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日金陵城最为人了道的就是两桩一前一后,仅隔了三日的婚事,成亲的人,一个是谢家嫡长子,一个是国师独子,身份显赫不必多说,更让人惊讶的是两家即将娶进门的新妇都是小门小户之人,说句不好听的,根本上不得台面。
难道说最近的风向变了,权贵世家联姻,不再讲究门当户对了?
这段时间,谢家和国师府无论有什么风吹草动都成帝京百姓茶余饭后消遣的对象,众人对这两个即将嫁给谢九郎和小国师的女子是既羡慕又同情,毕竟这二人可都算不上什么如意郎君。
问楚耳尖,听见了这句话,不经意间扭头朝一旁的茶馆门口看了两眼,心中很是赞同,抬手将马车上的人搀着,慢慢朝前面的绣庄走去。
“夫人,您慢些。”
国师夫人笑着拍了拍问楚的手,柔声说道:“好,出来走走确实比我一直闷在屋里好很多,阿璃有心了。”
问楚摇了摇头,这段时间她几乎都陪在了国师夫人身边,知道她身体是真的不好,手上也就稍稍用了些力气,让她能走得轻松一些。
“您一会儿歇歇,我去上面试好衣服就下来。”
“好,若是有什么不合心意的地方,就让她们重新改。”国师夫人点头叮嘱道,也知道问楚是个不愿意麻烦旁人的性子,就害怕她不愿说。
问楚应是,被绣娘带着一路上了二楼,推开门,看见架子上流光溢彩的红色嫁衣眼里有一丝惊讶,不过也没有说什么,被人服侍着褪下身上的衣裙,一件件穿好繁复精致的嫁衣,婚期临近夏初,是个气候适宜的季节,衣料很是轻薄,哪怕多穿几层也不显厚重,反而更衬得身姿纤细婀娜。
系好身前的腰带后,围在她身边的绣娘们朝问楚行了个礼就依次退了下去,在大门关上的那一瞬间,侧门处就走出了一个人。
问楚面朝的镜子,微微抬眼,就见谢暄缓缓走到了自己的身后,两人在镜中四目相对,她扬唇笑了一下,问道:“这绣庄也是谢家的吗?”
“不是谢家的,是我的。”顾璲之静静望着身着嫁衣的问楚,眼里蕴着笑,哪怕她如今的模样不是自己熟悉的样子,可她依旧美的令人心惊。
“哦。”问楚只是随口一问,因为她现在穿在身上的婚服并不是与薛阑成亲的那件,但平心而论,确实很适合她,一点都不需要再修。
想到这,问楚转身,面朝自己身后的人,稍稍向前倾了倾身子,有些好奇道:“我想我们应该没有发生过什么吧?你又怎么对我的身体了如指掌?”
“即便没有发生过什么,我们也曾同床共枕过。”顾璲之刚想抬手揽住问楚的腰,就见她下意识朝后退了一步。
他眸色一暗,垂眸,看着自己落空的手,慢慢放下,低声问道:“薛阑也会这样与你亲昵吗?”
问楚一愣,没想到他会问出这个问题,莫名心里就升起了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报复欲,她轻笑了一声,问道:“你觉得呢?”
不等他说话,问楚上前抬起双臂紧紧搂住他的腰,抬头,弯起眉眼笑了笑,紧紧盯着他的双眼,慢慢踮起脚尖,微微侧头,就要朝他双唇上贴去。
感受到他忽然变得僵硬的身子和压抑沉重的呼吸,问楚抬眸,轻声说道:“这样算亲昵吗?”
顾璲之低头看着她面带嘲讽的眼神,心口像被人狠狠插了一刀,一时间痛得他无法呼吸,有些狼狈的移开视线,语气带着些许祈求道:“阿楚你就连骗骗我都不愿了吗?”
“哦?我现在不就是在骗你。”问楚勾唇,笑着问道。
顾璲之闻言,眼里不可抑制地露出了欣喜,刚想问她是不是真的,可下一秒就反应了过来,她说的骗自己,就像她在骗薛阑一样,都是利用。
“那阿楚会骗到与我成婚吗?”
问楚想了想,提起裙角朝窗边走去,推开窗户朝外看,回头,觉得他实在是有意思,反问道:“我嫁给你,与你做了夫妻,你死后,你的东西都会给我吗?”
