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学考的含金量不大,学生们大多抱着得过且过的态度。
武百灵却不放过任何一个能和耿殊比较的机会,一大早捧着作文素材本“不经意”掠过她身侧,马尾和主人一样神气十足,高傲地晃动身姿。
“她第几次路过你旁边了?”林优嘴角噙笑,双手环胸背靠走廊栏杆。
耿殊也笑,像宠溺自家小妹一样:“她喜欢随她去吧。”
距离开考还早,学生们要么呆在考场自行复习,要么聚集在走廊外,聊聊天,压压题。
耿殊心态相当放松,好心情地哼着小曲。
林优:“给美美买的新衣服到了,晚上回家一起看看?”
“这么快?”耿殊侧过身,“好啊,我要吃糖醋排骨,小龙虾,清蒸鱼……”
她报了一溜的菜名,林优听完笑骂她没出息,让五星级大厨天天做这些家常菜。
“你不懂。”耿殊搭上她的肩,没腔没调的,“朴实无华才是真理。”
两人正聊着,从她们面前路过一个女生,那女生手里捧着个玻璃杯,过道人多,她被挤了一下,手一哆嗦,玻璃杯中的水毫无意外地泼到耿殊外套上。
“啊——对不起对不起!”女生站稳脚,慌张地弯腰道歉。
杯子里是黑咖啡。不过校服是黑白拼接的,上白下黑,污渍在黑的部分,不太明显。但黏腻的感觉也不好受,校服外套还沾染着残留的咖啡味,苦涩苦涩的。
“没事。”耿殊往旁边挪了一步,给她留出空间,又朝林优说,“我去卫生间洗一下。”
女卫生间的人一向很多,好在耿殊只用洗手台。她把外套脱下来,仔细辨认那块污渍,没有扩散太大,大概一个拳头的区域。
她打开水龙头,用清水洗了一遍。
刚才不小心泼她咖啡的女生也走了进来,伸手递给她一小瓶洗衣液。
“哇,你还有这个?”耿殊有点意外。
女生抿唇浅浅一笑:“之前下雪那段时间备的,冬季外□□脏了不好洗,提前发现污渍清理就会好很多。”
耿殊又用洗衣液洗了一遍,校服不仅干净,还有股淡淡的薰衣草香。
“谢谢啊,怎么称呼?”耿殊用纸巾轻轻碾压湿的那块儿,重新穿上外套。
“我叫郑珍,十六班的。”女生脸上挂着笑,态度温和礼貌。
这样的意外无伤大雅,两人很快有说有笑。郑珍抽空去上了个厕所,耿殊听见广播传来请考生进考场的指令,和郑珍道别先一步离开。
林优排在队尾等她,看见她校服那块明显更深的一部分,说:“穿湿的没关系吗?”
“没事,考完语文就干了。”耿殊眼神示意她不用担心。
走进考场,耿殊还是坐在第一个位置,武百灵在她后面,对着一根2B铅笔念念有词。
一考场基本都是熟人,徐争秋,单呈青,景椿……
熟悉的环境也让耿殊压力倍减,她把考试用具摆放至一边,等着监考老师分发答题卡。
九点整,考试正式开始。
语文没什么障碍,耿殊答题答得流畅,沉浸在试卷中,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撂下笔,耿殊看了眼黑板前的挂钟,距离考试结束还有三十五分钟。耿殊在心里哼着歌,翻面检查前面的选择题。
距离考试结束还有五分钟时,监考员被叫出去了一趟,在门口,耿殊看见了表情难看的董丽。
董丽和监考员说着什么,几秒后,耿殊感觉监考员朝自己这边看了一眼,眉头紧锁,表情严肃。
耿殊闲得无聊,撑着下巴观察他们的表情。
监考员背对着她,她只能看到董丽的半张脸。
“请考生立即停笔。”随着叮铃一声,电子播报宣布了考试结束。
所有人都坐在位置上,等监考员收完卷才能走。
收完答题卡,耿殊拿着试卷和考试用具就要走,监考员却叫住她:“那位同学,请你稍等一下。”
耿殊摸不着头脑,坐在同一列的林优探头,其他人也纷纷看过来,搞不明白为什么耿殊被单独留下。
既然监考员都这么说了,耿殊又回去,撑着下巴发呆。
武百灵戳了戳她:“你怎么了?”
“我也想知道我怎么了。”耿殊回头看她,语气平淡又散漫。
等收完所有答题卡,考生也走空,在门口候着的董丽终于进来。
什么情况?耿殊隐隐感到不安。
“耿殊,你现在主动承认还来得及。”董丽站到她面前,语气不容置疑,带着审判。
“承认什么?”耿殊不解,“发生什么了吗?”
