,宋彦本来还有些高兴,却渐渐被看的不自在起来。
“怎么了?”他结结巴巴。
“那晚,你怎么想起……来寻我的?”她说的委婉。
宋彦闻言一怔,随即反应过来她所指何事,耳根顿时烧得通红。“那个啊……”他眼神飘忽,再不敢看她,“就…就是一时兴起…”声音越说越低,最后几个字几乎含在嘴里。
孙拂晓瞪了他一眼,一言不发地转身。
“等等!”他慌忙去拦,情急之下脱口而出:“都是李兄出的主意!”宋彦一向对她没辙,横竖李兄不在场,只能卖友求荣了。
李书颜在外面听了会琴箫合奏,一曲终,她重新返回落座。
“你们怎么了?”想到刚才孙拂晓意味深长得笑容,再看现在宋彦闪避的眼神,“话没说清楚?”
“没什么,说清楚了!”宋彦给她倒酒,“来,李兄,我敬你一杯。”
无事献殷勤,绝对有问题!
宋彦轻咳一声:“别这么看我,你难道不是有话要问我吗?”
李书颜看了他一眼,其实已经用不着了。她有别处可以打听,但也没拒绝宋彦的好意。
隔天,照旧是进宫的日子。
她眼瞅着阴云密布,便来的早了些。这个天气,贺孤玄大多在寒凉殿,她熟门熟路进殿。
殿内静悄悄的,宫人才送了冰鉴过来。值守的宫人见到她,无声的福了福身。看来她确实来的太早,贺孤玄还没过来。李书颜不敢乱走动,安静地站在一旁候着。
“啪嗒——”
檐角突然传来轻响,转眼间响声骤急,豆大的雨滴噼里啪啦砸向地面。
远处雨幕中,贺孤玄正被人簇拥着往这边疾行。
“陛下!”宫人顿时乱作一团,李书颜眼疾手快,夺过宫人手中的油伞立即迎了出去。
“快回去!”见她拿了伞也不知道先撑开,只拿手按着脑袋就冲了出来,贺孤玄大步甩开身后仪仗,转瞬就到了她跟前。
“臣不要紧。”这话她听听就算了,哪能当真,李书颜轻轻喘息,忙不迭地撑开油伞,递过去替他遮挡风雨,自己半边身子被雨淋到,却浑然不觉。
“朕的话你敢不听!”话音刚落,贺孤玄突然靠近,一手夺了伞,一手将人揽了过来。
“不是让你别出来?”他低头看她,额角碎发沾了雨水,紧紧贴在脸上。“就这么几步路,朕淋一下不算什么。”
低沉的嗓音在头顶响起,她悄悄抬眼,正对上他关切的视线。贴在腰间的温度透过官服灼的她浑身僵硬,半边身子相贴,温热的呼吸近在咫尺。李书颜一动不敢动,任由他带着进殿。
干燥锦帕轻柔的拭过她的脸颊,温热的指腹不经意的擦过她的脸颊,勾起散落的发丝拢到耳后。他身上特有的气息萦绕鼻尖,李书颜大气不敢出,连吞咽都变得小心翼翼。
“去换了吧,”贺孤玄轻轻将她推去屏风后,“穿着湿衣容易着凉,先更衣。”
素白织物叠的齐整,只在领口及袖口隐隐可见暗形云纹。
李书颜呆呆的盯着这件明显宽大许多的衣物,瞬间后悔。殿内的宫人自有章程,她跟着凑什么热闹!
这下好了,又陷入如此尴尬被动的境地!贺孤玄竟寻了自己的衣物给她!不说这是否合适,光是想着自己要贴身穿着他的贴身衣物,就开始浑身不对劲。此时此刻,她要是真的换上,这意味着什么不言而喻!
她几乎要将这衣服盯出一个洞来。
“好了吗?”屏风另一边,贺孤玄脚步声渐近,“再不出声,朕就过来了。”
李书颜咬了咬唇,抢先一步走出屏风,声音恭敬而克制:“陛下垂怜,臣惶恐。夏日骤雨,转瞬即逝,这点小事,不值得陛下记挂,臣回去换就成。”
贺孤玄目光沉沉地凝在她半湿的官服上,指尖在袖中微微收拢。殿内明明放着冰鉴,空气却仿佛突然凝滞,李书颜紧张得手心全是汗。
“随你。”他声音压的极低,神情不辨喜怒。
李书颜如蒙大赦。
连着两次,她明着拂了他的好意,以他的骄傲,想必再不会对她有什么想法。
那日之后,一切如常。她仍旧隔日进宫替他打扇,只是两人再不说话。李书颜本来盼着他松口让她再不必进宫,结果等来等去也没等到他开口。
案情毫无进展,薛铮生不见人死不见尸,赵文良却已经被放了出来。
如此又过了半个多月,中秋佳节已经近在眼前。宫中设宴,邀五品及以上官员及家眷赴宴。
天气渐渐凉爽,殿内的冰鉴已经撤下,只有她这个打扇的还不伦不类的候在他身侧。
李书颜本想询问她什么时候可以不用进宫。
贺孤玄先开口:“明日记得进宫赴宴。”
本就隔日进宫,何须特意嘱咐她明日赴宴?李书颜望着他,却不敢多问,只怔怔应下。
转眼便到了中秋夜。暮色四合,长安城华灯初上,万千盏琉璃宫灯沿街高悬,映得整座皇城恍如白昼。
宫宴设在太液池畔,世家贵女三三两两,手中捧着荷花灯,笑语嫣然的聚在池边。
池面倒映着漫天灯火,粼粼浮光间,无数莲花灯随着水波轻轻飘荡。远处,烟火艺人挥着一条气势磅礴的银龙,刹那间花火飞溅,绚烂的光芒照亮了半边夜空,引得人群惊呼连连。
一队身着银纱的舞姬翩然而至……
忽然,一阵激扬的乐声自高处飘来,穿透喧嚣……
漫天灯火,月下仙娥。她还从未见过这等盛景,抛却贺孤玄带来的烦恼,长安城的中秋节,热闹的仿佛不似人间。李书颜一时竟不知先看哪处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