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阑的指尖冰凉,可指腹上却沾了水渍,贴在柔软的双唇之间,看着她有些苍白的唇色,慢慢用力来回按压着,直到她双唇渐次染上了淡淡的殷红才罢休。
痛意倒是不曾感到,可对于问楚来说,总是有些许不适的。
许是两人靠得太近,听见薛阑渐乱的呼吸时,问楚下意识抬眸看了他一眼,正巧对上薛阑毫无波澜的双眼。
对视的一瞬间,那双平静无波的双眸忽像春风吹皱的一汪清泉,缓缓漾起波澜,无意间挑了挑眉稍,饶有趣味地深深注视着问楚。
问楚心里咯噔一下,下意识抬手推开薛阑,上半身朝后倒去,不过还是没有快过对方的动作,察觉唇齿间塞进来的异物那一瞬,她想也未想便用力咬了上去。
就听见薛阑轻轻嘶了一声,眉眼带笑注视着问楚,指尖依旧停在她口中,微微动了动,看着她眼里遮掩不住的恼怒,抬头拍了拍她的脑袋,慢条斯理的将自己手指退了出来。
问楚将将松了口气,还未等她想好要说些什么,就眼睁睁瞧见薛阑沾满了水渍的指尖抬起,放入自己口中含着,微微垂眸,像是品鉴什么珍馐一般。
“你?”问楚听见自己的声音很艰难的从嗓子里拖了出来。
“嗯?”薛阑眨了眨眼,面色如常的望着问楚,看着她惊讶到说不出话的模样,眼里染了些许笑意,故意往她身前凑了凑。
“以前曾听旁人说这些风月之事时,还曾觉有些恶心,现在想想倒是别有一番滋味。”
薛阑很喜欢看着她惊慌之后故作镇定的样子,尤其是脸上慢慢浮起的一抹嫣红,他想,有些事情果真还是分人的。
闻言,问楚垂首,望着眼前微微晃动的池水缓缓眨了眨双眼,将心底的惊诧掩下,抿唇微微皱了皱眉头,总觉得自从两人冒雨回到国师府后,薛阑就变得有些奇怪。
“薛阑,你和之前不一样了,你自己知道吗?”问楚想了想忽然抬头定定望着面前的人说道。
“哦。”薛阑没想到她会说这个,心里莫名有些失望,抬手勾起她身上的一缕湿发无所谓道。
“阿璃你不也和我初见时不一样了。”
问楚微微侧首看了一眼一圈圈缠在薛阑指尖山上的青丝,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她也同样没料到薛阑的反应会如此平淡,于是轻轻应了一声,“嗯?”
薛阑松开手间的发丝,不紧不慢地抬眼,指尖微屈轻轻抬起问楚的下巴,两人四目相对,他轻笑了一声,望着她说道:“阿璃之前敢咬我吗?”
不等问楚反应,又继续说道:“至于我,确实,就是我这诺大的院子以往何曾如此空旷,现在想想,好似我所有的变化都是因为阿璃你呢,你呢?也是如此吗?”
如此?因为面前的人不知不觉被放在心间才有了以往不曾想过的变化吗?
问楚抿唇,她想,藏在她心里的或许只有自己的亲人了,想到在宋州城等着自己的长生还有等待自己去接的母亲,眼里不自觉流露出笑意,唇角微微勾起,看着薛阑缓缓点了点头。
终于有了母亲的音讯,不知道她如今怎么样?她虽然还未曾见过她,可哥哥说母亲一直很想她。
自从失忆之后,她仿佛没有了来处,周围所有的一切既熟悉又陌生,每到夜深人静之时,她心中总会涌起难以言喻的孤独,仿佛自己和这里格格不入,孑然一身,不知前路。
可那种对于周围一切熟悉的感觉是骗不了人的,这种矛盾的感觉每每折磨着她。
所以她很感激,也很喜欢殷长生,他说他们是亲人,她直到如今也不知道自己不顾一切前来京都寻母亲是为了什么?
对亲人的渴望,或者是想找到自己存在的痕迹,她是问楚还是殷问楚?