见她冥顽不固,董丽直白道:“有人举报你作弊。”
“我作弊?”耿殊无语地笑了,不屑道,“谁这么不分青红皂白,光天之下污蔑人。”
董丽没功夫听她的辩词,斥令她抬起手,自己要搜身。
平白被污蔑还要自证让耿殊很不爽,但她知道董丽的性子,不轻易善罢甘休。于是张开双臂,仍由她搜找。
她开学之前就应该拜拜观音菩萨,给自己驱邪避灾,免得什么妖魔鬼怪都像牛皮膏药一样贴上来。
董丽率先摸了口袋,从里面掏出一张折叠的纸,上面写了字。
“你说你没作弊,你告诉我这是什么?”董丽将纸怼到她面前,白纸黑字,一撇一捺。
耿殊愣住了,不仅是因为这张不知从何而来的小抄,更是因为,这张小抄上的字和她的字一模一样,简直就是她写的一般。
“耿殊,你还有什么话要说吗?”
……
耿殊被单独留下来的事一考场的考生都知道,有一些凑热闹趴在门口听墙角的人迅速传回八卦。
最先传到的是五班。
杜嘉其大摇大摆地走进教室,吊儿郎当往板凳上一坐:“哎呀,听说耿殊被单独留下来了,这可不是什么好事儿吧。”
“留下来了就留下来了,有什么大惊小怪的。”武百灵听见他的声音就烦,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
杜嘉其轻嗤一笑,眉飞色舞地晃着头:“你知道耿殊为什么被单独留下来吗?”
“因为她作弊了。”
整个教室瞬间安静,所有人都提领着一口气,时间好像慢下来,嘀嗒——嘀嗒——
“因为她作弊了。”杜嘉其又大声重复一遍,“你听清了吗?”
“你他爸放狗屁!”武百灵拍桌而起,“我就在耿殊后面,她作没作弊我不清楚?你在这儿乱叫什么?”
“杜嘉其,不要空口说白话。”班长景椿推了推眼镜,冷声制止他的狂言。
林优和单呈青也看向他,一脸冷漠。
杜嘉其气笑了,耿殊还真是有本事,这么多人站在她这边。
无所谓地耸肩,杜嘉其幸灾乐祸:“我可没有污蔑她,她自己都被搜出来身上带着小抄了,人赃俱获,证据确凿。”
“我妈妈说眼睛看到的不一定是真相,任何真相都要从多方考据,你随口一句不负责任的话会给别人带来很大伤害的。”徐争秋站在武百灵后面,语气坚定。
武百灵难得没呛他,这是她在徐争秋口中听过的最中听的话了。
“耿殊这么厉害,根本就不需要作弊,这其中一定有什么误会。”一向寡言的付莹也站出来说话,虽然声音斯文,但却一字一句钻进杜嘉其的耳朵。
其他人也纷纷帮腔,毕竟耿殊的实力有目共睹,而且语文科目打小抄更没有必要,简直就是瘸子穿鞋毫无意义。
杜嘉其捏紧拳头,眼球中血丝蔓延。凭什么?凭什么耿殊一出事他们所有人都向着她,这些人都被耿殊蛊惑了,他不能变得和他们一样,他要保持清醒!
“呵呵。”杜嘉其冷笑,“俗话说知人知面不知心,你们凭什么就这么相信耿殊?”
“前几届也有作弊的学长吧,逢考必抄,拿了不少奖学金和奖状,结果呢?高考原形毕露,连四百分都没考到。你们觉得学霸人设很难包装吗?清醒一点吧,别被耿殊骗了。”
要是耿殊在场,估计会为他这番煽动人心的演讲鼓个掌。
杜嘉其的例子是真实的,这个例子每学期都会被年级主任拎出来讲一通,几乎是刻在学校的耻辱钉上,流传至今仍在津津乐道。
果然,有人动摇了。
杜嘉其还想继续煽风点火,最好让全班人都孤立耿殊。
他张嘴,发出第一个音节——
下一秒,他感觉不对,衣领被人揪住,一把拽起来,他被人按到墙上,力度大得后背生疼。
哪怕隔着冬天的厚衣服,杜嘉其都能感觉到骨头撞在瓷砖墙上咚的一声。
教室里惊呼一阵,单呈青揪着衣领的动作稍稍使劲,杜嘉其就被勒得满脸涨红。
单呈青凑近他,两人只有一拳的距离,他能看清对方那双漆黑的眼眸,深不见底,仿佛一个危险的黑洞。
单呈青嘴角绷直,浑身散发着冷意,他嫌恶地直视杜嘉其,等他喘不过气,开始挣扎,单呈青才松开他的衣领,转而一只手按在他左肩,捏紧他的骨头。
接着,不寒而栗的低语回荡在他耳边。
“你再敢污蔑耿殊一句,我就弄死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