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师卦象所示,云梦问楚命格不详,乃天煞孤星转世,克师克友,嗜杀成性,必为天下之祸。”孟长歌站在长陵峰顶,指尖捻着一张薄薄的信纸,红唇轻启,缓缓说道。
山顶空旷,视野却极佳,一眼就能将大殿之上的情形尽收眼底,只见一红衣女子并身侧另外两人被数十人围在中央,将三人越逼越紧。
孟长歌忽然转身朝向站在自己身侧的人,眉眼带笑道:“公子心疼了?我师妹可是坚持不了多久了呢。”
顾璲之微微一笑,目光紧紧落在被众人合力围攻的女子身上,只见她早已弃剑持鞭,虽未让人截近身侧,可就连他这未曾习武之人都看出她如今不过是强弩之末,凭着毅力苦苦支撑着罢了。
“玉清宫就任由他们将少主带回金陵国师府?”顾璲之眼见问楚忽然一剑被人划在后背上,垂在衣袖中的双手慢慢握紧,可面上依旧无悲无喜,漠然如初。
“不然呢?国师开的价码可甚是丰厚呢,哦,对了,还有慈恩寺,那位了尘师父也要将我师妹带走。”孟长歌抬手滑过脸上的面纱,在发间摩挲着,轻声说道。
顾璲之扭头,对着孟长歌的双眼认真道:“国师坐镇天清道,慈恩寺近十年越发势弱,但二者皆非合作之选。”
“那公子说,谁会是最佳合作人选呢?”孟长歌挑眉,迎着他的视线不躲不避道。
“不若圣女与我合作,毕竟世家可从未有问鼎之心。”顾璲之也不再与孟长歌博弈,直接了当地戳破最后一层窗纸。
孟长歌轻轻一笑,抬手就将脸上的面纱揭下,这是她有记忆以来头一次在外人面前露出真容,挑了挑眉看着顾璲之的反应。
顾璲之看着孟长歌那张脸,低头忽然笑了两声,再次抬头却是望向半跪在地上,脖颈上横着数把长剑的姑娘,开口说道:“怪不得两年前玉清宫留下了问楚。”
“这是圣女令牌,亥时一刻,后山水牢,公子可要抓紧时间。”孟长歌重新带好面纱,将手里的玉牌递给顾璲之,转身先行离开长陵峰顶。
顾璲之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目光紧紧盯着即使缚着双手依旧背脊挺直的问楚,染了血的红衣一时间成为了茫茫白雪之间唯一的亮色。
凌在不远处等待了片刻,忽然听见郎君叫他,快步走上前应是。
“小泉走了吗?”
“已经先走了,郎君,那我们还回金陵吗?”凌刚刚并未在山顶,并不知道郎君与圣女谈了什么,他只知道郎君去而复返,只为带少主离开。
“回金陵找国师自投罗网吗?或许我们一开始便猜错了,罢了,再说吧,今晚我们就离开云梦,北上染凉城。”顾璲之垂眸,直到再也看不见问楚的身影才转身下山,随手往凌怀里扔了个盒子。
凌接住,下意识打开,就见玉盒里放着一朵玉芙花,他一惊,连忙跟在郎君身后,小声问道:“郎君,这是圣女送您的玉芙花吗?”