“嗯,若是阿楚想要,我所有的东西都留给你。”顾璲之深深吸了口气,告诉自己无论如何,他现在只想要阿楚嫁给自己而不是薛阑。
问楚挑眉,并未说什么,目光落在对面小巷中一辆平平无奇的马车上,说道:“谢公子拿捏人心的本事还真是让人赞叹,没想到还真能将孟长歌引出来。”
“阿楚不也不知道孟长歌最在乎什么吗?不然也不会故意促成与薛阑的婚事。”顾璲之说到这,就觉得满嘴都是苦涩。
顾璲之想,孟长歌这辈子最在意、最嫉恨的人非阿楚无疑了,即便阿楚从未做过任何伤人之事,或许一开始,她只是在意阿楚那双与先太子相似的双眼,但后来就连带着这个人了。
不论孟长歌想做些什么,问楚都会是深藏在她心口的一颗长刺。
“作为同父异母的亲姐妹,我想她应该会格外在乎我是不是比她过得更好。”问楚低声说道。
自从那日在厨房看到那罐汤后,她就有些怀疑,天下没有不露风的墙,她只是借用了几次厨房,然后借着送汤的功夫与国师夫人身边的侍女多说了几句,很简单就确定了国师养在外面的女子的的确确是怀了身孕。
至于为何非要在府里熬这些东西,问楚想,不然是手下的人疏漏了,要不然就是不放心那边的人,而对方可能并不想要这腹中之子,只有亲自送才放心。
她将心中的猜想告诉谢暄后,他给自己的回复很简单,说那就是孟长歌,后来她在答应与薛阑的亲事后,顾谢两家同月办喜事的消息就传满了帝京。
“你如何确定那怀有身孕的女子就是孟长歌呢?”
顾璲之笑了笑,眼里没有丝毫温度,他曾经就说过,国师又是什么好相与的人,孟长歌落在国师手中一定会比落在他手里凄惨。
国师从未纳妾,府中只有其夫人一人,少年夫妻,感情深厚,又怎会随随便便让一女子怀有身孕,他想,国师倒是比自己想象的还要心狠。
“因为国师需要孟长歌腹中的血脉。”
巷口的马车上,一容貌清丽的女子盯着从绣庄走出的女子,哪怕她容貌有了改变,可她身上的气质和身形,孟长歌如何认不出来。
手中紧紧攥着一张纸条,上面很简单,只是写着国师府即将迎进门的新妇是宋州城人,后日会来绣庄。
宋州城,又是宋州城,孟长歌当即就有些怀疑,直到看见问楚之后,她心中也没有一丝一毫惊讶,只觉得心中一块大石落下,然后沉沉压在她心上。
想了想,她朝外说道:“我好多了,我们走吧,去见见我娘。”
她现在必须得确定星怜和问楚两人是否相认。
“阿璃,在想什么?是方才的婚服不合心意了吗?”
问楚回神,看着朝南一路而去的马车,握紧了双手,心中有些紧张,她想,如果不出意外的话,这次就知晓母亲的下落了。
“没有,很好,好不容易出来一次,您还有想要去的地方吗?”
国师夫人正准备说些什么,目光落在前方,忽然摇了摇头,笑着说道:“我是愿意,阑儿怕是不同意带我一起。”
问楚下意识抬头,一眼就看见牵着马儿百无聊赖地站在街边的薛阑,一身利落的骑装衬得他身形越发修长。
“阿璃,阑儿来接你了,快过去吧!”国师夫人拍了拍问楚的手,看她愣着不动,就轻轻推了他一把。
“夫人,那我先过去了。”问楚说了一句,就朝薛阑走了过去。
“你怎么来了?”
薛阑早就看见问楚了,他只是喜欢看她朝自己走过来的样子,于是随意甩了甩手上的马鞭,挑眉问道:“你不是说好夫君方方面面都要做好的吗?”
问楚失笑,没想到她随口说出的话竟然被薛阑听进去了,看着他上马朝自己伸出了手,想了想,也握住了他的手。
薛阑用力,将问楚带到自己身前,问:“婚服如何?”
“嗯,很好。”
“喜欢就好。”薛阑语气平淡的点了点头,然后在问楚看不见的地方勾起了唇角。
马儿慢慢朝前走着,薛阑察觉到一道视线从楼上传来,眯了眯眼朝上看了看,忽然松开缰绳,用力拍了拍身下的马。
问楚没想到薛阑会忽然发疯,身子不由朝后倒去,下意识抬手抓住缰绳。
“薛阑!”
“怎么了?我眼睛看久了有些不舒服,阿璃你骑马带着我。”薛阑抬手将人抱了个满怀,脑袋搭在问楚的肩头,不管不顾,十分放心让她在城里横冲直撞。
问楚觉得这身下的马就和薛阑一样难搞,一时之间根本停不下来,她只能攥着缰绳,避免误伤了路上的百姓。
“薛阑,长街纵马,要是伤人了怎么办?”
薛阑耳朵动了动,听着身边的呼喊声,就知道马儿虽然一直在疾驰,可并未伤人,他笑了一下,无所谓道:“伤人了又能如何?这不是还有阿璃这个活菩萨在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