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就被削平的瘠薄山体被炸出一个大洞,硝烟散开,阴影里浩浩荡荡走出一行人来。
阚洛微微抬起头,只见为首两位穿着短打的精练侍女抬着一顶红木竹舆轿,随着步伐晃动,缀在顶端的华丽流苏叮当作响,月光下,透过灰蒙蒙的颜色,隐约能见其中之人红衣艳艳,衣着华丽。
此人是谁,不言而喻。
离月不以为意,并未朝那张扬的队伍看上一眼,而是拉着阚洛细细检查他身上是否再添新伤,阚洛该是娇生惯养长大的,一身细皮嫩肉,半裸的上半身在月光下白得发光,上有一些浅浅划伤,已经结疤,应是闯墓时留下的,倒没有被溅射开的碎石砸伤的痕迹。
她变迟钝了,连他都能发现的动静,她一无所觉。
当然,这还得怪阚洛突然脱光光,不都说男女有别,阚洛却完全不把她当外人,一时间给她看愣住了。
不过,没什么好看的,阚洛的胸膛一马平川,摸起来手感软软的,嗯,和自己有点差距。
“……”
当着这么多人面被非礼,饶是阚洛皮厚赛城墙,也顶不住啊。他拍掉离月作乱的手,迅速将脱下来的衣服迅速给离月套上,遮住她背后的伤,并将她按进怀里,不准她乱动了,就算抬头也不可以。
又怕她不听他的,再做出什么惊世骇俗的事,他凑到离月耳边,用只有他们俩能听见的声音哄道:“你乖。”
若说谁能伤害离月,非她这位恶毒的母亲莫属,又遇到这档口,不知道这个女子又会口吐些什么恶语来。
怪他,搞这么一出,平白污了人闺女的声誉。
大抵是顾虑他的右手,又或许是刚刚的指令起了作用,离月果然乖顺地依偎在他怀里,安静下来。
轿落,场面一时安静,又暗潮汹涌。
那位躲在幕帘后的女士似乎正在饶有性味地打量紧紧相拥的两人,阚洛被盯得发毛,肩头手臂上裸*露在外的皮肤起了层层鸡皮疙瘩,他更加搂紧了离月,他知道,这个女人一定会想办法带走她。
静谧中传来一声女人嗤笑。
一柄精巧的折扇掀开流苏,女人恶毒的视线直直朝阚洛射来,阚洛挺直腰背,不服输地迎上去。即使是在这荒僻之地,这个女人依然妆容精致,艳光四射,漂亮得惊人,只是说出的话,依旧尖锐刻薄。
“瞧瞧,还是我们的小月儿奔放,才八岁呢,就晓得和男人厮混了。”
阚洛羞愧难当,离月是被他拖累,事出有因,他不觉得在女孩子面前脱掉衣服有什么,但在这个时代封建礼教的压迫下,看见男人的果体却是件损害闺誉的事,他字字咬牙地反驳:“少拿你的污言秽语污蔑离月,她还是个孩子,她衣服破了,我脱给她穿,光明正大,清清白白,就算你不认她是你女儿,你也不应该如此评价一个没有成年的小闺女。”
“哦?你这小哥倒是有趣的很。你又懂什么,我怎么不认她是我女儿?我不将她生养,有你今天什么事?”那女人挑眉,她慵懒的靠回椅背,半支颐,合拢的扇骨一下一下敲击扶手,百无聊赖似的,想陷入了某种回忆,幽幽道:“我为她规划好未来,请了各路名师调教她,把她养成一个翩翩淑女,大家闺秀,当中花了多少时间和心血?可她偏偏要同那个姓王学习舞枪弄棒,卖弄武艺,整天喊打喊杀的,哪里像个温柔和婉的女子。我出身江湖世家,正是因为一身江湖气为她父亲不喜,倘若她趟我的后路,将无法讨好她父亲,也无法在那个家立足。我杀了那个姓王的,是因为他带坏我的女儿,我双手沾满献血,无非是想将我女儿拧回正道,乖乖去服侍她的父亲,她不仅不明白我的一片苦心,还选择同你这个不毛一文的白斩鸡嫩豆芽闹私奔,真真伤透了我这个做娘的心。当初念及她年纪小,才没将她送上她父亲的床,我的体贴换来的却是她的背叛。你说说,她难道不是个叫人讨厌,忘恩负义的小鬼?”
她桩桩件件数落离月的不是,变着法子贬低他和离月,精致的面容逐渐扭曲,涂了丹朱的唇猩红如血,一开一合,倒似人间厉鬼。她太过偏执,已入魔障,明明做的是伤天害理的事,却自有一套逻辑和说辞,把自己的恶行合理化,阚洛不欲与她争辩,摇摇头,“你放离月走吧,她是一个独立的人,应该有自己的人生,而不是由你操控一辈子。”
高高在上的女人鼻子里出气:“哼,你说得倒轻巧,她是我生的,是我养大的,当然属于我。”
“不,你说得不对。”离月从阚洛怀里抬起头,眼中坚毅,“我不属于你,爹爹说过,我只属于我自己,你杀了爹爹,不是为了我,是因为爹爹不信你,怀疑你,不告诉你朱家宝藏的所在之地。所以,我会离开你。”