顾璲之点头,瞥了一眼,平静道:“有了阿楚送的那一大盒,竟觉得孟长歌此番甚是小气。”
凌默默点头,这玉清宫圣女确实有些小家子气了。
想到这,凌又连忙摇了摇头,玉芙花又不是路边的野花随处可见,一朵都万金难求,或许只有少主才会眼睛眨都不眨送人那么大一盒。
后山水牢。
问楚被人铐上脚链,一把推下水里,身上的伤口沾水后越发难受,双手趴在岸边轻轻喘了口气,趁机恢复精力。
不到半个时辰,原本只搭在问楚腰间的池水忽然向上涨,与此同时脚踝上的铁链在水中迅速绷紧,一道巨力直接将问楚朝水下扯去。
她惊呼一声,水面上漾开了水花,守在牢外的人下意识往里看了一眼,面露怜悯,缓缓摇了摇头。
水下,问楚顺着脚上的力道向里游去,睁开双眼四下望了望,明确方位后,一点一点朝石壁边缘贴去。
当脚踝上的铁链收紧到一定程度,人就会被扯到漩涡的正中心,连逃都没法逃,问楚第一次来水牢的时候,差点没了半条命。
不过后来她在石壁上发现一个铁钩,不知道是不是以前的机关,于是她就趁着铁链还未收进先一步挂在了弯钩上,没想钩子质量过硬,一点都没有被拽动。
等了半晌,问楚看着远处水流渐渐平缓,又重新朝上游去,装作精疲力尽的趴在岸边闭上了双眼,没想到这下是真的睡了过去。
梦中,她看见自己被作水抱着从水牢里走了出来,不断挣扎着要从作水怀里跳下来,没想到对方怎么都不放手,气急之下,一口咬上了作水的肩膀,哪怕尝到了满嘴的血腥气都没有松口。
“师妹今后有何打算?”作水忽然出声问道。
问楚松口,满眼血红,用满是污血的手紧紧抓着作水的前襟,狠声道:“杀了你们,若我有机会,一定会将你们都杀了。”
“听说,二师叔走前将即墨山留给你了,师妹以后就是即墨山的少主了。”作水仿佛没有看见问楚慢慢握在自己脖颈上的双手,小心将她护在怀里,慢慢走着。
等即将穿过阴暗的长廊时,作水忽然停下脚步,俯身贴在她耳边说道:“二师叔出事那天夜里,天都峰后山死了一个陌生男子,若我没猜错,那人要前往的正是落雁峰。”
问楚右手缓缓卸下了力道,目光警惕地望着作水,冷冷道:“你为什么要给我说这些。”
“落雁峰住着的那位大长老,你们从未见过,我想,二师叔的死不是偶然,因为那人身上丢了一份重要的东西。”作水眨了眨眼,在暗无天日的角落里缓缓将脸贴了贴问楚的额角,嘴角弯起浅浅的笑意,继续抱着她朝前走。
他说:“师妹,好好在即墨山待着,不要离开云梦,因为在二师叔身上并未找到那个东西。”
问楚不知道那是什么东西,甚至不清楚那些话是不是作水编出来骗她的,她不明白有什么东西能比性命更重要,可不管信不信,她还是在即墨山上一待便是两年。
听着耳边隐隐传来的脚步声,问楚慢慢睁开双眼,就见一双如玉的手放在自己眼前,她顺着那双手慢慢朝上望去,果真见到了顾璲之那张好看的脸。
她轻轻笑一笑,歪了歪头将脸颊搁在自己手背上,看着他的口型,先一步说道:“阿楚,我来接你,陪你走完剩下的路。”
“顾璲之,我又梦见你了。”
顾璲之闻言,慢慢蹲在她面前,伸手将粘在她脸上的湿发别在耳后,指腹不住地在她脸上滑动着,柔声说道:“阿楚,跟我走吧。”
“去哪儿里呀?等我想办法出来就去找你。”问楚慢慢点头,犹豫了一下问着眼前的人。
“阿楚,不是梦,我回来找你了。”顾璲之回头向外看了一眼,捏了捏问楚的脸颊。
问楚下意识鼓了鼓嘴角,慢慢抬手抓住顾璲之的指尖,忽然意识到这不是梦,连忙问道:“你怎么回来了?”
顾璲之将手里的钥匙放在问楚手心,望着她的双眼轻声道:“阿楚昨晚不是问我,若是你死了,我会不会难过?”
