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中,一只盘着尾巴竖着双耳的小狐狸态度依恋地依靠在一旁小龙人的尾巴上,顾璲之从那只狐狸身上移开,默默看向自己面前的鸭子,忽然抬手用指尖将最胖的那只戳倒。
空中又开始洋洋洒洒飘落着雪花,他伸手接了两片在手心,抬手静静望着持剑相对而立的两人。
仅仅一墙之隔,顾璲之却觉得横亘在他们之间的不仅是纷飞的风雪,就像他从来不敢如他们那样随意坐在雪地里,更别说堆出千姿百态的雪人。
而他坐在窗前腿上都得盖着厚厚的毯子,脚边搁置着火炉,而袖子里还塞了一个铜壶。
他抬头沉默的望着同样意气风发的两人,看着他们像是约定好似的一同收剑,相视一笑。
反手持着长剑的问楚即便额头上缠着白纱也不损她笑容里的坚定和明媚,顾璲之没有一刻着这么清晰地意识到,问楚或许仅仅只是问楚而已。
送走宋听岩,问楚心情甚好的走回来,看见坐在窗前闷闷不乐的顾璲之,蹦蹦跳跳地抛在他面前,用自己冰凉凉的指尖去戳他的脸颊。
“看见没有?我赢了呢?为什么不开心啊?”问楚歪了歪脑袋,弯腰看向他的双眼,小声问道。
顾璲之抬手将问楚的手握在手心里暖着,闻言摇了摇头,出声夸奖道:“阿楚真厉害。”
“咦?我的鸭子怎么摔倒了?”问楚嘻嘻一笑,感受着顾璲之手心的温度,余光瞅见自己的小黄鸭惊讶道。
“阿楚。”顾璲之抿了抿唇,抬手将那只胖乎乎的鸭子重新扶了起来,面朝着自己,忽然出声说道。
问楚睁大双眼凑近他点了点头,问道:“怎么了怎么了?”
“我不喜欢那只狐狸,能不能把它丢了。”顾璲之定定望着问楚的双眼平静道,脸上没有丝毫不悦的表情。
“哪只?哪只?”问楚重重点头,扭头在院子里探头探脑,脸上绽开笑容,伸手指了指自己小龙人尾巴边上的狐狸,大步走过去捧到手心里。
“是这只吗?真丑啊,要不是你说,我都没有发现这还是一只狐狸。”问楚一脸嫌弃地看着手里的小狐狸,心里默默念了一句对不起,然后一把抛去,起身一个回旋踢,小狐狸就灰飞烟灭了。
顾璲之望着空中四散开来的雪花,分明知道问楚是故意的,可心情还是一下就变好了,他望着她说道:“回来吃饭了。”
问楚知道他这是不生气了,开开心心朝屋里走去,将衣服上的雪花抖掉,这才坐在顾璲之面前。
“阿楚一定要亲手将季无眠杀死吗?”顾璲之将手里的铜壶递给她,忽然开口问道。
“嗯。”问楚放在怀里,轻声应道。
“那阿楚可有把握全身而退?”顾璲之看她低头之时脑袋顶上还有一片雪花,下意识抬手替她拂去。
问楚摇头,在顾璲之手心蹭了蹭,笑着说道:“活着应该不是难事,就怕到时候缺胳膊少腿的,可就配不上公子你了。”
坐在一旁的顾小泉闻言忍不住哼了一声,刚想出言嘲讽,可却一眼对上自家郎君的目光,连忙低头。
“你是不是想说就算我不缺胳膊断腿都配不上你家郎君?可喜欢一个人又不止看外表嘛,你说,就你家郎君这天上有地下无的模样,哪个女子能比得过?”问楚没有看顾璲之,只是嘿了一声,笑着说道。
“要是你家郎君想找个好看的,还不如每天看看自己不是?”
顾小泉想了想也是,十分憋屈地点了点头,听着耳边放肆的笑声,起身直接朝外跑去。
“阿楚别听小泉乱说,你很好。”顾璲之抬手替她夹了块鱼肉柔声说道。
问楚点了点头,也给顾璲之碗里夹菜,回道:“我从小就觉得我与众不同,公子很幸运,遇见了独一无二的问楚。”
顾璲之有些忍俊不禁,笑着说道:“遇见阿楚的确乃我之幸事。”
“所以,阿楚明日绝对不能出事。”顾璲之坐在窗前,仰头看着窗檐上悬挂地碎冰风铃沉声道。
凌刚从外面回头,挟裹着满身风雪,不敢靠近顾璲之,只是站在外间将手里的书信交由顾小泉,回禀道:“郎君,这是各派今夜传来了书信。”
顾璲之将其中一份打开,眯了眯眼,对坐在自己面前的了尘说道:“不知小师父可有收到?”
了尘摇头,接过顾璲之手里的信看完,回道:“天清道与慈恩寺水火不容,国师又怎会传信给贫僧呢?”
“只不过,国师竟也算到了问楚姑娘的命格,看来明日问楚姑娘有一场硬仗要打了。”了尘望向顾璲之手里的瓷瓶,垂眸。
顾璲之勾唇一笑,淡淡道:“本就是我将阿楚的画像交给国师的,看来我猜对了,先将季无眠解决了再说。”
“公子心乱了。”了尘抬头看了他一眼说道,逍遥派掌门传了两封完全不同的信,其中给季无眠的则是一封催命信。
顾璲之没说什么,只是将手里的药连同信件一起递给小泉,眼里带着些许笑意,“这次是阿楚赌对了,玉清宫都放弃了裴宁,那逍遥派怎会要一个有污名的季无眠呢?”
