阚洛放下杂念,开始思考。
既然他的能力无法与这股力量对抗,何不打开关窍,将这股力量接纳体内,通过内力交融,摸清其路数,并加以疏导,渐次分化。
俗话说,堵不如疏。
想通这点,阚洛唇角上扬,胸臆间皆是自信。他心中默念离月教给他的心法,运行一个周天后,便开始慢慢吸纳从离月背后传来的力量,然,他到底低估了那股力量的强大,一团灼热的气浪自手心源源不断地冲入内府,如滔天巨浪瞬间席卷他的五脏六腑,如烈火炙烤,烧心灼肺,疼痛令他五官扭曲,下意识缩回手,尽管脑子下了命令,他的手却仍是紧紧贴在离月直挺的背。
“笨蛋。”察觉到了背后的异常,离月勉强挤出两个字,低低的,全是痛心。
她在问他为什么要出手,为什么不好好待着。
是,他几斤几两他自己清楚的很。
但他只是想,危急时刻,他要和离月站在一起。
他咬咬牙,勉力用内力梳理内府中的暗潮汹涌,尽管过程痛苦,但他心中异常清明,自己已经不愿意做离月的拖累。好在,这法子是有用的,被归化的力量逐渐冷却下来,化作一缕春风与内息交融,最终回归丹田之中。
胸中磨人的热意褪去,阚洛舒了一口气。到底是用对了法子,但很快,他的心又提起来了,被他收回丹田的内力像被什么卷着倒流至他的手掌,被统统吸走了。
难道这该死的石壁,还会失传已久的吸星**?
显然,他资历尚浅,不太奈吸,短短数秒,丹田已经隐隐作痛,内力已呈枯竭之势。
离月是否也在经历这些?
不知道他是否能帮她分担几分?
这么想,手下反而增大了内力输出,仿佛要将自己献祭一般。
也不知是不是阚洛头晕眼花下的错觉,在他的加持之下,原本缓慢转动的圆石转动稍微快了些。
如此剧烈的内力波动,让离月心中一悸,压在她身上的力道松了几分,可阚洛未必能抗得住这样的透支,心思急转,她选择汇聚自己的全力,奋力一震,将阚洛的手强行震离自己的身体。一颗头软软靠在她的肩头,是阚洛,显然他早已晕厥过去,拂在脖颈间清浅呼吸证明他还活着,不过,情况不容乐观。
唇角溢出一缕血线,离月内府绞痛,她能感到内力仍在源源不断得流走,这方石壁,大抵是想将她吸干,但对于拧动圆石,她已有些后力不继。另一只手在身上几处大穴疾点,她呕出一口血,身上霸道无比的内力被强行激发出来。她奋力一搏,再次拧动将她隔空攫紧的石头,咔嚓一声,金簪入槽,机关发出沉重的耦合之声,下一刻,地动山摇,尘土飞扬,而那被石壁吸收的内力,化作一道疾光,带着毁天灭地的力量激荡开来,离月回身搂住阚洛,齐齐扑倒在地。
待一切回归平静之时,离月抬起尘土覆面的脸,赫然发现整个世界都一片灰蒙蒙,隐在阴影里的陡峭险峰,隐约能见被削平半个山峰,寸寸岩石已化作齑粉散落空中。而她的金簪早已掉落在地,被层层积灰覆盖,露出一小截金色的簪头。
好强劲的力量,她的后背火辣辣的疼。
阚洛被她护在身下,不知有没有受伤,她缓了缓急促的气息,从阚洛身上翻身下来,检查他的身体,还好,外表并无大碍,只是这软软垂在一旁的右手,大抵是废了。她不顾丹田灼痛,提起内力,将阚洛的内府检查一遍,仅是这样一个小小动作,竟也让她气喘吁吁,她已经提不起力气去把金簪捡回来。
她举目四望,原本是巨坑的位置已被填平,一把宝剑插在一座石台上,从天而降的一道光柱将它笼罩,周围有莹莹碎光。
刀柄如玉,刃白如雪,离得远,并不能看个具体。
但她有预感,那必然就是传说中的欺雪剑。
然,对此等宝物,她心静如水,比起宝物,她更在乎阚洛是否安好,她必须尽快调整自己的状态,天有异象,宝物出世,难保会有人前来强取,纵然此处乃天险之地。
她将阚洛平放于地,开始打坐调息。
“咳咳。”几声咳嗽将她惊醒,此刻风平浪静,一切已经尘埃落定,隔着已经变淡了许多的灰,天上的月,明亮如昔。
阚洛将将醒来,呛了一鼻子的灰,他抬手想抹,右手怎么也使不出力气,一只手替他把想做的时都做了,大口呼吸了几口新鲜空气,他懒懒的睁开眼,对上了一双明亮温柔的眼眸,像高悬的明月,漂亮又干净。