“会难过的,所以我回来问问阿楚愿不愿意和我一起走,我们不回金陵,随便去哪里都可以。”
问楚看着他的双眼,忽然笑了一下,反手攥住手心里的钥匙,深深吸了口气就沉到水里,迅速解开自己脚踝上的铁链子,从水里钻出来就朝顾璲之张开了手。
顾璲之轻轻一笑,双手伸到她腋下将人从水里抱了出来,扶着她慢慢朝外走去。
凌听见动静连忙走了出来,看见混身湿透的问楚连忙低头将手里的大氅递给顾璲之,恭敬道:“郎君,少主。”
“你手下看来认识我啊。”问楚身上披着厚衣服感觉好了很多,笑着说了一句,就拉着顾璲之直接朝前走去。
凌在旁边察觉到郎君瞥来的眼神,忍不住抖了抖,直觉这水牢太过阴寒。
“阿楚,下山后我再向你解释。”顾璲之忍不住在她脸上瞅了好几眼,心里莫名有些忐忑。
“嗯,看来我今晚要放了了尘小师父的鸽子了。”问楚扭头对顾璲之眨了眨眼,今天在大殿前被众人围攻,她佯装不敌,本着被国师当妖女和被和尚当灾星,她觉得还是和尚有点底线。
顾璲之点头,将怀里的药拿出来先喂了她一颗,安慰道:“阿楚先忍忍,下山了我再帮你处理伤口。”
问楚看着顾璲之手里拿着令牌一路畅通无阻地下山,没有多问,刚出长陵,就听见山上忽然燃起了灯火,人声嘈杂,惊呼声和脚步声眨眼见离他们越来越近。
山路崎岖,下山只有一条路,若是平时,问楚带着顾璲之从山上跳下去都无妨,可如今,他俩跳下去就是殉情。
“阿楚,带匕首了吗?”顾璲之忽然向前一步,背对着问楚站在她面前,偏了偏头,低声道。
问楚点头,明白顾璲之的意思,从腿边抽出匕首小心翼翼地横在他脖子上。
顾璲之垂首看来一眼离自己三寸远的刀刃,低声笑了笑问道:“阿楚这是生怕别人看不出来你不舍得伤我吗?”
话音刚落,就见顾璲之抓住问楚的手背,向前走了一步,利刃在脖颈上划出了一道血痕,感受问楚的手抖了一下,重重握了握然后松开。
“坚持一下,我的人很快就来。”
问楚微微点头,听见脚步声越来越近,忽然上前制住顾璲之,与来人四目相对。
“大胆妖女,竟敢挟持顾公子!”
面前的人越来越多,火把照亮了狭窄的山路,问楚动了动汗湿的手心,心想若是动起手来,能有几分把握从长陵峰离开。
顾璲之身份特殊,即使江湖中人也不敢轻举妄动,若是得罪了顾家,以后能不能混得下去还是个问题。
夜风吹过,拂落了树梢上的积血,然后就听一阵如孩童般清脆又诡异的笑声响起,众人一惊,纷纷抬头望去。
就见树梢上闲适坐着一位红衣女子,面容姣好,身姿婀娜。
“你是何人?”
女子闻言,忽然将目光转向问楚,对上她双眼的那一瞬微微晃了晃神,神色恍惚,从树下轻飘飘落下。
火光照耀下,众人才看清她侧脸上浮现出的大片红莲印记,犹如血液在其上流走似的,忽明忽暗,犹如鬼魅。
“红莲教,红莲教妖女!”
“你看你分明知道,还要问,不过我心情好,今天倒是可以让你们死得瞑目,我叫林宓,听清了吗?”那女人抬手在唇间点了点,像是发出了什么音调,然后在众人惊恐的视线下,抬手割开自己的手腕,鲜血忽然涌了出来。
问楚看着看着忽然拉着顾璲之朝后退去,头皮发麻,因为从林宓伤口处涌出的并不是鲜血,而是一只只红色的小虫子争先恐后地从手腕处的伤口处冒了出来,落地,朝面前那一群人而去。
林宓听着耳边此起彼伏的尖叫声,开心地笑了一会二,回头看着问楚有些伤心道:“你为什么怕我啊?当年我把你从那么小一点养大,如今却连一声母亲都不愿意叫了吗?”
真的不好意思,我不能再熬夜了,另外一更放在白天!!!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44章 圣女合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