问楚眼里的盈盈笑意真切不似作假,薛阑有些贪婪地望着她的眼睛,他以前从未想过仅仅看着一个人的笑容就觉得心里满满的,仿佛世间的一切都不重要了。
于是,他嘴角的弧度越来越明显,忍不住低声笑了笑,伸手摸了摸问楚的脸颊,问道:“就这么开心吗?”
问楚怔愣了片刻才反应过来自己竟然在薛阑面前想事情想出神了,抬头看着他脸上的笑容,忍不住呆了呆。
“看痴了?”薛阑抬手轻轻敲了敲问楚的额头,然后在她抬手之前又用指尖轻轻覆在其上,缓缓揉了揉,心情愉悦的轻哼着,显然被问楚傻傻的样子取悦了。
他顺手扯过一旁的毯子将人带出来裹好,也不着鞋袜,水渍在周身滴落,抱着她一路往回走。
“既然你喜欢,以后便不系白绸了。”
问楚抬手抓住薛阑身前的湿衣,抿唇轻轻嗯了一声,直到他是误会了,不过也不想解释什么,只是在心里默默念着,就快了。
薛阑走着走着,先是低头看了一眼安静靠在自己身前的人,然后慢慢放缓脚步,目视前方,喉结滚动,轻声说道:“其实我也不喜欢孩童,不过是看在孩子母亲是你,我才勉为其难地接受。”
问楚闻言,有些惊讶,抬眸,看向薛阑,就见他不甚自在地停顿了片刻,撇了撇嘴,语气柔和了许多,才继续说道:“既然你不喜欢,那我们就不要了,听说小孩儿很麻烦,想想就觉得聒噪。”
薛阑说完,半晌不见怀里人反应,下意识低头看去,就见她依旧傻傻地望着自己,眼里含着他分辨不出的情绪。
他将人又往自己怀里贴了贴,嘴角微微上扬,语气却是与之相反的不耐,“这次算是我迁就你,不过不要以为成婚后就能爬到我头上耀武扬威了,等我下次眼盲了,还是要喝你的血。”
“下次?”问楚不解道。
“怎么?看不出我是为何才眼盲的?”薛阑嗤笑了一声,故意道。
问楚敏感地察觉他并不愿意回答这个问题,也就没有多问,转而说道:“可以用匕首放血吗?”
薛阑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她在说什么,低声道:“我喜欢咬着自己喝。”
“疼。”
“匕首划伤就不痛了吗?”
“都疼。”
“忍着。”
话虽如此说,可薛阑扪心自问,等下次他毒发之时,他还能无视她皱眉喊痛的模样吗?怕是不能了,心里明晃晃得出答案后,薛阑也不知道自己是该郁闷还是该高兴。
总之,并不讨厌就是了,罢了,就这样吧。
雨势渐小,廊下聚积起一个个小水潭来,一圈圈漾开,接连不断。
坐在屋外的女子着着月色的衣裙静静望着地上的水洼,眉头紧皱,一双杏眼水雾雾的,陡然间,一滴泪水便直直掉了下来,落在女子的手背上。
下一秒,女子像是被烫伤般抬手,双手捂住脸,弯腰无声哭了起来。
她心中茫然失措,惶惶不安,甚至不知该何去何从,这段时日的好心情就好似梦中,如今梦醒了,她又仿佛回到了过去的十几年,每每都陷入没护住女儿的内疚和自责中。
自从听闻自己的女儿还活着,她心里就涌起了无限的渴望,心中又是焦急又是难受。
她明明不该如此想,可是知道女儿还活着比看到当年那个死胎还要让她难过,她明明知道自己身上有毒,这毒也只会传给女儿,知道女儿在自己腹中身死之时,她简直心如刀绞,如果不是她,怎会活不下来。
可女儿还好好活着,她便在心中祈祷,希望还赶得及,希望女儿还未曾嫁人,这样一切都来得及。
她身上的毒自成婚当夜便会发作,直到怀孕之时,生机日渐消亡,生产之日便是丧命之时。
可长歌竟已怀孕,那她女儿呢?
还活着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