“我要的是明日季无眠死在阿楚剑下。”
“可若是问楚姑娘察觉到季无眠状态不对,会趁机下杀手吗?”了尘疑惑道,虽他与问楚接触不多,可就凭她在山下护着怀里的女孩儿,在昔日旧友出事后挡在她面前,就足够证明她是一个善良又有底线的人。
顾璲之缓缓摇了摇头,轻声道:“有些人不值得阿楚手下留情。”
了尘没有猜错,可问楚的底线从来不是给畜生划的,对敌人留情和心软只有圣人才能做到。
“那公子又为何心软?”
顾璲之耳边回荡着了尘离开时最后一句话,起身,推开窗户,望向院子里大大小小的雪人。
这三日来,问楚有时间就在屋外将自己能想起来模样的卡通人物全部堆了出来,而顾璲之则每日坐在窗口看着她忙忙碌碌,每次回屋时,她的一双手都冻得通红,冰凉刺骨。
他抬手碰了碰眼前清澈透明的冰风铃,冰块相撞响起的叮当声清脆悦耳,冷风吹拂,寒意扑面而来。
“郎君,今夜风大,还是早些休息吧。”小泉轻声走到顾璲之身后替他披了一件厚衣服。
顾璲之望着窗外,忽然开口问道:“小泉,你说我心软了吗?”
小泉望着郎君如今困惑的模样,心里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又有些难过,他就知道自家郎君不会轻易动情,可任谁面对着这满院的雪人心里能不受触动?
“小泉不知。”
顾璲之皱眉,慢慢抬手放在自己的心上,即使喝了玉芙花蕊,可心跳依旧如往常般缓慢,从杨晗那拿到林宓刻字的玉芙花起,每一步都在他的计划之内,包括国师如今的反应,可他总感觉有些东西慢慢脱离了他的控制。
子时已过,即墨山上万籁俱寂,顾璲之听见院门响时,下意识抬头,就见一个脑袋先探了进来。
问楚偷偷摸摸回来,看见窗边静静站着的人影时,还愣了一下,连忙绕过唐老鸭、米老鼠跑到他面前,仰头问道:“怎么还不睡啊?”
“阿楚呢?不是说今晚去找裴姑娘吗?”顾璲之对上她的视线,下意识抬手将手心贴在了她冰凉的脸颊上。
问楚侧了侧头,在顾璲之手心里乱蹭,挪了挪脚步挡在风口,双眸弯弯,笑着说道:“阿宁睡下了,虽然她还是不愿意说话,可今晚状态好了很多。”
“所以我就回来看看你。”
“看我干什么?”顾璲之感觉到身前的风渐渐小了,抬手将她眼前的发丝仔细整理好,对上问楚亮晶晶的双眼,伸出双臂将人搂紧怀中。
问楚侧脸贴在顾璲之心口,眨了眨眼,深深吸了一口他身上的气味,小声说道:“顾璲之,你这样我很容易当真的。”
“嗯。”顾璲之轻轻应了一声,用力将她揽进怀里,下巴抵在她沾着碎雪的头顶,柔声说道:“阿楚明日怕吗?”
“不怕。”问楚摇了摇头,缓缓抬手将双手放在他腰间,慢慢闭上双眼。
她说:“你明日要走了吗?”
察觉到顾璲之身体僵了一下,问楚笑了笑,继续说道:“我看到小泉这两天有在收拾东西,公子来云梦就是为了玉芙花吧?”
“就算我不多此一举,公子自己也能得到玉芙花,可你送我那么多东西,我不还心里总是过意不去,其实还有一个理由就是我想走走老头之前走过的路,想感受一下他在为我摘玉芙花的时候心里想些什么?”
顾璲之没有说话,只是望着飘落在眼前的大雪将怀里人抱的越发得紧。
“那晚我梦见他后,我就想问问他究竟值不值得?现在我知道了,是值得的,看见你不再因毒发而痛苦,我很高兴。”
问楚仰头仔仔细细看着眼前人,弯了弯眉眼,认真道:“云梦不是久居之地,公子也不属于这里,公子明日要是走的话便不必与我说了。”
她本来还想告诉他,那日从天都峰下来,她还梦见他对她伸手说要陪她走完剩下的路,可转念一想又觉得没必要。
他们各自都有自己的路要走,没有谁非得陪着谁。
所以她只是踮起脚尖轻轻在顾璲之唇上落下一吻,眨了眨眼睛,向后退了一步,微笑着说道:“先不论其他,能遇到公子是我的荣幸。”
顾璲之后知后觉发现自己怀里一空,心口仿佛灌进漫天的风雪,孤寂又空荡,他沉默了一会儿,忽然问道:“阿楚没有什么要跟我说的吗?”
问楚于是便想了想,说道:“如果我死了,公子会难过吗?”
问楚:幸好是在古代,不然就被迪士尼法务部盯上了!!!
明天打架啦!!!
为什么41章在目录上不显示,呜呜呜,我深受良心的折磨,好害怕有人在等啊。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41章 雪夜告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