他想伸手触碰,离月已经捉起他的右手,贴在自己脸上。
触碰到温热光滑的肌肤,阚洛知道,自己的手,至少还有感觉。
“笨死了。”离月絮叨起来,“再多几秒,你的丹田将会彻底报废,你将会变成一个永远不能习武的废人。”明明操着一把童稚的声音,却像个小老太一样数落他,十分嫌弃。
阚洛咧嘴笑开:“哪里笨?不能习武,却换来一个媳妇儿,到底是我赚了。”
离月却要叫他认识到问题的严重性:“你可知,为何我等内力会被尽数吸收?若石壁中暗藏的力量与我们修习的心法不是统一路数,你贸然引入体内定会爆体而亡。”
“死无全尸?那我岂不是在鬼门关又走了一遭,阎王这都没把我的命收走,说明我的福大命大,必有后福。”阚洛哈哈一笑,看似爽。纵然无力的左手已经告知了他残忍的事实,但他并不想做一个悲观的人,也不想离月因此内疚。明明是想耍帅,空气中浮动的灰尘让阚洛大大的打了个喷嚏。
离月替他揩去鼻水。他的右手仍贴着她的脸,他动了动手指,指尖沾染了离月眼角的一抹潮湿,她没有哭,但她眼角有泪。
哪里不笨,明明自己是个菜鸡,还要逞能,已经变成半个残废,还故作调笑姿态安慰她。离月捉住他做乱的手指,有些低落道:“你的右手纵然以后恢复了,也无法提重物,更遑论练武了。”
“你才是笨蛋哪,没有右手难道不能用左手吗,区区一个左手剑法也能难倒你老公我?”
“老公?”离月再次按住阚洛在她脑袋上乱点的手指,疑惑问。
白占了人口头便宜的阚洛耳不赤面不红,他坐起身,假装咳嗽清出喉咙,字圆腔正地讲:“准确来讲,未来老公。”
离月大抵懂了这个称呼的含义,但从她博览过的群书里,她从未见过这样新鲜的词儿,这是哪里的叫法?
“老公就是相公,你相公,懂否?以后我们成婚后,就得这样叫了,反正我们那儿都这样叫,我叫你老婆,你叫我老公。”
阚洛摇头晃脑,这时候他的头脑倒是条理清晰,清醒得很。连坐姿也是吊儿郎当,大剌剌伸出一条腿,另一条随意屈着,支撑起他的左手肘,单手捧着脸笑吟吟的望着她。
呵,就他会使坏。
离月微微一笑,陌生的两字从口中吐出:“老婆。”
“嗯。”阚洛下意识应了一声,“嗯嗯嗯嗯?”
对上离月狡黠的眼,他意识到自己踩了坑,故意气哼哼,“不行,叫错了,你快改回来。”话未落,左手已经不饶人戳上离月的腰窝,离月没有防备,怪异的感觉直冲天灵盖,她猛地颤了下,开始又闪又躲,又怕伤到阚洛半搭在她肩上的右手,一时竟让他为所欲为。
哦,原来离月的敏感点是她腰间的痒痒肉,嘿嘿,以后不听话,看他家法伺候,他一个做老公的,还治不了她?阚洛内心淫*笑,手下改戳为挠,非要逼离月改口才罢休。
离月笑弯了眼,拼命躲闪,可颤抖的声音仍倔强地一声声喊:“老婆,老婆,老婆。”恁是不该口。
正和阚洛嬉笑呢。阚洛的动作戛然而止。
“嗯?”意犹未尽的鼻音飘出来,隐隐有责怪阚洛突然喊停的意思。
阚洛直直盯着她背,呐呐道:“你的背,流血了。”
何止流血了,整个画面过于狰狞,让阚洛眼前发黑。
那已经看不出来是一个女孩儿秀美的背了,原本包裹背部的衣衫已整个损毁,留下的丝丝缕缕被血水染红,皮肤上横七竖八横亘着道道伤口,伤的很深,翻出道道猩红的血肉,有灰尘落在上面,因为方才的打闹,黑灰已经被血染红,和在一起,渍在肉中。
谁知道正面衣冠楚楚的人,背面已经伤痕累累,他恨哪,为什么有的人天生不会喊痛。
“会痛吗?会留疤吗?”阚洛伸出的手指,停在空中,不敢触碰。
手上、身上全是伤,她是个女孩。
离月回过头看了眼,不甚在意,反倒安慰阚洛:“无妨,将养几天便好了。”
“你才是......”笨蛋。
“嗯?”
阚洛摇摇头,不欲再说,他脱下身上早已像烂布条的衣服扔到离月怀里:“穿着吧,好歹能挡一些灰尘。”
空气中似乎混了味道,阚洛耸了耸鼻尖,不好,是火药味!他回身抱住离月,下一秒,一阵爆破声传来,几颗飞溅的碎石砸到了他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